论坛2007年10月网刊  11~12月网刊(11.1—12.10)    点击作者(蓝色)查找相应篇目 

★ “工人诗歌联盟”12月网刊(2007.12.1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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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庄生铁

一双脚就这样出发了

八百米深处的最后一次呼吸 (附:“友谊第二”砍帖)

泥石流

记下这年底的喜悦

工人的欢乐

绳子

可操作的群山(三首)

 

千紫胜

一丈厚黑水的土地颤抖地呐喊了一声

常凡 痛砍《黑色2007》

陈子寒

别墅(外一首)

 

宇轩(合肥)

劳务输出(外二首)

 

铁路工人

闲聊/尽头

呐喊的战鼓

郑东

2007年的中国

 

沉戈

血色黄昏(组诗)

 

网 刊 前 言


  作品从12月10日选起,截至月底,即年底,都是网友发上来的诗。“砍诗”也是劳动,是艺术,费精神,砍出道理或味道来,应予收录。这次收两篇。同时收录了诗友对以上作品的有兴味的点评。编选、重读之际,感到“有话要说”时,也对作品再作一些谈论,以彰显作品本身的意义,同时作为一个“小结”。
  沉戈曾提议:把论坛上的一些有意义的讨论放在网刊里。他指的是前段时间 论坛上关于“社会主义”(以及“欲望/禁欲”、“官僚”等)的讨论。这些讨论当然也是网友们的“劳动成果”,应加以整理保存。但会占用网刊太多篇幅。讨论都已分类整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论坛顶部的“帖吧”浏览。
  本月的译诗不多,份量不足,就不收了。 感谢网友们的支持。
 

燕庄生铁




一双脚就这样出发了


一双脚要走了 它拔出泥腿
上了路 一双脚就这样出发了
它爬上脚手架又下来
一双脚把天空走尽了
站在城市的路面流泪
一双脚扛起麻包又走了
把一条路的力气走没了
一双脚失望地向地下走
遇到冰冷的煤层又上来
一双脚把路走尽了 一头
撞在墙上 它走进黑夜
黑夜让它原地打转
它走进愤怒 以头戕地
一双脚走灭了彩虹 回到家乡
它不走了 饥寒交迫来走它
它不想再走了 疾病来走它
一双脚累了 贫穷来走它
一辈子的孤苦伶仃来走它
它终于停止呼吸 躺在杂草之下
倾听清明的雨水
送来亲人零星的纸钱



一双脚,已无路可走。 【常凡】

〖 有话就说 〗

  坛上的马甲来来去去,有时分不清谁是谁。“燕庄生铁”是个新马甲,诗风也新颖。他发在坛上的、为华为等公司“离职再上岗,工龄归零”事件而作的《归零或蜜蜂终结》,文字显得隐晦一些,节奏也不够明朗。《一双脚就这样出发了》和《八百米深处的最后一次呼吸》 两首,则是佳作。

  对劳动者境遇的揭示抒写,有许多角度,如后面选发的泥石流的《记下这年底的喜悦》等两首诗,非常具体地写下工人们拿到“全额工资”后的心情和表现,务求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受到他们的悲喜和所思所为;也可以像郑东的诗一样指点江山,“高谈阔论”。“燕庄生铁”则采取了一种侧面的、“非人格化”的抒写方式。“一双脚”就指代了一个劳动者群体。这是一双从泥中拔出的腿(这比“农民工”或“泥腿子”都更让我们感到生动鲜明)。你从整首诗里读不到多少他们的所思所感,如果有,也只是“流泪”、“失望”、“愤怒”等偶尔穿插且点到即止的“总结”。其余的只是“遭遇”本身。每一种现实遭遇,又都不加具体的渲染,而是撷取一两个有代表性的场面、动作(“爬上脚手架”、“扛起麻包”、“冰冷的煤层”、“回到家乡”……等等),留下的是巨大的想像空间。诗人的判断和情感,在这种趋向客观的“冷抒情”中得到淋漓的发挥。其效果不是我们常常见到的“可怜可怜我们(或他们)吧”,而是如常凡的评语“一双脚,已无路可走”,因此,“必须改变!再不能容忍下去了……”

  “燕庄生铁”的另一首佳作遭到“砍伐”。对于态度认真的砍伐,也宜保留,供读者参照。如下——

   

燕庄生铁:原作


八百米深处的最后一次呼吸


在岩浆与太阳之间
夹着巨大寂静 我冷
——这沉睡的黑色火焰

一尾鱼的嘴 挣脱水面
最后一次的张翕
——我要留给欢呼

应对君临世界的初次印象
爬出母亲子宫时
——兴奋而痛苦的叫喊

阳光灿烂的地面
人们 或许在忙碌着什么
——在我窒息的时刻

八百米深处 最后一次呼吸
我终于抛下卑贱的躯体
——飞腾

向下 或者向上
携着空洞洞的名字
——在历史的瞬间 燃烧殆尽



【常凡】写得好,改得也好。或许是:

  我的名字被燃烧殆尽
  只留下它的耻辱

耻辱燃烧不掉,它是无产者唯一剩下的。。。 。

好诗难改 【友谊第二】


八百米深处的最后一次呼吸


在岩浆与太阳之间
……啊我冷……无边的寂静

  是沉睡的黑色火焰

一条鱼挣出水面
最后一次张开嘴 欢呼

  欢呼生命沦丧

就像初次来到世间
就像离开母亲的子宫那一刻

  兴奋痛苦的叫喊

大地上 阳光依旧灿烂吗
人们在忙碌什么

  当我陷入恐惧的窒息

八百米深处
最后一口气 我解脱了

  抛下卑贱的躯体

飞升 向下 或者向上
我的名字被燃烧殆尽

  连同它的耻辱



【燕庄生铁】谢谢您花时间和精力弄了第二个版本。改的有诗味了,但也削减了力度。并存吧。



 

泥石流:记下这年底的喜悦

 

〖 有话就说 〗


  这两首诗和作者的两段留言,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泥石流在诗里问:这样写,是诗吗?我不在乎……我们也都不在乎,只知道:我们非常非常需要这样的诗!
 

  留给读者的感慨,却是诗已点出,而道不尽的。除了“竟然唱起了东方红……就没想过自救”,我们还再次看到中国的工人阶级(至少国企工人的一大部份)是多么朴实、善良、缺少城府心机,甚至“简单”得令人心痛。但正是这样一些人,这样一些“二十年,一直忍下来”的劳动者、建设者、创造者,在寄生虫们的高论里,被 冠以“懒人”甚至“暴民”的称号,嘲笑着,鞭笞着,防范着……

 

  但我们仍然不得不承认:这些寄生虫才是对的。他们怎能不防范呢。

 


记下这年底的喜悦


市局统一把工资存入卡里了
职工们面带喜色到营业室排队刷卡查看
要亲眼看了,心里才踏实
的确,少的也长了几十元
一般都有一两百的增长
多的竟然增加了三四百元,有的职工
当场就掩面哭了

是的,不拿到分局发工资了
就不能从班组到分局
层层雁过拔毛。一位小个子的老职工
拿着工资卡,抖抖索索地说
真正拔毛到好了,那是刮皮割肉啊

这天,活路还是那么多
职工们脸上有了笑容,进度快了许多
好像还轻松了许多
在尘埃纷扬的生产现场
我记下这心酸的喜悦:2007年12月
职工们拿全了工资

被欢乐的情绪感染,回到办公室
也忍不住说了句粗话:狗日的
能长久坚持就巴适了
谁也无心去打探,是应付检查还是良心发现
善良的职工不会追究,过去扣的钱
用到哪去了,扣的依据是什么?
他们只会感激涕零
终于……终于熬到头,拿全了工钱

喜悦是阴霾沉沉冬日的暖阳
寒冷中的人对温暖特别敏感,他们会感恩
一丝热气,一件旧棉袄
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这样的分配合理吗?
头儿们的收入是他们的几倍甚至十倍还多
……唉,算了
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何苦想那么多
拿全工资了!不错!真的不错!
 


2007-12-14
 

 

【诗后留言】

 

  很绝望,写这两首诗。喝酒的时候,听了各种扣钱轶事,让人啼笑皆非。二十年,二十年,工人就这么忍了,让我着实感受了一把我们民族的坚韧及对苦难的承受力。
  终于拿全了工资,竟然唱起了《东方红》。这些人一直忍着,等大救星的出现,就没想过自救。


工人的欢乐


华师傅高矮要请客
工资本上,一千八百元的数字实实在在的
拉着我不松手:你不要走,走了是看不起我
不喝酒,你吃菜嘛
保证不劝你喝,龟儿子才说话不算数

看华师傅急得那样,我只好从命了
三十一年的工龄千八的工资,不多
许多年轻的头儿
工作不到十年一月就五六千,还不算
没上工资表的
再大一点的头儿,一月的收入比你一年还多
中层干部的工资都不在本单位拿
由市局统一发放
这里的猫腻究竟藏了多少

我在这里说工龄,没有论资排辈的意思
几十年,这些老职工的剩余价值
按理,都积蓄在企业
他们能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没有自己走人,没被企业除名真是不容易啊
知道吗?多少考核、挂钩……
多少承包的指标,多少买断包销的任务
扣!扣!扣!
你工作很踏实,服务态度好
但你没有完成报刊收订任务,没有完成揽储
……都是扣钱的理由

华师傅很高兴,掰着指头算
哦,从88年开始,扣了二十年哪!
一仰脖子,喝下整杯酒
——最初扣几元、后来是几十元,再后来
几百几百的扣,龟儿子
龟儿子……不知华师傅想骂谁
突然华师傅大笑:老夏,那年为扣两元钱
去论理,结果被说成威胁领导,加扣五元
夏师傅摸摸花白的头发
叹了口气,啥也没说

华师傅很兴奋,转头对着我——
为那事,他差点离开
是我们师兄几个打圆场,帮他请假说他病了
赶快把他找回来。不然,嘿嘿,哪有今天
华师傅一脸心满意足,夏师傅仍是
喝闷酒。华师傅端起杯与他碰了一碰
不说话,自顾自一口喝下

说实话,这台酒大家都喝得高兴
话题都围绕扣钱的事,在场的没有一个没被扣过
那些被扣的经历,那些屈辱和荒唐
都成了佐酒的谈资
华师傅是被大陆和小钟背回家的
只有夏师傅
一直就这样:球哦!这日子……球哦!这日子
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喝酒,脸始终不红
花白的头发下,面色黄里透青

从几元到几百元,二十年就这样扣过来了
时光犀利的尖喙不停地啄食
人的痛神经早被啄断,没有知觉成了习惯
但是今天的欢乐,说明职工没有麻木
多么坚韧的不动声色啊
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十三个人围坐一桌,除了小钟和大陆年轻
其余都已两鬓斑白
如今总算熬到头了,耳边仿佛响起那熟习的乐曲
大家习惯性地唱起了:东方红……

记下这欢乐的酒宴,记住被酒精烧得发红的脸
记住哭和笑混杂的表情
这些真得可以打官司的文字,不是小说
生活不许我杜撰
我觉得只有用这种形式,才能把那么多、那么长的苦难
压缩进来,是诗吗?不知道!

2007-12-16

泥石流,本名唐一威,网名俺是沙
 



 

绳子:可操作的群山


  绳子的诗一向表现得沉重,坚忍,色调灰暗如工业区,渐渐沉入漆黑的夜。长久以来,机械、生产流程的细节,许多滞重的形象以至技术专用名词占据、充满了他的诗,情感却深深藏匿着,仿佛被击退,被挤压,被消磨,只剩得无奈……他的诗很少呼号和“高谈阔论”,却更像那种辗转于压迫,遭受着摆布,接近于沉默,而又顽强地蓄积着力量的中国工人阶级。从绝望中挣扎过来,甚或死里逃生的人,往往有不忍重揭伤疤的隐痛。生计的压迫,又使得工人难得思索过去和将来。这个庞大阶级的声音就更稀落了。当“打工诗人”在寻求“社会”的关注,甚至打工作者们也不自觉地用局外人、中立者的眼光和角度看待自身时,绳子的回应是:“石头只被石头记得!”
 



五个挖沟人


横七竖八的铁锨
倒在泥沟边
李师傅 陈师傅哼着革命样板戏
走过铺满碎石的食堂小道
米饭和南瓜块滋养着挖三个月水沟的
两个人 三个人 四个人 五个人
老孙的老伴总在铁栅栏外面眺望
老朱从没人来找他 这个沉默的老三届
满头白发 佝偻着还算结实的腰板
从不说一句完整的话
初冬的风吹着口哨来了
明天气温再降5—6度
再挖一米
水和沙浆就冒上来
王玲得换上靴子
才能铲开散乱的污泥
上大学的儿子常给妈妈发短信
王铃的笑总是很浅很浅地
抿在嘴角

2007.11.17
 

24小时,停不了的爱


爱上零下一度的眼神
爱上没有的体温命令
为了活下去
还要爱你冷酷的心
24小时不变的冷酷的心
是伟大的
他不属于人类


2007.12.2
 

 可操作的人民。【常凡】
把血肉变成石头,把骨髓制成绳子。【陈没落】


可操作的群山


为了还能站在这里
我要唱一支歌
我喉咙喑哑
面对耸立的群山
(确切是群山
它比站立更高
它改变我们的血液
它让我们心里堆满杂质)

为什么我会感到幸福
我会以疼痛制止泪流满面
我要笑着抚摸你冰冷的躯体
我要笑着被秩序占领
(群山 你摧毁的世界
将永远无法重建
你改变的血质
将永远无法还原)

把血肉变成石头
把石头变成可运动的钢铁
把钢铁变成秩序的奴隶
看吧 看吧
(没有语言的世界
是和谐的是美好的
没有反抗的世界
是平和的是友善的)

把洪流控制在可操作的程序之中
把色彩随意设置在页面上
移动的光标 代表着一种意志
点击苍白的脸
(群山 在生长
群山 在占领
群山 在晨曦中隆起
随意地改变地平线)

2007.12.27

 


 

千紫胜:一丈厚黑水的土地颤抖地呐喊了一声

 

   ▼ 常凡写诗极少,但写得好。评诗更有惊人之语。砍诗也见出锋芒,和手段——

千紫胜:原作


一丈厚黑水的土地颤抖地呐喊了一声


  ——2007年中国最大的悲剧:黑砖窑事件


一丈厚黑水的土地颤抖地呐喊了一声
尸体裹着破布、铁锹、手推车
殷红喷抹布满黑暗的空洞
痛、苦绝望在痛苦中

黑透的大地反射太阳光芒
雪白的两根锁骨像两把刀
交叉在一起
捅进黑水的土地构成了投诉

我踩着这黑透的大地
伏下身掌心叩问这太阳光芒
他们从哪里渗透
泼墨众人的眼神

站立的指甲
哪位工友丢弃的铁锨头

黑色。红色
印章和语言睡进了棺材
我燃烧的眼睛
颤抖地呐喊 吐血不止

十二月。十二月了。
渐渐变瘦,皮肤皲裂
许多流血的口子站立在黄昏的地平线
迎接黎明
很多人认为那只是天边挂着的一道晚霞
白下来的骨头卡住天空的喉咙
挠痒了玉帝的屁股,一群狗跟着坐立不安
黄河里的月亮剧烈咳嗽着
溢开皱纹,抖动着
一张张寒冷的纸
一声尖利的鸟鸣划破夜空的黑油漆布
飘泊着红光
一切 都在继续


常凡:痛砍如下

 


黑色2007


 
黑色迸发出一声呼喊
殷红 濡染了黑色的空间
黑色的铁锹 黑色的手推车
黑色的破布包裹着黑色的尸体
痛苦 震颤了黑色的土地

黑色的臭水反射着
黑色的太阳光芒
只有遗骨泛着惨白
谁将在上面书写
对黑色的控诉

白骨堆上了天庭
挠痒了玉帝的宝座
一群黑狗坐立不安
几张黑色纸片
飘落在黑色的死水上
一个黑色仪式,完成了

黑天之下的黑地
黑眼睛的苍生
黑色的眼神后面
仍旧是黑幕重重



【吴季】砍得大痛,要列为砍诗典范



【阿洌】这句经典。所谓“关注底层”的鸟人恰似“一群狗跟着坐立不安”

【常凡】觉得这首相当好。就意象来说相当好。但语言不好。语言不适合于主题。词序的颠倒或者错乱,可以用在某些比较隐讳或者出于其它原因需要某种阅读障碍以拉开与读者的距离的情形。而这样的主题需要明白无误的呐喊。所以这样的语言就无益而有害了。总之我没有觉得词序的错乱带来任何更多的诗意。




 

陈子寒

 


落 叶


又到了落叶的季节
清洁工把落叶扫走
叶子落了,就是城市的垃圾

候车亭里,我的几个老乡
就要回家了。他们四五十岁的年纪
黑瘦的脸堂,长长的胡须茬儿
额上纵横交错的皱痕就像一条条绞索
把心与城市绞成了一个死死的结
在这座城市,他们打了二十年工
洒了二十的血汗,他们老了
就像几条老迈的黄牛,再也跟不上城市的节奏
他们得走,走。再也不能到广东来
他们扛着蛇皮袋,像几枚破败的落叶
被瑟瑟的寒风扫进公车这只无情的垃圾斗

2007/11


写得非常好。利落而沉痛。   【吴季】

我越来越觉得诗表达的就是活着,

太基本了,反而不容易把握   【绳子】

绳子说的极是,深有同感。问好! 【陈子寒】

〖 有话就说 〗

  似乎很难再补充什么。那就从远一点谈起吧。
  在“打工诗人”论坛最近一次争论中,有人发帖称:《打工族》,《江门文艺》,《打工》杂志就经常刊登类似《打工仔一飞冲天,老板梦想终成现实》的文章。自然,我也并不以“打工”为耻。说白了,打工生活就是人生的一个跳板。 (见关于“CCTV年终特别节目《我们的2007》
那些戴着“关注底层”、“关注打工作者”面具的所谓打工文艺刊物,其鸦片功能昭然如揭。绝对多数的现实,则是像“燕庄生铁”诗中所写的 那样:一双脚走灭了彩虹 回到家乡……然后,由饥寒交迫来走它。陈子寒这首读来仿佛平淡的诗,同样无情地扯落了这类虚假的幻梦。 在生产力如此发达、物质财富如此丰富的今天,为什么辛勤一生的劳动者,却活得毫无保障?这才是劳动者要质问的!

 

 

宇轩(合肥)


 

〖 有话就说 〗

  
宇轩的诗所流露的同情和愤怒,令人感动,以至令人颤栗。他那组《山西黑砖窑事件感怀》(见《工人诗歌1号》网刊之1、黑砖窑专题)劈头一句:“畜生造天 山西洪洞”有如惊雷炸响。……这首诗仍然与山西有关。这次是煤、煤矿、是“一了百了的兄弟”煤矿工人……对我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绝望了,进而麻木了……尽管诗中仍有“生活是个陷阱”、“老天真他妈的作孽人”这样的句子,但愤怒已深埋,替之以或浓或淡的伤感。这“一了百了”,仿佛“死者已矣”,仿佛渊明“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解脱。但死去的人不仅是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留给世界的虽然也许仍是淡漠,终于遗忘,留给亲人的则不只是悲伤和孤独,还有家庭此后更为艰难的生活。

  


一了百了的兄弟


今天即将变成昨天
日子像流水
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和我,还在一起扯淡、耍酒
瞎掰着自己的婆娘能不能长的再好看点

我不说逝者如斯夫
现在要说
就说生活是个陷阱
就说那个埋你的煤窑太黑太深
老天真他妈的作孽人
你说过
人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也就一了百了
你说的话灵验了
你的体温温暖不了山西异乡的一丁点土地
若干年后
你是一块被后来者掏出的煤

我一了百了的兄弟
你的婆娘从现在起
将会孤独的慢慢老去
她给你生的伢,过了年就六岁
长得同你一个模子
 

 

铁路工人

 

 
 
  “铁路工人”发在论坛上的诗,一直以来又率性又郁闷。大概是:工作紧张,工资低,寄生虫们的贪欲……总之,这位老兄的境遇和心情,不是个别事件。
 

 


闲 聊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
我们俩在QQ上闲聊
你问我最近好吗?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说不好
可又没什么不好
我说很好
可这又哪里称得上好
你问我还有没有主义
我说我早已没了主意
管他明天是个什么样
至少今天依旧继续
我以前以为道路越走越款
道理越辩越明
可如今感到的只有扭曲
你问我爱情是否甜美
我已经感觉有些麻木
感到有爱只能使我更加疲惫
你提议我们呐喊好吗?
我却发不出声音
半响“啊”的一声
分不出是悲哀
还是狂喜

  问好啊,还是要“啊”他一下 【吴季】

 

Fear And Loathing In Las Vegas Poster by Ralph Steadman 


尽 头


一颗螺丝接着一颗螺丝
一根导线接着一根导线
这劳苦的工作总也做不完
就如同贪官们的胃口总也填不满
何时才是美好的明天
还是要等到死去那天天堂相间
我等不到上帝宣判的那一天
那时已经为时太晚
我只想看到现世的报应
那种复仇的快感
他们的贪欲没有尽头
所以你的劳苦总也不完
我等不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我们天堂相间
上帝的宣判已经太晚
 

是“天堂相间(见)”? 【吴季】

给他们一个尽头,给我们一个开始。 【常凡】


 

郑东


  小郑发了两组诗,都收录在此。用诗友的话说:郑东写的诗开始让人心跳了。
  但小郑说,也有工友指他的诗“高谈阔论”。这可能因为小郑的诗在思想观念上越来越“超前”,也可能因为他还未能锻炼出更“亲切”更自如的语言、更特别的形式,既能发挥自己的思想情感,又能通过诉诸经验与其他工友产生最大的共鸣。
  从小郑陆续发在工诗联论坛上的诗作,可以看到一条非常明显的进步着的轨迹。 好了,赞美不宜过份。毕竟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还需要很多磨练,不论对小郑,还是对其他人,都是如此。
  在《呐喊的战鼓》里,有一首“我们从来,就不是机器!”。这是工人阶级的诗歌传统中一个重要的主题。 正如右边插图里的工人所说:“……我是人,我能把机器停下,无论如何我要比机器来得强。”
  那就把这幅图送给小郑,和其他工人吧。

 

2007年的中国


2007年的中国

不是欺骗、权力,诡计和阴谋
不是黑窑、矿漏,奴隶和死亡
不是工资、医疗,住房和通货膨胀
不是对生存的忧惧和希望
他们甘于压迫剥削的驱遣
她们甘于早早地衰老,化妆成30岁的黄脸婆
2007年的中国
有众多的大会,有更多的漂亮掌声
研究员们,你们不识抬举
却说什么“社会危机”,危言耸听
这扯鸡巴蛋,怎么会有社会波动怎么会有社会危机
资本家成了“社会主义”者!
劳动法正好不费力全实施!
这是劳工的好福音啊:
成千上万工人被解雇又上班了
成千上万人和谐地笑了!


希望

      ——仿雪莱《明天》

你在哪里,亲爱的希望?
 无产者们渴望你,
我们透过伤害和忧惧,
 一直寻求你抵达的日期——
在你到来之前,我们不得不面对
不能逃避的东西:剥削和奴隶!


工人

奴隶?
士兵!


数数

金属、油污在扩散
数数机器,两条腿、四条腿的
数数没有腿的机器
干扁的身体精疲力尽
工人精疲力尽,向金字塔冲刺?
瞧这黑色森林
再数数模具、扳手、砖刀和油漆桶
它们在瘴气中移动
 

读青苹果釉配方

长石、石英是白色的,师父说能致癌
锂瓷石、白云石是白色的,碳酸钡是白色的
甲基是白色的,作浆糊用也蛮好
黑泥是灰色的轨迹
草灰是灰色的,是稻秆的灰烬
氧化铜是黑色的,二氧化锰是黑色的
铁红是红色的。飘浮的逃逸的尘雾
在球釉机上空,存进喉咙
咯出的血
是红色的,黑色的。人生是白色的
灰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是不是青色的?

 

呐喊的战鼓


  自由选择是人的基本活动,从出生开始活动到死亡,人们必须为自由的选择与选择的自由负出责任,或者从一开始正是因为要负出某种责任才作出选择。
  A说出某声音,B以为偏激,不发出声音;C以为偏激,也不说出话;……Y以为偏激,不发出声音;Z以为偏激,也不说出话。正因为如此,A更要呐喊,他应该为此骄傲,并不因为此声音的稀少而孤独——谁孤独地站在那里,谁就是最有力量的人——因为此声音的越发重要!
  假如能够出本诗集,集名为“呐喊的战鼓”,简单地说是,必须要战斗或者在战斗的嚎叫。
 

尘土与星星


尘土不仅与夜交媾
还和白天谈论阴谋
你们享有多少民主
就享有多少被践踏的自由
有时候,滑稽地带个口罩
说是保护自己的喉咙
和败坏的肺,胆怯的心胸
尘土将淹没正在修建的水泥路
而修好的木石路早长成为草丛
我要追寻一个明星
天空星斗闪烁
尘土总会踩在地面
星星永远是人类的天空


我们从来,就不是机器!


一扇窗一块玻璃三张报纸
两扇窗两块玻璃六张报纸
十件硬梆梆的物质
不能挡住冲床的轰隆
没有物质,权力,欺骗与诡计
能挡住机器的活动
挡住机器如地球般运转的动力
不能,没有!
听!那绝对不是噪音
听!那绝对有汹涌的反抗力
再听!那流动着滚滚的血水与怒吼
再听!一声声战斗的雷鸣
我们从来,就不是机器!


给施舍嗟来之食者


不要施舍你的嗟来之食
妈的,你自己吞下
或者养你的哈叭狗
或者堆在温床那丑恶的乳房
谁会迎合你假意的笑
只有蚊子喜欢臭水沟
只有苍蝇喜欢疮痂的脓疤
暴出满口整齐修理过的白牙
一眨眼就鲜血淋淋
你不过是堵朽墙罢了
只需轻轻地一推
不远的一天让你马上倒塌



沉戈



《血色黄昏》(组诗)



《一个青年工人》


坐下 燃起一支烟
也燃起星星般的情感
在夜晚 工作之余
约缪斯小姐玩会儿精神游戏
而白天 车床先生操纵着你

老马说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
所以 你首先必须做一个好工人
装夹——启动——进刀——退刀
一个个闪光的零件
在你的手中合格
去装配国家这架大机器

你只是一个业余诗人
你说生活不是诗
但诗可以是一种生活
你燃起星星般的思想
一行行沉默的诗
在夜的深处点燃
燃烧成黎明的红霞
 
 
 
《文明时代》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尤其是在雨后初晴的
黎明。我有一种
到原野去的冲动

但。两只皮鞋准时把我
载到机器轰鸣的车间
胃告诉我:人类早已告别了
采摘和狩猎的蒙昧时代

为了钞票。或者说为了“四化”
按动开关。摇转手柄
在机床伟大的轰鸣声中
我看到了一片金属倒地的光芒

月亮每晚都是新的
尤其是拥着情人漫步在
华灯初放的街头
我知道。现在是一个
商品交易的文明时代
 
 
 
《赞美文章》


赞美文章我也写
每当重大节目。时事政治
领导总会对我说:
写一篇文章吧,配合一下形势
于是我就写:
神州大地红旗飘扬
祖国山河歌声嘹亮
或者写:
年讲月讲天天讲
大干苦干拚命干 
再或者:
狠抓落实促工作
满怀豪情迎佳节
谁都知道这是表面文章
领导也知道。当然
也有是真心歌颂的
有些是因为惧怕
有些是取悦领导有所求
就象中学课本的那篇古文
我不知道我是那个妾呢?
还是那个客?


(那篇古文指:《战国策•齐策•邹忌讽齐王纳谏》)
 
 
 
《处女作》


我的处女作原本是一篇广播稿
却被刊登在公司内部的小报上

原来是厂宣传部的干事润色斧正后
投给了报纸的庆“七•一”征文专栏

可我本是为了应付形势,东拼西凑
在大报上抄的一篇广播稿呀

本以为完成了车间主任交给的任务
又挣了半天工时,不想还挣了笔稿费

这就是我的处女作,呜呼哀哉
可我已不是处男了,万岁!乌拉
 
 
 
《筒子楼》


高楼大厦。庭院深深
住的都是有权有钱的
我还住在国营工厂的
筒子楼。一楼二号房
并成为下岗职工
并且感谢党和政府

有一间筒子楼的房子
仍是许多人的梦想
我们这里穷人很多
并且很豁达很乐观
并且感谢生活

呜呼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老子一家俱欢颜
天下寒士庐破冻死
活该
 
 
 
《两室一厅》


两室一厅 分给两户住
一户一室 共用厨房厕所
还有一厅 堆放两家的垃圾

共产主义的小康工程
共产但不共妻
我们不是普那路亚

我们是布尔什维克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

如今爱说走到一起是个缘分
有缘有钱的买下了商品房
有权有势的住进了小别墅

没钱没权的我们可不能没缘
不能风餐露宿 不能
两室一厅再分给两家住
 
 
 
《卡尔•马克思》


卡尔•马克思
你是一位抒情诗人
你的诗俘虏了燕妮的芳心
你以诗一样的激情和勇气
在一部宣言中阐述了一个阶级的
使命。让我的母亲
一位年轻的布尔什维克
抛洒一腔热血。染红
共和国的旗帜。红色
你最喜欢的颜色

卡尔•马克思
你是一位革命理论家
你的学说武装了无产阶级
必须以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
社会制度。可你并没有说明
社会主义国家的政权组织形式
即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形式
这道难题留给了当代中国
由政治家们去实现去理论
人民。共和国的人民
他们懂得什么叫沉默

卡尔•马克思
你也是一位天才的童话作家
你描述的共产主义
胜过古代的大同世界桃花源记
可我现在上小学的儿子
在读另一篇童话:
《皇帝的新装》

我好象记得是孩子们
说出了真话
 
 
 
《卖岗买岗》


卖官买官
这有啥子稀奇的
在中国,在秦朝就有了
在清朝已尽善尽美
在改革开放的当代
在国营企业,甚至
连岗位都要买卖了
公开公平公正
竞争上岗,择优录用
这只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话
私下是送礼送钱拉关系攀高枝
“不与则贬斥(下岗)
与之则迁擢(上岗)”
横批是
“与时俱进”
 
 
 
《纪念品》


元旦尚未到来
工厂就要组织迎春长跑了
全员参加。其实也就是
绕着操场有组织的
集体散步一圈。之前
厂长书记发一通讲话
但担心有人不来
因为是在一个星期天
又不算加班
于是通知凡参加者
均发一条毛巾一袋洗衣粉
物资刺激呵。人为财死
记得开会选人大代表时
也担心有人会放弃神圣的选举权
被选举权。也承诺凡参加者
均发一条毛巾作为纪念品
 
 
 
《国企官僚》


谁给了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们会拍着自己的胸脯
响亮地回答道:党给的
他们对提拔自己的上司
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而对于隶属其手下的干部职工
则是吹胡子瞪眼睛耍威风
他们也会在职代会上装模作样地
握握手拍拍手挥挥手
会装腔作势地哼哼哈哈呵呵
他们知道,什么开会呀代表呀
选举呀,这些都是装装门面的
都是胡扯蛋,都是瞎放屁
唯一真实的,绝对真实的
就是权力,就是上面的意思
就是领导的意志
就是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就是谁不听话就让谁下岗下去
下到老百姓的汪洋大海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都是些陈词滥调,自欺欺人
时尚一些的学了几句洋话
什么自由化呀私有化呀市场经济呀
简直就是要复辟资本主义嘛
就是要俺们劳动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就是要回到万恶的旧社会
就是反党反政府反国家
反人民反革命反社会主义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朱笔一圈,皇恩浩荡
万民恭颂,盛世太平
 
 
 
《血色黄昏》


在社会主义夕阳西下的血色黄昏
一小撮官僚阶级,他们甚至
不用去挑翻衙门上的几片青瓦
他们只是用一纸红头文件
就理直气壮地宣布了国企的改制
就厚颜无耻地成了时代的改革家企业家
而广大国企职工沦为了劳动力市场上
廉价的雇佣劳动者,斥责他们年龄偏大
文化素质低,尤其是观念陈旧
在一个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是他们成为国家的集体奴隶
难道现在又是一个没有做稳奴隶的时代
难道又要国企职工成为改革祭坛上的牺牲品
有一种反抗是沉默
有一种沉默是炸药
有一种炸药是革命
时代赋予了当代工人阶级新的历史使命
他们不仅仅要获取经济上的补偿
更要通过自身的斗争反抗
去获得人的尊严人的权利人的平等
当代中国不仅仅要改革要经济改革
更要革命,要革中国的命
要政治革命,革官僚主义的命
要文化革命,革愚民思想的命
要人格革命,革每一个中国人劣根性的命
脱胎换骨洗心革面置之死地而后生
难道中华民族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候
难道不是我们冒着敌人的炮火
去穿越血色黄昏,穿越千年长夜
去拥抱新世纪的灿烂黎明
 
 
 
《我的五•一节》


我不想去旅游
我只想去游行
去天安门广场
或者就在当地的大街小巷

1886年5月1日
在美国芝加哥等地
无产阶级举行示威游行
要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在今天,在改革开放的中国
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今天
在新千年的第一个5月1日
我也想去流一些血

请下岗的失业的,甚至
至今仍在超八小时工作的
被剥削被压迫的工友们
让我们一起去流一些血吧

一些鲜红而滚热的血
染红旅游者的小红帽
染红时代的小红旗,还有
公仆们幸福洋溢的小红脸
 
 
 
《我的十•一节》




“十•一”期间
我在家里坐吃山空
最惊讶人的一张嘴
竟能吃掉这么多东西
竟能吐出这么多谎言
一天到晚我信口开河
知道只有三顿饭是真实的
知道人不吃饭不行



“十•一”期间
正值秋雨绵绵
我正好在家睡大觉
一天比一天起得晚
睡得早。看样子
没有制约的权力
必然产生腐败。哈哈
政治学原理也完全适用于
平民百姓。日常生活



“十•一”期间
厂里放假七天
天天在家吃了睡
睡了吃。幸福啊
我知道。我是那个
在解放战争中
被共军一枪打死的
国民党士兵
后投胎转世
混入了国企
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十•一”期间
诗成了我的女人
我看着读着写着
象是在玩女人

而我的女人还在南方
还在资本家的工厂里打工
她们不放假。那当然
十月一日是共產党的国庆节
可不是属于资产阶级的
可时代不同了
资本家们又开始牛逼了

我的女人要是一不小心
也混了个老板当当
或者傍了个老板
那可就牛逼大了
 
 
 
《我的春节》

(之一)


象是在打仗
进入了战争状态
我吃住在车间
抓革命,促生产
成为一个工作狂

成为一架疯狂的机器
直到机器散了架
我也散了架,五脏六腑
四肢百骸散了一地

告诉你
我挣得了双倍的工资
和更多的奖金
但更重要的是我感到有意义
我过了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和阶级兄弟姐妹们在一起

等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
不!是资本家又重新占领了工厂
告诉你,在春节
我成了一个拼命的工作狂
 
 
 
《我的春节》

(之二)


一排排密集的枪声
一阵阵稀疏的炮响
在春节,从除夕到初一
直到十五,守夜人
在一片真实的爆竹声中
独守着虚拟的高地

独守着硝烟弥漫的夜色
从黄昏到深夜零点
直到黎明,守夜人
独守着孤独的内心
抵抗着巨大的敌人

没有小偷大盗
只有窃国者为诸侯
没有杀人放火
只有粉墨登场,歌舞升平
在和平年代
在万家欢聚的佳日良宵
只有一条守夜的狗
与守夜者一同坚守着
朔风和寒星
 
 
 
作者附言:

  从《一个青年工人》的“黎明的红霞”,到“年龄偏大,文化素质低”之《血色黄昏》;从1978年招工进厂,到今年2008年;我已在某国营工厂干了30年了(虽然其间也曾两次以“停薪留职”等形式外出流浪/打工了几年)。今从20余年之拙作中选出若干首组成一组,投给“工诗联”,请师傅们多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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