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信仰的烈火(妖怪山战争篇) 引子 当她站在屹立在广阔的雾之湖靠红魔馆一侧的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纪念馆面前时,这座建筑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矗立了整整5年。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她站定的那个瞬间,耳机里回响的,恰恰是那首Hans Zimmer的《Honor》,悠扬的小提琴被高保真耳机完美的再现,连同那音符背后震撼人心的历史一起,仿佛想要倾诉一些只为历史所知的呢喃。 冬季的雾之湖畔已经罕有人际,簌簌而落的雪花给那通往冰冷钢铁建筑唯一的道路披上一层淡淡的白霜,窄窄的拱桥横跨在几十米深的悬崖之上,将坠落在雾之湖中的钢铁兵器和坚实的大地紧紧相连。 她缓缓迈开脚步,已经不习惯单齿木屐的少女在薄薄的雪毯上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依然按照多年前习惯分扎在两侧的马尾在脚步的移动下轻轻地摆动着,却依然无法摆脱细密的雪花的覆盖。 她继续缓缓前行着,风很大,但是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军靴底和柔软的雪绒毯相摩擦的声音。长达整整两公里的拱桥让寒冷的湖风渐渐包裹了她的身体,少女突然微微的失神,因为这有些寒冷,但绝对谈不上凛冽的寒风,让她想起了几十年前在家乡的天空自由翱翔的岁月——即使几十年脚踏实地行走的感觉让她几乎忘记了如何飞翔。 那是只属于妖怪山的风,那种带着特有的倔强与粗犷,但却令她无比向往的风。 雾之湖北岸的风,是易碎的玻璃,冷冽,却永远,永远不会拥有那种磅礴的感觉。 就像这静静沉睡在异乡水域(注1)的巨大兵器一般。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回到这个幻想国度的第一站,并不是自己的故乡。 走下河城重工的飞艇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轻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她已经在某人的建议下穿上了冬装——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还是洋溢着一年中最后温暖的深秋,而幻想乡却已经早早的迎来了寒冬。 少女走过漫长的登机廊桥,拖着仅有的几件行李,她早就在那位老朋友的邮件里听说了幻想乡那远比美国要苛刻许多的入境检查。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亲自来迎接她——穿着SPA制式陆军大衣,带着巨大墨镜的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站在斯卡雷特市机场到达厅,露出那招牌式的带有一丝邪气的笑容。 坐在悍马车的驾驶席上,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给她描述了从她离开后四十年幻想乡的变迁,同样身为在现世进修过的人,芙兰朵露准确的用公元历整理着幻想乡近代史。 1971年2月河城重工的落成自不必说,那是少女经历过的真实,而幻想乡开始变得陌生,则是从1985年的公民化运动开始,神社惨案,千羽山会议,《幻想乡和平维护协议》,折翼之夜,妖怪山内战……那些铭刻着历史印记的名词却让少女熟悉又陌生。 “在去看你的老朋友之前,何不先去那个地方看看?你应该认识她的吧,木本吕千岛。” 芙兰朵露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的雾气仿佛是她的灵魂,缓缓地飘散在对于女孩子来说过分宽敞的驾驶室内。 “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说,你想要铭记些什么的话,那第一站,更应该是这里了。” 吸血鬼少女缓缓摘掉墨镜,按下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散的血花落在她金黄色的发梢上,显得有些落寞。 “我在这儿等你。”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打扰盯着远处雪雾中若隐若现的建筑发呆的吸血鬼,缓缓地打开车门踏上了红魔馆的土地。 “妖怪山联合防卫军,空中压制攻击平台,‘守矢之光’。全长757米,宽275米,高366米,顶部有两条可供中心运输机起降的跑道和大型停机坪及直升机场,中层各有2层战机起降舱,底层为主控中心和动力中心,底部和侧方有灵力发射碗控制稳定性。几何中心的核心装置能够和大结界互动保持悬空。 第二次幻想乡战争中作为妖怪山联合远征军的母舰参战,负责夺取红魔馆制空权,为妖怪山空军提供投放平台,并兼有最高指挥部的作用。10月7日于雾之湖大空战中被击沉。” 即使是作为战争的缩影,红魔馆人在修建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抹去这座纪念馆本身所代表的东西。 宛若叹息之墙的母舰残骸几乎遮蔽了簌簌的落雪,少女在拱桥的尽头缓缓站定,她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这座巨大的钢铁堡垒,和伴随着它一起沉眠在湖底的英灵们的安眠。 她缓缓地伸出手,但是当被皮手套包裹的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莫名的,她似乎感觉到这巨大的战舰残骸仿佛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关于自己不知道的那段历史。 横跨三十年的军备竞赛,属于妖怪山的战乱前续,席卷全幻想乡的两场战争,近十万人的伤亡,化为废墟的两座城市…… 还有这代表着幻想乡战争史上最高科技的产物。 “你相信历史有偶然吗?” “不……我不信。” 芙兰朵露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她自己说的那样静静地等在车里,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吸血鬼略带深意的抬起头,她看不到吸血鬼墨镜后的表情。 “我还记得,二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争。” 少女有些惊讶的回头,她明白芙兰朵露的话的意义——难道芙兰朵露参加过二十六年前的妖怪山战争?! 但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注意到不远处的拱桥尽头,一辆SPA制式的军用悍马吉普停在路边,而两名妖精卫兵恭敬地站在车边,目光投向这里。 “抱歉,不能陪你了,你知道,我已经不像五年前那么闲了。” 芙兰朵露抱歉的一笑,右手扶着大檐帽,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到少女的身边,从大衣宽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交在了少女的手中。 “我记得你曾在信里提到过,你的那个梦想吧。” “如果你不相信历史是偶然的,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美利坚合众国,哈佛大学社会学与传媒学双料博士,姬海棠 羽立。” 小小的吸血鬼伸出手指,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少女不知道这个动作究竟是一个敬礼动作的简化版,或者另有深意,只是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用微微提高的嗓音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能认为这是红魔馆官方的邀请么?”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邀请。” 芙兰朵露侧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容,她的单马尾在空气中规则的摆动着。 “对了,我建议你去弄一张飞行许可,当然,是妖怪山的。” 芙兰朵露一边前行一边甩着指尖丢下最后的忠告,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打开手中的信封,一张去往妖怪山的空艇机票在昏暗的天空下散发着铜版纸特有的光泽。 第一章 从氏族到城市,十年千载的变迁(A面) 妖怪山,准确的说,信仰之山邦联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个邦国联合,也就是说这名为“邦联”的国度某种程度更像是“联邦”才对。 不过就姬海棠来看,二十多年前神奈子之所以为自己的故乡赋予这个名字,大概是更多的是希望这个民族众多的国度能够众志成城的渡过一场场危机吧,就如同她们在那场幻想乡历史上最大的内战中所做的那样。 令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的是,神奈子的希望最终在她死后得以应验,在2009年,妖怪山邦联在因为领导人突然死亡而带来的内阁倒台的混乱下,顺利的转移了矛盾,空前的团结起来对红魔馆展开了远征,而将整个幻想乡拖入了空前的战争泥潭。 当然,这种说法是很不客观的,战争从来不是一方就能肆意发起的,由来已久的矛盾以及对战争和政治缺乏系统的理性认识才是战争的主要原因——至少,从社会学的角度,如是。 姬海棠是在城市化大规模展开的时候离开幻想乡的,事实上她所拥有的关于幻想乡这段她不了解的历史的信息,更多的是来自芙兰朵露的私人信件和一道邮寄过来的一些资料,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和她一样在现世进修的优秀指挥官和聪明政治家俱为一体的吸血鬼,并不能从除了SPA以外的角度对这段历史做出更加正确的评述——而关于更早一些的,公民化运动和妖怪山内战,当时依然年幼【注1】的芙兰朵露也的确并不能提供更详尽的资料。 好在后者仿佛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此姬海棠极就顺利的坐上了前往妖怪山的空艇。 由于第二次幻想乡战争中,大结界内部核爆所带来的高空灵力紊乱,幻想乡的高空成为了不能自由翱翔的存在,而低空飞行则因为各个势力不同的飞行管制条例必须按期申报,因此芙兰朵露才给了姬海棠羽立关于“飞行许可”的建议。 不过后者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一下空艇,安顿好行李后就直奔守矢国立图书馆。 只是和她预想中的发展不一样,仿佛料到了自己的行动一般,她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信仰之山邦联改革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内阁改革部长,国家安全局名誉局长,秋静叶。 “芙兰朵露给我说了你要过来的事情,我猜到你一定会去那里,于是就等在那里了。” 2015年12月17日下午,似乎是昨天笼罩在雾之湖的那片乌云飘到了对岸的守矢特区一般,安静而优雅的雪花来到了这座幻想乡最古老之一的城市上空。 国立守矢大学历史学院附属图书馆有姬海棠没有想到的巨大半球形透明穹顶,零碎散落的雪花仿佛给这巨大的半球形建筑拉上圣洁而淡雅的花环,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守矢特区的老城区,这些始建于三十多年前的建筑在皑皑白雪中仿佛一座座属于妖怪山的丰碑,傲然而立。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秋静叶少有的穿着那身熟悉的枫红色连衣裙,静静地坐在姬海棠的对面,即使是在离开前,姬海棠和这个小小的神明也没有过太多的交集,而四十多年过去,姬海棠再次坐在这个少女的对面时,除了陌生之外,还有属于对于历史的一份敬畏。 这个从妖怪山战争时期就活跃在情报战场上的女孩,曾与已故的“红色谍王”一起创造了金泽那溪会战的胜利,而“十月易帜”更是让她成为了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的终结者。 “这里是国立守矢大学历史学院附属图书馆,这是这座建筑现在被人们所记住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这里是妖怪山国会大厦。” “而三十多年前,这里是河城重工的技术研究所本部地址所在地。” 似乎是看到了姬海棠脸上的惊讶,秋静叶静静地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穹顶眺望着这座城市。 “当我们在四十多年后,再去回首幻想乡第一次被改变的那天,这里无疑就是最好的眺望点,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由物质开始,由变革结束的年代。” “而关于这个年代,你在图书馆里是找不到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告诉你历史最真实的一面。” “介意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么?关于这个年代那最开始的物质的变革。” 姬海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从腰包里拿出了笔记,秋静叶转过头,礼貌的冲着姬海棠微微一笑,而后走回桌前落座,姬海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没有准备好,但是她很快就被秋静叶的言语带入了那幅并不算久远的历史画卷中。 “从一般意义上讲,这一时间我们通常认为是1971年,以河城重工在妖怪山的厂区落成为标志,这大概可以说是幻想乡‘前战争时代’开始的信号。 某种意义上,河城荷取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做是因为冷战的升级,为了避免随时可能爆发的世界大战而采取的规避措施,但这只是一个并不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至少,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怀疑,不是么?” 秋静叶依然轻轻地笑着,而后静静地等待着姬海棠的回答,后者则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她认为重要的关键词,然后在纸笔相交产生的摩擦中默默地点头。 “但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衣锦还乡的河城荷取重新回到幻想乡定居,遗憾的是她似乎并不想再幻想乡安静的度过一段日子,她开始马不停蹄的去和各个势力——用当时的角度来看是在符卡规则下那些灵力上位的存在【注2】进行接洽,事实上无论是历史书上声称的这是为了交换工业材料,还是那些河城荷取的同伴们的回忆录中所描述的‘那个科学狂人不过是想建设些什么’【注3】,总之,在种种原因的影响下,加上也许对于那些灵力上位的存在来说幻想乡的日子的确太过清闲。 如你所知,就在这个时候,幻想乡的城市化开始了。 你眼前的这座城市,在最初的时候事实上是河城重工的第一批开放居住区,也就是说,守矢特区最早的前身是在河城重工工作的妖精【注4】们的居住区。” “当时搬迁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妖精在河城重工工作了吗?” 姬海棠羽立感觉秋静叶正在给自己描绘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深深地吸引,年轻的社会学家一边飞速的记录着,一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我的印象中,并不多,尤其是当河城重工刚刚搬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的员工大部分是年轻的河童,都是在很早以前就跟随河城去现世的第一批员工,她们都和河城亲如姐妹,而更重要的是她们都和河城有着一颗同样热衷科技与建设的心。 习惯了现世生活的她们首先为自己修建了第一个全现代化的定居点,而随着城市化的进展和工业化的进一步扩大,大量的幻想乡原住民加入了这一行列,定居点也不得不随之不断地扩建,而这一过程则不可避免的对原有居民的生活环境产生了冲击。” “而且是很吸引人的冲击?” “是的,正如你所言,便利、发达而舒适的生活,是所有人的追求,尤其对于无聊的妖精们来说,工作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几乎没有人对这前所未见的变化说不,大批的工人开始寻求新的工作,而河城重工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对城市进行扩建,而除了建设,河城荷取和她的姐妹们也一并带来了先进的观念。” “那在这个过程中,做为妖怪山政府前身的守矢神社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推进或者阻碍?” 姬海棠一边趁着秋静叶喝茶的瞬间提问,一边在百忙之中给快要写满的笔记本慌慌张张的翻页。 “……教育。” 秋静叶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但是很快的,她继续耐心的为海棠做出了解答。 “我记得在1973年的时候,那年夏天,神奈子召见了河城荷取,而就在那次密谈后,一直对兴办教育持观望态度的河城荷取突然开始修建学校——近乎疯狂的,你能想象在7年后妖怪山的教育普及率能够达到89%,到1985年,一小部分成绩优秀的原住民已经开始参与河城重工的科研工作,而大量的文学家,艺术家也伴随着文化应运而生。” “伴随着教育,文化也开始在幻想乡蔓延,服务性行业的出现再次为错过之前工作机会的妖精们提供了展示的平台,饮食文化,音乐文化,文学文化,美术文化等等外来事物让幻想乡从未如此充实——尤其是对于那些生活在符卡规则链底端的妖精们来说,那真是最灿烂的十年。” “那么,关于河城重工……我想我们很难理解这一切的动机呢……” 姬海棠并没有直接提出最尖锐的问题,事实上她的确有些怕触及到一些黑暗的方面——虽然她并不确定这个她必须了解的问题是否真的背后隐藏着不可言述的黑暗。 “稀有矿产。河城重工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所幸的是,秋静叶并没有察觉到姬海棠的担心——因为事实上,从她的角度而言,这个过程中根本不存在所谓不可言述的黑暗,于是她干脆了当的回答了海棠的提问。 “我之前就说过了,幻想乡的城市化是各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毋庸置疑的,河城重工在这一变革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力量。我们将这一力量再次细分,其中不光包括河城荷取的个人兴趣以及足以支撑这一兴趣的经济实力,还有河城重工员工们对生活条件的不倦改造,但是我明白你所指的那一点。 稀有金属,主要以黄金为主,其实这很好理解,幻想乡的经济体系是建立在河城重工的基础上的,而河城重工是幻想乡唯一拥有黄金储备的,好在它总是能够在三个阵营间保持微妙的平衡,而且退一万步说,货币这种东西在幻想乡本身就是极端淡化的存在,在完善的半配给制福利体系下,真正的货币一般都仅仅是用来进行享受性消费,产生这样的现象也就不奇怪了。 除却黄金,作为一个武器制造商,一些稀有的金属元素,甚至是放射性元素,虽然《格林尼治协议》【注5】规定河城重工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手段在幻想乡内从事制造、运输、储藏NBC武器【注6】,并且有义务封闭任何可能泄露武器级NBC原料的渠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一部分放射性元素开采出来带回现世。” 秋静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姬海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走进一个雷区,核武器,这是一个在幻想乡谁都不愿意提起的名词。 “那您清楚城市化的更多细节么?作为幻想乡唯一自主城市化的国家,您能大体就妖怪山城市化和其他两地城市化的区别来谈谈么?” 收集到了足够情报的姬海棠不失时宜的转移了话题,顺带再次翻过一页。 “的确,在这一方面,妖怪山和其他两个势力有很大的区别,也差不多是时候把话题从妖怪山转向整个幻想乡了呢。” 秋静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放下端起一半的茶杯,足足沉思了大约有十分钟,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某种意义上说,妖怪山是幻想乡唯一一个真正自发形成城市的国度,也就是说,无论是红魔馆还是永远亭,城市的形成都存在着一定的行政命令的影子,也就是说无论是蕾米莉亚【注7】或者是蓬莱山辉夜都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充当着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但是妖怪山却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站出来,完全是自发的,自下而上进行城市化建设的。 我并不确定这是否和八坂神奈子的冷处理有关,但是无论如何事实是那些去河城重工工作的年轻人成为了妖怪山城市化的先锋,她们离开自己的村落,然后带回新的理念和世界观,不愿离开故土的人索性就开始在故土上建设城镇,然后再用公路将一个个城镇连接起来——然后就成了你所看到的样子:与红魔馆的巨大欧洲古典布局的城池不同,也不像永远亭那样拥有九十年代末的东亚大都市气息,如果一定要概括,那么妖怪山的城市结构某种意义上在那个年代更加类似电影中所描绘的西部拓荒时期的美利坚合众国——几个小小的庄园和一些必备的基础设施——由河城重工免费修建——然后围绕这一条公路或者一个重要的工业设施,构成一个小小的村落就可以组成一个小小的定居点,而正是这些定居点,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才成为了城市。甚至连守矢特区也不例外,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座城市,最初是那些不愿意回去的河城重工工人的居住区。” “您的意思是……妖怪山的城市化事实上并没有改变国民的居住结构?” 其实姬海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只是在秋静叶描述的画面里,姬海棠看到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一幕——城市化居然没有能够加速民族融合,而这是难以置信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了解你的疑问,羽立。” 秋静叶轻轻地梳理了一下谷穗一般颜色的发梢,做出了让姬海棠惊讶不已的发言。 “——就现世而言,无论哪个民族,甚至在工业革命之前,城市化都是民族融合的一个重要手段,离开了土地的农民来到城市,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都会很快的在城市这个大熔炉里被同化。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无论是圈地运动中的英国,或是大革命中的法国,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是人口流向城市。” “难道幻想乡的城市化是城市流向人口?不……我的意思是……” 太过惊讶的姬海棠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失言,但是秋静叶的发言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没想到一个足不出户的幻想乡人对外界的历史已经了解到了如此地步。 “某种意义上,你的话并不错。” 看穿了姬海棠惊讶之处的静叶轻轻地冲海棠压了压双手,而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的笑笑而后继续静静地聆听。 “确实,以现世的思维来看,妖怪山的城市化是不可理解的——但是河城重工确实做到了,近乎不计成本的建设,在那个年代,只需要几样简单的手续就可以让河城重工为自己建造一个温馨的小家,而支付的费用完全可以认为是象征性的。 也许你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想象,幻想乡的所有建设都是某个超级大国的一场试验,是的,一场关于社会学的试验,就像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在19世纪初的行动一样,有充足的资金用于购买基础建设的材料,而当最基本的部门建立起来后,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国度诞生了,不需要为生计而奔波的妖精们快乐的生活在这个国度之中……至少在那十年是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城市化的建设并没有破坏固有民族特性的可能,相反形成了一个个的民族聚居区……除了一个地方……” “守矢特区?” 聪明的社会学家很快的明白了静叶所暗示的内容,后者温暖的笑笑,品下已经半凉的茶水,而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银装素裹的窗外。 “嗯,这里大概是妖怪山最另类的地方了吧,从一开始,这里就是只有那些最不被传统观念束缚,最勇于探索的人才会居住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真正作为民族融合的试点,大概是从1980年开始,当时的内务部执行部长,东风谷早苗在视察了这片守矢神社北方的居住区后,才将这里化为了特别行政区,现在看来,这是那个温柔而自信的风祝为融合民族所做的一切努力的第一步吧。” 姬海棠默默地记录着,但是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秋静叶正端着早已喝空的茶杯,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 她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对方的凝思,而就在这时,秋静叶却轻轻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姬海棠小姐,你认为变革的源头是在哪里?” “您是指?” 姬海棠并没有直接回答——尽管她知道那就是秋静叶想要的答案,但是她还是聪明的看出了秋静叶并不是单纯的提问。 “呵呵,你应该很清楚,物质的变化并不足以带来幻想乡的崩溃,虽然物质的变化是一切变化的基础。但是真正让幻想乡的根基产生动摇的……” “是这里。” 秋静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淡然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但是却没有直接递给姬海棠,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而后在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一句话,才将信封从桌上推到了年轻记者的面前。 “很遗憾的,我能够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所看到的历史,虽然未必真实,但是至少在变革的年代到来前,都还算是勉强准确的,但是,在那之后的故事,我再以我的立场来说,就有误导之嫌了。 这是一张ID卡,可以随意进出妖怪山国家档案馆的人是备案区调阅任何一名建在妖怪山公民的资料。她们有的人还在相关的岗位上工作,也有的人已经回到了家乡,但是我想,比起我,她们是更加接近历史真相的人。 而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 姬海棠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信封,但是却没有接过来。 事实上,对于芙兰朵露,姬海棠是并不完全信任的——倒不是说她对这位在现世和自己交往颇深的吸血鬼有什么成见,而是因为姬海棠从一开始就知道芙兰朵露身份。 一个合格而有着绝对的资本与精明手腕的政客。 政客从来是学者,或者说记者的大敌,姬海棠深知这一点,这和芙兰朵露的人品无关,但是站在她的位置,有些事情,并不是由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了得。 幻想乡已经不再是四十年前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这个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之中既有那些属于尘封历史的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有可能会动摇整个幻想乡根基的重磅炸弹——而没有人知道究竟哪些秘密是能够被人们所知道的,芙兰朵露不能,秋静叶不能,姬海棠羽立更不能。 姬海棠原以为秋静叶会作为妖怪山方面的“顾问”陪同自己的整个走访活动,就像她在2004年在俄罗斯受到的待遇一样。 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秋静叶除了给自己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外,似乎并没有打算干涉整个研究过程的意思。 “谢谢。” 姬海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信封缓缓装起,而后抬起头,直视着那个有着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的少女的瞳孔。 “我会慎重的发表我所得到的一切的。” “希望这句话永远伴随在你身边。” 姬海棠收起纸笔,缓缓站起身向秋静叶告别,后者则一直将她送到大学校园外的公路上,两人结伴行走在细不可知的飘雪之中,在寒假空无一人的大学校区内留下了两穿长长地足迹。 但是直到姬海棠坐上出租车,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姬海棠从后视镜里看着因为衣着单薄不得不散发着淡绿色灵力取暖的少女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雪雾当中,将手放进衣袋里,感受着牛皮纸信封有些坚硬的触感。 她只是在想那句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话,但也许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问候,还是该挑战?关于那个人。 射命丸文。 “姐姐,你相信历史有偶然么?” 秋穰子一身戍装的趴在方向盘上,冲着刚刚给自己披上大衣,正坐在助手席上整理衣领的秋静叶问到,后者因为这个问题足足愣了七八秒,而后做出了意料之中的反问。 “为什么……问这个?” “不……只是随便问问。” 秋穰子苦笑一下,然后摸索着打着了吉普车的引擎,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道路。 “曾经相信。” 秋静叶微笑着简单的回答了妹妹的提问,然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头枕上,然后侧过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身后的大学园区,再然后,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如同一片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静叶一般,安静的睡着了。 第一章 眺望者的警告(B面) 妖怪山的风有一股淡淡的柠檬芳香,小小的河童曾经如是说。 显而易见的,所有人从来都把这句话当做一句玩笑,因为甚至连柠檬这种东西都是小小的河童去现世后才接触到的东西。 河城荷取轻轻地摘掉帽子,解开脑后的双马尾,然后坐在草地上顺手摘下旁边的一株狗尾草,享受着那带着淡淡柠檬芳香的初春微风。 这处小小的山坡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诺克提斯·梅塔佐的话来说,这种在42到47度倾角范围内的山坡在妖怪山目前已经确认的超过六十八处,而河城荷取选择这里作为小憩的地点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董事总监大人,备胎已经更换完毕,我们可以上路了。” “嗯,辛苦了,梅塔佐。” “我的荣幸,董事总监大人,我们是否即刻启程?” “不……稍等一会儿。” 河城荷取轻轻地将狗尾草贴在脸上,并没有去看穿着一身容克骑装的高挑女子,只是目不转睛的将目光投向远方。 “今天是什么日子,梅塔佐。” “现世历公元纪年1983年11月21号下午17点14分33秒,董事总监大人。” 带着白手套的董事助理轻轻地抬起右手报出了时间,不过那却不是应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时间,河城荷取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个对时间和学术近乎有强迫症的偏执狂董事助理的行事风格。 “冬天了吗,那边已经……” “准确的说,没有进入十二月,不能算是冬天,董事总监大人。” 一般意义上,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克提斯·梅塔佐的这种苛责,但是河城荷取确实难得的例外,近半个世纪的现世经历已经将这个科学爱好者培养成了一个真正的科学家,而科学就是科学,一个字符或者标点都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否则代价就可能是成百上千人的生命。 事实上克提斯·梅塔佐近乎苛责的严谨已经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你还记得十年前我所说的话么?” 河城荷取抬起头,将狗尾草放在眼前,阳光被清晰地切割成条缕的形状,射入她的瞳孔。 “当然,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您说过,要把幻想乡建设成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的美丽国度。” “是的,我说过,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幻想乡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河城荷取不知是在纠正还是在陈述,那一刻大概只有射入她美丽眸子的阳光知道她柔软的心头的真意。 “您在怀疑我们的行为么?” 高挑的河童女助理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眺望远方的意思,她只是眯着眼睛,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风中静静地飘散着。 “不,从未。” 河城荷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地上跳起来,恢复了活力的董事长兼高等技术总监抬起手,然后松开手指,狗尾草在微风中静静地飘向远方。 “我们出发。” “遵命,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诺克提斯·梅塔佐微微躬身,而后先行几步向着前方走去。 而河城荷取的视线内,郁郁葱葱的山坡下,新建的柏油马路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城市切开山峦,擎天而立。 “哦……上帝……” 河城重工工程建设部三等工程监理格纳维丝·考沃德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地上滚动的钢瓶——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因为那个钢瓶已经停止滚动快十秒钟了。 “哪个……” 工程监理死死地盯着已经石化的铲车驾驶员,面部表情已经近乎可以用扭曲一次形容,她的嘴角抽动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终于,在近一分钟的沉默后,三等工程总监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喝斥。 “你个蠢货!!!!” “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河城荷取来到工程监理办公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训斥一个眼泪汪汪的初等技工,似乎是因为声音太小,河城荷取的疑问被淹没在了建筑工地嘈杂的机械声中。 “工程建设部三等工程监理格纳维丝·考沃德,立正!” 数秒钟的沉默后,诺克提斯·梅塔佐用一声洪亮的命令打断了正在对失误职工进行猛烈批斗的三等工程监理,由于河城重工一律施行军事化管理,因此格纳维丝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声音的来向立正敬礼,而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河城荷取的存在。 “咳咳……稍息,格纳……格纳……” “格纳维丝·考沃德,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善解人意的助理适时的做出了提醒,但这无疑抽走了河童最后的下台台阶。 “嗯,我知道,格纳维丝·考沃德,稍息。” 有些无奈的河城荷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抬起下巴下达了命令,不过从格纳维丝的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傲娇的表现。 “抱歉长官,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知道……” “啊,我知道,这该死的发电机还是一样吵,那些麻省理工的天才在研究怎么飞上火星之前能不能先研究下怎么让这玩意儿更安静的工作。” 董事总监一边摘掉安全帽一边有些无力的吐着毫无营养的槽,向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格纳维丝监理皱了皱眉头,于是转过头对着眼泪汪汪的见习叉车操作员开了口。 “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你把一个乙炔钢瓶从三米高的地方撞下来我就吊销你的技师执照,行了,下去后自己蹲三天禁闭,走吧。” “明白……” 见习技师擦了一把眼泪,敬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然后走了出去,在门口还向河城荷取和梅塔佐敬了一个礼。 “那么,三等工程监理,我想知道工程的进展如何。” “饿,好的,总监阁下。” 格纳维丝推了推安全帽,然后在杂乱的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儿,在飞扬的尘土中找到了那份地图。 “如您所见到的,一期工程已经基本完工,应该能够在6月前投入使用——我指的是幻想乡里,也就是现世时间12月。” “很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手绢捂着口鼻的河城荷取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一种比较怪异的声音——忠实的总监助理梅塔佐掏出了手绢帮助自己的上司在漫天灰尘中遮住了口鼻,但是诡异的身高差和角度让梅塔佐变成了正在帮自己女儿擦鼻涕的优雅母亲。 “主要是工人素质的问题……我不是想抱怨什么,长官,但是大部分新招募来的原住民工人的素质实在是……连索马里的工人都比她们强。” 已经被郁闷淹没的格纳维丝丝毫没有注意到如此喜感的一幕,或者说她根本没心情看自己上司的笑话。 “嗯……克服一下吧,另外我不记得咱们的人去过索马里。” “抱歉长官,我尽力,一期工程的实验大楼主体现在已经封顶,不过偶尔出现的大风给玻璃穹顶的安装带来了些麻烦,另外就是实验员居住区通往市区的公路你得让四队抓紧一点,我的人一个月前就把那里的活儿完工了,家具什么的借口道路不通拒绝开始搬迁。” “我们刚从那儿回来,已经交代清楚了,她们那边因为技术人员操作失误把一条小河挖决堤了,刚刚抗洪完。” 河城荷取苦笑了一下,并不打算在格纳维丝的夸大其词上多做计较,而是将目光挪回了地图上。 “听说在这栋建筑楼顶可以俯瞰半个守矢居住区?” “是守矢特区长官。的确,这座67米的建筑再加上依山而建,比守矢特区的平均湖拔【注8】高出近300米,可以在它巨大的玻璃穹顶上俯瞰大半个守矢特区。” “怎么要,要不要去看看?” 河城荷取转过头仿佛向母亲征求意见一般看看梅塔佐,助理知道自己小小的上司又犯了小孩子脾气,不过她只是几乎不可见的一笑,而后躬身让出了道路。 “遵命,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哇哦,风真大。” 河城荷取站在还未完工的玻璃穹顶——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的水泥龙骨框架边缘,眺望着远处的城市,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安全帽下的双马尾辫在近五级左右的风中飘摇着,一如少女那淡绿色的裙角。 “嘿,那不是守矢国立大学吗?那是正在修建的展览馆啊,绿色的是学生宿舍!” “守矢体育场!它们的塑胶跑道铺好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举办幻想乡奥运会了。” 梅塔佐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河城荷取的身后,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少女,只有在这个时候,严谨的科学狂人才会像个小孩子仿佛在给外人展示自己收藏的布娃娃一般,如数家珍的念出这些由她一手打造的辉煌成就。 “梅塔佐,我说过我们会成功的。” “幻想乡,会比任何一个国度都更加繁荣,更加幸福!!” “但愿如此,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出人意料的,诺克提斯·梅塔佐只是有保留的附和了一句,只是沉浸在梦想中的河城荷取并没有注意到忠心耿耿的助理话中的深意。 不知什么时候,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的山风之中,夕阳,已经带着阵阵绯红斜在了天边。 “U-22提尔皮茨号昨天已经正式投入使用,我们在幻想乡的运载空艇已经达到15艘,其中6艘河城重工使用,三条势力往返航线各有3艘。” 森近霖之助轻轻地将面前的文件袋推到河城荷取的面前,柔软的涤纶桌布被厚重的文件袋犁出一道痕迹,而后被半人半妖的青年抹去。 “嗯……你多费心了。” 河城荷取小心的打开文件袋,然后粗糙的浏览了一下,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西装革履的霖之助皱了皱眉头,然后拉了拉领带,仿佛有些不适。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河城荷取轻轻放下手中的文档,然后礼貌性的询问着,她的目光落在白发青年不断敲击着桌面的左手上,对方似乎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 “河城小姐,虽然我知道河城重工的准则,我希望有些事情你能够知道。” “嗯?什么事情?” 河城荷取也皱起了眉头,青年凝重的表情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昨天我去红魔馆的时候,帕秋莉·诺蕾姬将我留下来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哦?” “大结界已经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了反应,这一现象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但是根据帕秋莉的观点,现在正在由量变转化为质变的关键时刻。” 霖之助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但是似乎在瞬间改变了主意的青年仰起头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到底怎么了?” “大结界对于我们带来的外界产物的消化已经进入了一个‘滞涨’的阶段。具体的表现就是……” 森近霖之助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M1911手枪,然后指向了旁边的一名妖精服务生。 不过青年无意开枪,他只是盯着河城荷取的瞳孔,一字一顿的说。 “在1975年的时候,我这一枪打下去,她会在二十分钟内重生。” “现在呢?” 河城荷取已经意识到霖之助要说什么,果断的提出了问题。 “现在她需要十个月,甚至更长。” 手枪在霖之助的掌心打了个转,然后被他轻轻地放在桌上,沿着档案袋之前划出的轨迹推向了少女。 “你应该知道,大结界是一个稳定的生态体系,任何外界进入的物品,无论是小到红魔馆还是大到迷途竹林,在进入幻想乡一段时间后都会被幻想乡自身所同化,这个就是灵力化的过程。” “这点我明白,霖之助,我想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影响么?” 河城荷取默默地思考了数分钟,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不认为这一切会带来什么太大的变化,对于现在的生活而言。 “有什么影响?别开玩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文化体系正在形成吗?上周我接到一份报告,很大一部分的妖精因为生存权受到威胁而拒绝参加弹幕游戏,她们拒绝再为那种无聊的游戏牺牲现在的生活和美好的记忆,这种思想将掀起一股风暴!甚至是……” “够了!霖之助!” 河城荷取猛然一拍桌子跳起来,双手撑在台面上。 “霖之助先生,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河城重工的宗旨是从不过问政治,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你和红魔馆走的太近了,请注意一下。” 霖之助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河城荷取舒了一口气,而后沉默了数秒,随后离开了座位。 “谢谢你的报告,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河城荷取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走出了咖啡屋,而霖之助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甚至是革命,而河童长老会的态度让我嗅到了危险地气息……河城荷取,这些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你……” 霖之助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将目光射向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 “根本,就不想知道呢?” 窗外,地上的光芒已经几乎掩盖了天空本来的颜色,但是在这片浮华的背后,没有几个人知道,一场即将席卷幻想乡的思想风暴,已经在浮华的背后,悄然酝酿着。 ----------------------------------------------- 注1:指心理年龄 注2:由永远亭首相八意永琳于1982年提出,泛指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符卡”的存在 注3:《河城重工秘书长回忆录》2012年版,作者是河城荷取第二任秘书,夏莉·博尔曼 注4:此处的“妖精”泛指低等灵力存在,并不仅仅指妖精,还包括低等妖怪等,下文将她们统称“妖精” 注5:《格林尼治协议》:最早是河城荷取和各大势力打成的接收现世同步历法与时间的协议,曾五次追加附加条约,这里说的是1975年的第二次追加内容 注6:NBC,即nuclear, biological, and chemical weapons(“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也译作“核、生物和化学武器”)的英文缩写。 注7:“显然的,红魔馆市区在最早的规划中每一块砖都是蕾米莉亚亲自设计的。”——《幻想乡工业简史》2010年版 注8:幻想乡的海拔是按照雾之湖的为齐平算法的 因此也被称作“湖拔” 第二章 代号“R”和《公民宣言》的烈火(A面) 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遗憾的是,姬海棠的研究并不是以一个顺利的开始作为起点的。 仿佛是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虽然没有演变成暴风雪,但是簌簌飘落的雪花依然积少成多形成了一场灾难,整整七天的大雪让妖怪山的路政环卫部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挑战,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路政局向上面打去了要求拉自己一把的电话。 姬海棠第一次在扫雪的队伍中看到了妖怪山士兵的身影,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些属于幻想乡的战士们,在走过街道的时候,穿着灰白色风衣的山地兵礼貌的向她点头致意,机绣帽徽上洁白的雪绒花在灰白的天色下优雅而柔美。 但是对于正徜徉在数米高的书架之间的年轻的记者来说,要在这些档案中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并不容易,所有的公开或者内部资料都显示“十二人议会”的所有成员都已经不在人世——其中大部分死于“神社惨案”而幸存下来的也没能逃过后来的政治风暴。 无疑的,如果想要知道那个年代最真实的历史脉络,任何记载活着转述都比不上经历过的人的亲口讲述——即使总是带有一定的阶级性与主观色彩。 只是就在姬海棠一筹莫展的时候,档案馆的管理员——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类突然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 “‘神社惨案’之后,大部分‘十二人议会’的外围幸存者——这些人大都是那些议员的助理或者秘书一类的,都销毁了自己的档案,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恍然大悟的姬海棠突然明白自己的错误——事实上在‘神社惨案’之后,因为害怕遭到暗杀(无论是来自博丽神社或者是河童长老会),幸存下来的人纷纷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这一点在爱丽丝?维利尔【注1】死于暗杀后更加的重要。 “但是在妖怪山战争结束后这些人就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了啊。” “那是因为那时候她们已经被人遗忘了。” 和蔼的人类老奶奶如是回答。 但是仅仅知道这些人“不在这里”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她们“在哪儿”。 纠正了方向的姬海棠再次回到图书馆,仔细研究了“四、七宣言”的历史背景,最终决定了从“全幻想乡的无线电铺设”这一方向入手。 如愿以偿的,姬海棠在档案馆里找到了所有在1985年前取得高等无线电监理职位的河城重工人员,排除掉已经因各种原因死亡的和无法接受采访的,少女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对象。 青木诚,河城重工高等无线电监理,1985年底因身体原因离职。 但是姬海棠选中她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最重要的是这份档案有很多地方很早之前都经过涂改,而1985年下半年开始,她的档案全部是一片空白。 终于,两天后,姬海棠羽立联系上了这位很可能清晰地了解着1985年那场幻想乡公民化导火索的角色。 但是让姬海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青木诚在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让年轻的记者足足愣了十多秒钟。 “你好,姬海棠羽立,我是青木诚,1985年的时候是佐藤由加里在‘十二人议会’的第二号助手。” 青木诚,在姬海棠的印象里,这个男性化的名字后所代表的人物应该是一个强气的角色,加上这个人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很容易让人将她和天草昇【注2】这种中性化的角色联系起来。 但是当见到这位佐藤由加里当年的助手的时候,姬海棠却再次吃了一惊。 事实上她很难将这个弱气而温柔的河童小女生与一场改变了幻想乡历史的政治变革相联系起来,而在姬海棠的刻板印象中,能够对一个社会进行大刀阔斧的宣言它需要改革的人应该不会比铁娘子撒切尔【注3】弱气到哪儿去。 “嗯……那么,我的话题就从回到幻想乡开始吧。” 不过青木诚小小的羞怯很快就在两人的交谈中无影无踪,她似乎并不避讳那场几乎和政变类似的革命,不过从她的言语间姬海棠感觉到她内向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条理分明的心——这样的人往往是最适合做助手的。 “那是1971年,我在洪水集团——也就是河城重工的现世注册公司工作仅仅2年,而在那之前,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通讯工程学院学习,主攻的就是无线电专业,后来又去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进修。 我们跟随河城河取一起回到了幻想乡,一开始我是在河城重工内部负责无线电故障排除的——在1979年前,河城重工垄断着幻想乡的无线电,而从1979年开始,河城重工开始铺设全幻想乡的无线电网络。 这一工程的进展比我们想的慢得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法解决大结界风暴对无线电的干扰,大约在1982年左右,我们一边从硬件方面进行着无线电基站的架设,一边努力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终于,在1984年年底,佐藤由加里和她的团队——当时我只是一个三等工程技师,连监理都算不上。” “等等……你是说……佐藤由加里和她的团队?她在无线电方面的造诣……” “很深。” 青木诚冲着姬海棠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和秋静叶那种公式化的笑容不同,在姬海棠看来这是一种带有小小开心的笑容。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史料都因为佐藤由加里在政治上的功绩而忽略了她身为一个科学家的本质,佐藤由加里是当时全幻想乡最好的无线电技师——这是河城重工内部公认的,因此,或者说也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进行这样一场宣言。” “那么你怎么看这场宣言呢?有人认为这是一场革命,你怎么看?” 黑色的碳素笔在姬海棠掌心打转着,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敲打着画着只有她自己能够看懂的涂鸦的笔记本。 “嗯……怎么说呢,就我的切身感觉,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也许我并不能明确的说出变革究竟是何时开始的,但或许这个准确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当幻想乡的文化开始形成的时候,和人类社会一样,它走过了一个‘发现自我-认识自我’的过程。 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有几个关键的要素,其中重要的就是开始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而这一思考的结果不断被记载下来,然后又不断地被后人完善,最终形成了人类独特的文化思维体系——当然,文化的差异性是存在的,但是无论哪种文化,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大都拥有一些共同点,其中‘尊重生命’就是重要的共通部分。 而对于我们而言,这一过程被压缩到短短十年多,因此与其说我们形成了自我的特有文化,我们更像是开化的印第安人,在文化思想和艺术的浪潮中恍然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 “那么您认为在这之前……换个说法,您认为在这场思想的变革之前,妖精和低等妖怪在幻想乡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姬海棠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语,但是有些问题是不能回避的——既然谈到了“变革”,那么变革前后是必须要详细的了解清楚的。 果然,尖锐的问题让青木诚足足思考了近三分钟,而后又花了近一分钟组织语言。 “动物?玩物?这个问题事实上很难回答。 妖精和妖怪都是大结界自然地产物,严格的讲,我们和幻想乡中的花草树木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但是作为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再加上虽然迟钝单纯但绝不低能的思维方式,我们和那些没有独立意识的动植物又有不同之处。” 说着,青木诚侧过身从挎包中翻出一个便签本,然后接过姬海棠递过去的碳素笔,开始在纸上明确的画出一幅革命前的底层社会结构图。 “在文化革命前,符卡规则是幻想乡的生物准则——并不是不符合这个准则的个体就要被淘汰,但这是我们和这个世界互动的唯一方法。 在这个范围内有两种,一种是和符卡规则食物链上层有较多接触的,比如雾之湖的那个冰精——但是不可否认,这种存在只是极少数。 第二种存在则是遵循着大结界赋予我们的生物本能,对进入领地的入侵者进行的驱逐活动:客观的说,这也算是参与符卡规则的一种方式。 当然也有从不参加符卡游戏的个体存在,这种现象在妖怪山比较常见,这些个体以自己的族群为单位进行社会互动,但是由于不像蛮荒时期的人类那样需要为生存而奋斗,这种族群只是一种单纯而不牢固的归属感所维系。 然后,用不恰当的比喻,我们就像北美大陆的原住民一样被位于符卡规则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所屠杀——当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符卡规则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并没有任何系统性的抹灭我们存在的必要,但是近于推土机一般的行为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甚至没有萌发自我的生命意识,就这一点上,我们也许比动物还有不如。” 说到符卡规则,不善言表的青木诚也微微的露出了一丝愤怒的表情——果然和姬海棠所设想的出入不大,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对符卡规则有一种莫名的仇恨,符卡规则对于她们来说也许就像是《凡尔赛合约》【注4】对于一战后的德国民众一般的存在。 “那么你是否认为符卡规则是错误的呢,据我所知,正是符卡规则平衡了幻想乡的力量等级,让低等的妖精——比如你刚刚提到的冰精——有了击败博丽巫女的机会啊。” 姬海棠马上提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事实上无论如何,作为在符卡规则还存在的年代离开幻想乡的人,更是因为自身严格的讲也在符卡规则食物链较为上端存在着,因此这是她无法超脱自身阶级去探寻的。 “首先我要纠正两个问题,记者小姐。” 似乎意识到谈话已经进入了核心的部分,青木诚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将手中的碳素笔递还给姬海棠。 “首先,我,或者说我们,没有一个人认为符卡规则是错误的,只是伴随着幻想乡的改变,陈旧的规则已经不再适合时代。符卡规则在很久以前曾经在平衡力量方面做出了绝对的贡献,而且正因为如此,幻想乡才得以存续并且不断的得到新的血液。 但是那是建立在一个条件下——处在符卡规则食物链底端的妖精和低等妖怪们并没有生命意识,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你现在给我脑袋上一枪,而我会在十几分钟后重生并不失去任何记忆,那我也许在你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并不会拒绝这一行为。 而事实上,妖精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那场异变开始之前。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告诉你那场异变的名字和准确起始时间——这大概是我们感到最奇怪的,似乎连博丽的巫女也并没有意识到这场异变的发生。” “你是说大结界的‘滞涨’?” 姬海棠准确的将青木诚的描述与书本上的理论联系到了一起。 “是的,后来人们普遍是这么认为的。 众所周知,大结界本身是一个并不排外的独立运行系统,所有不管何种途径进入大结界的事物都会有一个‘被灵力化’的过程——而这恰恰也是符卡规则运行的基础——冈格尼尔和梦想天生这两种完全来自东西方理论的东西碰撞的时候,谁会胜出?很简单,把它们的伤害都换算成灵力值就可以了。 但是也许是因为在较短的时间周期内,有太多的外界物品流入,这使得大结界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消化’,而这个过程所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大结界能量流动的不可抗拒的转向缓慢——这直接影响了一般妖精和妖怪的生长周期。 于是在1983年前后,妖精们的生长周期普遍的超过了10个月——而如果是仅仅如此,倒也并没有什么必须革命的理由。 而确定符卡规则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最最重要的理由,则是文化的形成。 我们继续设身处地的举例子,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然后通过某种方式让你重生,但是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的失去重生前的记忆——我只想试问这种这样的重生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比起城市的建设,文化的流入掀起了妖精和低等妖怪在思维意识上的风暴,每个幻想乡食物链底层的存在都明确了‘回忆’的不可替代性,而这恰恰是个人意识成熟的标志。 所以说,我们并不是反对符卡规则,只是单纯的认为符卡规则已经过时了,它必须得到修正,仅此而已。 而关于你主张的‘符卡规则’ 平衡了幻想乡的力量等级,这存在着一个极其巨大的逻辑漏洞,理由很简单:符卡规则下的力量等级并没有,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彻底平衡所有参与这项运动的所有个体——如果它真的算是一种运动的话。 当然,如果你只是站在符卡规则的顶端俯视这一切,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强大的妖怪无法对弱小的妖精使用过于强大的力量,而使用着冰块和叶子的妖精和神明也的确有可能击败强大的妖怪。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呢,自下而上的角度?” 青木诚抬起右手,在眉宇间轻轻地按摩了一下,姬海棠意识到这也许是少女不愿意去直面一些东西,她的动作让姬海棠想起了她在现世采访过的那些老兵,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青木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符卡规则的确提供了我们战胜那些强者的机会——但仅仅是机会。就像美国曾经给中国的机会一样。” “恕我冒昧,难道你指的是《中美商约》?你认为符卡规则和《中美商约》是一样的么?” 姬海棠有些哑然,她开始觉得自己也许小看了任何一个从现世归来的河城重工学者——姬海棠似乎已经透过历史的迷雾看到了本质,那和现世的那个条约何其相像——一个双方自由通航的条约下,却是其中一个国家根本不可能将舰船开去对方水域的无奈。 “其实我对《中美商约》的了解并不深,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对这一条约进行评价,事实上我对现世历史的了解都是断章取义的,但是这不重要,我所知的很简单——符卡规则虽然给了妖精们机会,但也仅仅是机会而已,因为无论从弹幕的密度,射击角度,以及完美性而言,我们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就是我觉得符卡规则最恶劣的一点——它给了你希望,你有胜利的机会,但是却不会有任何真正胜利的可能!妖怪或者稍微强一点的存在还好,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失败,但是对于那些食物链最低端的妖精来说,她们需要付出的是生命!” 青木诚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已经将手中的便签本的第一页拧成了一团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向着记者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明白了,这的确可以作为这场变革的理由。” 足足思考了超过五分钟,姬海棠确认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和可能——不可否认,作为符卡规则兴盛时代的存在,姬海棠从心底里还是质疑着“十二人议会”的行为是否真的是历史的呐喊。 但是至少,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那么……能谈谈关于佐藤由加里吗?” 顺理成章的,姬海棠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而此时,这个问题已经不再仅仅是遥远历史的真相,更是出于她个人的好奇。 “呵呵……说起主席大人【注5】呢……我想也许我没有办法对她做出一个太过客观的评价。” 青木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仰慕,这也许是她没有办法评价佐藤由加里的原因——你如何让一个狂热的崇拜者去客观的评价自己的偶像。 “只是她确实很有政治家的潜力,以往的书籍上更多的认为主席大人掀起这场革命的原因更多的只是一时热血而已,虽然我不否认四七宣言的内容的确不像一份逻辑严密的革命纲领,但是从四七宣言的整个宣言行动的安排就能看出她事实上是一个心思缜密而富于谋略的人。 主席大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和蔼与平实——这大概是任何一个领导者所必备的素质,她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而且她和信息反馈部【注6】的人关系也都很好,那些职员往往可以私下里给她透露许多关于结界研究部门【注7】的调查报告,我想这大概是她之所以对幻想乡的思想和环境变迁如此熟悉的原因吧。 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方面,主席大人则是一个坚定地武装化反对者。这在‘十二人议会’中,也只有她一直坚持反对任何形式的武装化,就这一点,‘十二人议会’中没有人如她一般坚定。 而这一点也体现在了四七宣言以及后来的《幻想乡公民宣言》中,事实上现在再让我们回顾这份宣言,比起《独立宣言》或者《人权宣言》,《幻想乡公民宣言》更像是非暴力不合作形式的一种体现,而恰恰是佐藤由加里的坚持,而也正是这一点,让公民化运动直到神社惨案之前都一直是光荣革命式的不流血运动。” “那你究竟如何看待‘十二人议会’呢?” 在青木诚的陈述间隙,姬海棠迅速将话题重新引导回正轨,虽然青木诚已经努力地让自己的言论尽量的不流露出过多的个人情感,但是小心的记者还是闻到了危险地味道,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在那之前,姬海棠小姐,你难道不对这个名字有些疑问么?” “啊?”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姬海棠为之一愣,不过青木诚似乎没有太多吊胃口的意思,很快给出了解释。 “作为一个政治团体【注8】,这个人数是很有趣的,一般的,为了保证决议的顺利产生,这种团体的人员不应该是单数么?” 看着恍然大悟的姬海棠,青木诚略略思考一下,然后梳理了一下耳鬓的短发。 “事实上,就主席大人一开始的构想,‘十二人议会’虽然只是一个过渡性机构,但是也必须体现的是泛幻想乡的意志,‘十二人议会’的构成事实上是妖怪山,红魔馆,永远亭以及在野生妖精各3名,而野生妖精必须是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代表。 由于从一开始,泛幻想乡的普选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注9】,因此这种‘三三三三制’就成了较好的选择——事实上现在的‘幻想乡和平联合会议’也采取的是这种构成形式,只是在参与人数上也有变化。 正因为如此,任何一个实力如果不掌握与其他势力制衡的票数,相对的公平就无从谈起,因此主席就从结构上而非数量上保证了相对的公平。 ‘十二人议会’的正式成立要追溯到1985年4月7日的公开广播了,在广播中就有一项是希望永远亭和红魔馆派出代表参加十二人议会,5月2日,两个阵营公推出来的代表——永远亭外务部高等专员艾米和红魔馆二等女仆小组长爱丽丝?维利尔分别携助手分别来到了妖怪山,这大概就可以算是‘十二人议会’彻底成立的标志吧。” “那这也只是三个势力啊,第四个势力,也就是非势力的三个代表呢?” 姬海棠一边一如既往的记录着,一边如同一个好学的孩子一样发问。 “是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当时的‘十二人议会’原本是想邀请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并由她来推荐两位议员的,事实上尽管四七宣言在幻想乡掀起了一股风暴,但是这场风暴毕竟是从妖怪山为中心辐射出去的,而另一个方面,幻想乡的上层对这场风暴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谨慎观望的态度。 因此十二人议会的最后三人虽然做出了邀请,但一直没有参与过任何议会的工作,因此议会从一开始,真正参与的就只有九个人——而这,也许才是短短二十几天【注10】的议会的真正成员。” “那么,下面是最重要的问题了:您介意谈谈《公民宣言》么?它诞生的经过和它产生的影响,对您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终于,姬海棠提出了最最关键的问题——作为幻想乡真正走向变革的第一步,那个时代的人究竟是怎样看待这样一部略显幼稚的纲领的,它到底给幻想乡带来了什么? “我记得是4月6号——1985年,也就是‘四七宣言’发布的前一天,当时我们早就知道佐藤主席大人和她的工程无线电第616小组将在7日进行全幻想乡范围的无线电测试,但是关于‘R行动’的内容和时间我是6日才知道的。 当时我所在的第402工程小组是无线电测试计划的数个应急维修小组之一,前一天,我们被聚集起来告知了‘R行动’的内容,当时是一名河城重工保安部佣兵团的少尉为我们解释的,当然她也给了我们两个选择——加入运动或者保持沉默。 事实上因为《河城重工员工守则》的存在,任何河城重工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任何一种政治行为,而‘R行动’基本上就是要求我们彻底离开河城重工,即使是如此,我们也毫不犹豫的写好了离职报告。 7日早上,我们按照预定来到了新落成的守矢无线电管理中心,在9点钟完成了所有设备的调试,11点5分——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时间,主席大人向全幻想乡发布了无线电演说,而我们则调整了频段以保证所有开着的收音机都可以接收到这次无线电演说。 过程很顺利,但是就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电报大楼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市民们团团包围,我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比的敬仰和崇拜,而主席大人则是被人们高高抛起,直到半个小时后,一个小队的武装保安赶到了,有些意外的是她们并没有镇压的打算,只是象征性的拉起了警戒线,而当我们坐车离开的时候,我还看到那名武装保安的队长私下里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陷入了回忆中的青木诚露出幸福的表情,微微思考了一下,在姬海棠期待的目光中继续讲述着。 “当时我们都以为我们准备好了,但是第二天我们就意识到我们错了,因为我们已经从河城重工离职,因此按照原先安排好的住进了城郊的一栋公寓,也就是后来的‘红色大厦’,但是早上起来我们就发现红色大厦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至少看到了七个保安中队【注11】的番号——但是她们在如潮水的支持者面前仅仅是沧海一粟,站在13层的楼顶竟然看不到人群的尽头,她们呼喊着口号,打着写错了的‘For the living’的标语,还有些俄语和日语的标语。 从那一瞬间,我们就知道,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做好了应对河城荷取的甚至可能是武力镇压的反弹行为的准备,但是奇怪的是直到5月,河城重工依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在我们的劝说下大量的支持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而在这一个月里,我们也通过电报和红魔馆以及永远亭进行了初步的沟通,事实上后来我们才知道四七宣言已经彻底影响到了幻想乡。 当时是5月2日,三个势力的公民化运动代表在红色大厦召开了第一次‘十二人会议’,当时我以旁听的身份参加了会议,那是一种现世会议无法想象的团结和高效,仅仅三个小时就彻底通过了《关于进一步确立泛幻想乡公民体制的决议草案》。 第二天,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拜访了‘红色大厦’——时任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她和十二人议会的三位联席主席——佐藤由加里,艾米以及爱丽丝?维利尔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密谈,随后十二人议会再次进行了表决,会议上佐藤由加里说服了主张推翻现任领导层的几名议员,并且在和东风谷早苗商议后同意将《关于进一步确立泛幻想乡公民体制的决议草案》交由守矢神社方面的代表东风谷早苗呈交当时妖怪山的名义政府首脑,八坂神奈子进行最后的商讨。 两天后,东风谷早苗带来了好消息,不但八坂神奈子几乎完全同意了原有的草案,同时她还代为说服了河城荷取允许在5月8日对全幻想乡宣读这份宣言。 5月8日,由于事先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对讲话时间进行了发布,这次并没有引起上次那样近乎骚乱的游行,经过一个月的冷静和完善,《幻想乡公民宣言》成功的在全幻想乡广播发布,也就是说,5月8日,幻想乡的公民化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的具体特征是什么呢?” 姬海棠继续提问,虽然青木诚说的并不多,语气也比较刻板和公式化,但是远比混乱的历史文献条理清晰得多。 “大概是《幻想乡公民宣言》开始对上层社会产生影响吧,7月中旬,除了一开始就支持“公民化”运动的守矢神社之外,永远亭首脑蓬莱山辉夜也发表广播讲话,阐明自己对公民化的有限支持的立场,表示在不毁坏现有社会结构的情况下支持幻想乡的公民化运动,并在其领地内颁布了一些有限的支持措施。 红魔馆则采取了相对保守的政策,除了控制移民,建立斯卡雷特家的武力独裁政体之外,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根据帕秋莉?诺蕾姬的意见,在宣誓效忠斯卡雷特家族的基础上展开公民化。 表面上看,这一举措会遭到大多数居民的反对,但是出人意料的,这一措施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正面效果——由于红魔馆政体的特殊性,效忠斯卡雷特已经作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而存在,宣誓效忠不过是一个形式,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抵触,而同时,推行的公民化和与之捆绑的普遍兵役制——即服役就可获得公民权——大大增加了红魔馆的民众凝聚力。事实上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帕秋莉的这一政策奠定了未来二十年内红魔馆在幻想乡内的主导地位。” 姬海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手上的采访本,轻轻地翻到下一页。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很接近那个“禁区”了。 这个人绝对不想要提起的“禁区”。 她凝视着那用碳素笔写出的最后一个问题,轻轻地咬了咬牙。 淡淡的烟雾从咖啡杯上袅袅腾起,姬海棠将自己裹在暖和的大衣里,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沉思着,洁白的纸张上,优美的花体字英文静静地陈述着记者的全部收获。 “一场涉及思想和民权领域的革命,形式最终却是如此温和的文化革命,以及推行的如此顺利的原因,我认为根本上是因为《幻想乡公民宣言》并没有以任何形式,从任何角度要求改变现在的社会结构,或者牵扯到任何关于选举权的问题。 事实上妖精和妖怪们对统治国家并没有太大兴趣,可以认为,《幻想乡公民宣言》只是一份要求平等生存权利的协议,除了肆意杀戮被彻底禁止外,幻想乡并没有太大改变。 对于三大势力的统治者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的好机会——这点从红魔馆的态度以及红魔馆公民的反应上就可见一斑——以忠诚换取公民权,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而三大势力恰恰利用这个机会,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机器,以及为机器工作的公民个体。 另一方面,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符卡规则已经相对成熟,完全可以将之彻底简化为一项运动在幻想乡的食物链顶端展开,没有任何论据显示缺乏了那些妖精,符卡规则就会受到伤筋动骨的损害。从三大势力的角度看,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改变就可以换取众多个体的支持——即使这些个体当时在她们看来微不足道,但是这无疑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她最后依然没有试着提出那个问题,她在人道和真相之间犹豫着,毕竟无论如何,‘十二人议会’的天真断送了原本可能的和平改革道路,革命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没有人能够保证它永远走的是最初的那条道路,任何一个微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彻底的将革命变成一种灾难。 她伸出手,一把小巧的PPK手枪轻轻地落在了桌子上,冰冷的金属压在厚重的笔记本上,遮挡了漆黑的油墨。 这是秋静叶下午派人送来的,可怜的传令兵在融雪后寒入骨髓的大街上等待了自己近三个小时。 秋静叶说,如果要去一些不太安全的地方,最好还是带上它。 姬海棠知道现在的妖怪山,依然不是彻底的风平浪静,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目的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她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巧合,当她的采访内容开始带上血腥的时候,这把枪也许就象征着那句说不上是光荣伟大还是臭名昭著的口号。 “武装即生存。” 很多时候她想知道青木诚是如何看待后来发生的事情的,十二人议会的全面,河童长老会的背叛和篡权…… 但是最后她依然放弃了,那个有着美好向往的团体最后的幸存者,亲眼见证了领袖的凋零,梦想被毁灭,意志被扭曲,然后就是……战争。 甚至,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也许如果十二人议会不是那么单纯那么幼稚,也许,幻想乡的变革会是一场幻想版的光荣革命。 这算是历史的偶然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几乎已经凉了的咖啡,然后右手轻轻地按在一个档案袋上。 自己,只需要求证吧。 “……但是历史再次走向了和和平不同的岔路——1985年5月30日,发生的神社惨案。” 和少女的笔尖一样闪烁着光芒的,还有档案袋上那颗金黄色的子弹。 第二章 “For the Existance!”(B面) “嗒……嗒……嗒……嗒……嗒……” 老旧的挂钟有规律的甩动着自己的钟摆,给偌大的房间添上一丝聊胜于无的生气,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让人喘不过气,浓重的夜色甚至让那盏小小的的灯泡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一张老旧的小桌子,一个生锈的文件柜,一个五十瓦的灯泡,再加上那个与简陋房间丝毫不搭调的老旧挂钟,就是这个仓库值班室的全部。 挂钟指向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坐在桌子前的河童保安员的眼皮跳了一下。 情况很危险。 她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狼天狗,有瞟了一眼放在桌子另一边的装着手枪的武装带,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纸片。 规则的发出声响的挂钟加剧了她的紧张感,她的目光不断在对手和手中的纸片上游移着,不知不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细汗。 终于,当分针再次发出清脆的跳动声的时候,女孩闭上了眼睛,仿佛做出了生死决定一般的,将手中的纸片反扣着丢在了桌上, “三个7,梅花。” “不信。” 比起紧张的河童,白狼天狗则显得游刃有余,少女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甩了甩尾巴,然后抬手翻开了河童扣在桌上的纸牌,但是她的表情在下一秒钟却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早饭你请。” 河童轻轻地擦去了额角的汗珠,捡起了白狼天狗掉在地上的狡黠微笑,而后示威似的,将三张纸牌一一排开,三张梅花七在昏黄的灯光下颜色惨白。 “说起来,也差不多了吧。” 白狼天狗看着狼吞虎咽的河童少女,一边百无聊赖的将桌上的四幅纸牌重新分类整理到盒子之中——时针已经指向六点半,这个时间军官很有可能来查岗,再打牌是很不明智的。 “是的,计划上说就是今天了。” 河童少女回话的时候已经消灭了自己的那份猪柳蛋汉堡,开始细细的品味还带着些许温热的咖啡。 “你不吃么?” “你吃吧。” 白狼天狗将四盒扑克装好,然后在木头桌子的边缘摸索了一下,将一块木头掏出来,将扑克塞回去——这是这些老兵油子在值班时候的唯一娱乐,如果因为没有藏好而被值班军官发现,且不说顶头上司会有什么处罚,同队的战友会先撕了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河童少女露出天使一样的微笑,但是白狼天狗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撒旦的召唤,她一边暗自为那枚倒霉的汉堡祈祷,一边趴在桌上看着蚂蚁打架。 “她们是7点之前过来是吧。”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白狼天狗突然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搭档足足看了六七秒钟。而后飞一般的窜到值班室的门前,微微发蓝的天空下,远处的盘山公路寂静的像一幅油画。 “她们究竟要干什么?武装暴动吗?这可是军械库,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整个守矢特区的武装保安的弹药领取点!我答应帮忙只是同意这场变革,可是我没同意任何形式的武装革命!” “你怎么爱喝这种介于巧克力和咖啡之间的鬼东西。” 河童没有直接回答白狼天狗的问题,只是唆饮了已经偶原本属于后者的饮料,毫无意义的吐槽了一下。 “放心吧,这件事情……立正!!” 一脸慵懒的河童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纸杯,却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快的立正敬礼。 “啊……啊!长官好!” 白狼天狗花了不到一秒钟用来做出反应,然后急忙转过身抬起右手敬礼。 “稍息,你们辛苦了。” 一身戍装的陌生中尉一手握着一个漆黑色的对讲机,一边扶了扶自己的船型软帽,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礼,河童并不确定,但是面前的这个军官确实是少有的人类。 “有什么事情吗?星月中尉?” “我说……你们辛苦了。” 河童少女向后微微的退了一步,看着中尉胸口的身份牌试探着提问,这个距离可以保证自己随手可以抓到放在桌上的枪套——不过那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个心理安慰而已。 “中士,请你向前一步,以免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突然,人类中尉亮出了从敬礼完就背在背后的右手,一把小小的PPK手枪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你!!” 这个动作白狼天狗微微后退了一步,但是也放弃了从桌上拿枪的想法,而人类中尉则是轻描淡写的将对讲机挪到嘴边。 “警卫已经控制住了,行动开始。” 话音未落,十多辆载重卡车从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大门中鱼贯而入,河童依稀从防水布遮挡着的车厢后看到,那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弹药箱。 她们在往弹药库搬运弹药?而不是搬出? 就在河童被这完全不合逻辑的问题困扰的时候,中尉却一个利落的侧身前探拽过了桌上的武装带,而两名警卫还没反应过来武器就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伯莱塔M9么?这种手枪既不适合女性的掌宽,威力也不适合战场自卫,二线守仓库的,大概够用,但是不能掩盖那群装备部的蠢货驴一般的大脑啊。” 天狗和河童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人类中尉将武装带叼在嘴里,单手掏出其中的一把手枪,熟练地退掉弹夹,然后重复这一动作退掉了另外一把枪的弹夹。 中尉把弹夹装入口袋,从背后取出了两个M9手枪的弹夹,分别插入两把枪之中。 “报告长官,作业完毕。” 随着装在军官礼服衣兜里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中尉轻轻地将装上了新弹夹的枪套放在了地上,然后抬起了右手。 “抱歉,我的工作结束了。” 中尉军官冷冷一笑,然后扣动了扳机。 出人意料的,意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河童少女确定自己听到了击锤砸向撞针的轻响。 哑弹? “少女们,我们这么做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中尉带着恶作剧的调笑收起了PPK手枪,而后将武装带捡起来重新丢在桌上。 “下次别忘了暗号,‘你们辛苦了’,回答是‘For Existance’” “啊!难道你就是!!” “嘘……” 中尉保持着自己恶作剧般的笑容,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只想看到那些想要开枪镇压的家伙,发现自己领到的子弹全是这种没有火药的会是什么表情。” “革命日快乐。” 话音未落,中尉风一般的跑出值班室,跳上一辆载重卡车,甚至来不及拉开车门,就这样潇洒的挂在门上扬长而去。 “呼……这种玩笑对心脏不好。” 直到确认车队走远后,河童才几乎半摊着倒在了椅子上,抓过桌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说实在的……” 白狼天狗却没有太大动作,只是继续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 “我有些期待这次革命了。” 河童没有搭话,只是拿着杯子默默地走到天狗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说,你不是不喜欢喝热朱古力吗?” “不要在意细节,在意细节的都是傻瓜啦。” “梅塔佐,帮我拿一下那本笔记,嗯,就是你右手那本。” “遵命,董事总监大人” 河城荷取坐在绝对算不上奢华的办公室内,趴在简朴的办公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科学家都喜欢这种简单而舒适的小窝生活,但是坐拥敌国财富的河城荷取确实对生活没有太大的要求,和大多数醉心于科学事业的河城重工人一样,她的特权仅仅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已。 只是当幻想乡建设开始后,她已经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了,甚至连被视为生命的研究时间也被压缩到了最小,不过河城荷取始终相信,只要等这一切都走上正轨,那么只需要移交就可以了。 “嗯……11点半有例会是吧?” 接过厚厚的笔记本,河城荷取无意中瞟到了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是的,大人。” “要喝点什么吗,大人。” “咖啡,不要糖,谢谢。” 河城荷取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翻阅着手中的爬虫杀手,不时在纸上演算着什么。 “董事总监大人,您的咖啡。” “谢谢。” 河城荷取放下笔,然后接过梅塔佐递来的咖啡,但是刚刚把杯子端到嘴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梅塔佐用一个眼神征得了河城荷取的同意后,转过身放下咖啡杯,接起电话。 “董事总监办公室,有事吗?” 尽管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河城荷取注意到梅塔佐的眼角突然那抽动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这种事情,在近乎面瘫的梅塔佐身上还是第一次出现。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梅塔佐挂了电话,而后转过身,向坐在办公桌前的河城微微躬身,报告到。 “恐怕例会不得不提前了,理事总监大人。” 河城重工首席军械工程处总监,史佩特斯提克尼卡?叶卡捷琳腋下夹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袋,快步走过会议室前的最后一个拐角,一边心不在焉的给角落里的卫兵回礼。 十五分钟前,佐藤由加里已经成功的在守矢广播大楼发表了演说,显然的,这是例会提前的根本原因。 “见鬼。” 叶卡捷琳摸了摸手中的文件袋,那是她要交给人事处秘书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辞职报告——每一个直接参与这次演说行动的河城重工职员的辞职报告。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那些所谓的“协助者”,也就是她自己在内的所有对这次宣言提供有意或无疑的帮助,因为如果把这些都算上的话,三分之一个河城重工都得卷铺盖滚蛋。 想到自己的计策,叶卡捷琳还是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她还是很想知道当那些武装保安发现自己的步枪里都是实心弹【注12】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她不能笑,至少现在不行——她已经看到了会议室的大门,还有坐在会议室门外长廊上的各个部门主管的助理。 当然,还有说好了等她的人事部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状况怎么样?”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纳博科夫接过叶卡捷琳递给她的文件袋,然后皱了皱眉头,向会议室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 “战备值班部的米尔希?阿尔丽娜阁下正在向河城荷取大人汇报事情的过程,还有佐藤由加里的宣言内容,河城大人情绪反正不太好。” “她情绪会好才见鬼了呢。对了,这些档案你不要当着面给河城大人,私下里交给梅塔佐让她转交就可以了,免得火上浇油。” “我明白。” 纳博科夫点点头,然后和叶卡捷琳一起轻轻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蹭了进去。 “综上,这就是佐藤由加里宣言的全部内容,基本上,政治倾向性已经很明显,目前博丽神社方面或者其他阵营还没有做出回应,但是民众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她们聚集在守矢电报大楼门前久久不愿离去。” 米尔希?阿尔丽娜将报告书推到河城荷取的面前,年轻的坦克制造天才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如果她再戴上那顶河城保安军团的大檐帽,那么看上去就和一个男人没多大区别,她的保安战备值班司令职位事实上是一个兼职,这位坦克狂人所要做的就是在河城荷取不亲自指挥部队的时候无为而治一下。 “这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够控制住局势就行,军方的状况如何?保安部队已经做出反应了吗?” 河城荷取眉头紧锁,只是扫视了一下就推到了一边。 “是的,保安部队已经按照灾害应急处置方案出动,第一批部队在11点10分赶到了现场,进行了疏导和安保工作。” 阿尔丽娜的眉头轻轻一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做出了报告。 “灾害应急处置?为什么是这个方案?” 河城荷取抬起头,目光直视阿尔丽娜。 “董事总监大人,我们最初是按照暴乱方案运行的……但是……” 阿尔丽娜侧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河野秀——矮小的物流部长轻轻地扶了扶帽檐,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声做出了回答。 “弹药仓库出了问题,攻击守矢城区保安团的所有轻武器弹药全部被换成了没有火药装药的实体弹,而警卫部队原本只装备了空包弹,因此我们只能……” “那就是说……她们大摇大摆的进了军火库,然后拉走了十几车军火而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无人回答,或者说无人反驳,河城荷取轻轻地压了压帽檐,将双眼隐藏在阴影里,沉默了大约数十秒,冰冷的开口。 “今天例会结束,散会,梅塔佐、阿尔丽娜、河野秀还有叶卡捷琳,你们几个留一下。” 叶卡捷琳正准备脚底抹油,却突然听到河城荷取点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投向自己的怜悯目光的纳博科夫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感到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有谁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么?” 显然的,这句质问与梅塔佐无缘,阿尔丽娜和河野秀低着头,没有回答。 “聋了吗?!我在问该死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城荷取猛然从椅子上跳起,右手狠狠地砸在了放在桌面上的报告书上,愤怒的质问甚至连会议室外没有走远的官员们都依稀可闻。 “我们的武器运输储存系统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我们直到现在才知道!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要紧的关头,一个走错一步就会影响幻想乡未来的关头被一群背叛者展示在我的面前! 你们这帮蠢货难道就没有想到如果她们不仅仅想要一次演说,那结果会怎么样!!守矢特区将会血流成河!” “可是大人,这并不是一场武装暴动。” 河野秀低着头,但是在暴怒的上司面前还想要辩解什么。 “你昨天就知道吗?!” “不,可是从任何角度讲她都没有暴动的理由……”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佐藤由加里你个蠢货!你不是她!你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今天她的人可以大摇大摆的拿走十几卡车弹药,明天就可能用T-65坦克推平我的办公室把幻想乡变成地狱!!学了一点政治就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革命者了,她们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根本不懂这份热情一旦被利用将会成为幻想乡最大的灾难!或者我早就该在现世就把她们全给踢回幻想乡,就像月球人那样!” 河城荷取猛然甩手,将已经被捏成一团的报告狠狠地甩在桌子上,无辜的纸团弹起来砸在了身旁的梅塔佐脸上,但是后者却依然面无表情的肃然而立。 河城荷取颤抖着,然后突然向着座位无力的倒去,梅塔佐飞快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后者却轻轻甩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的确对这份宣言感到愤怒,但是更多的是恐惧和悲哀,不是因为这份宣言想要把我怎么样,而是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危险地预感。 一直以来,我不断强调有两样东西在幻想乡是绝对的禁忌,一是政治,二是武器,这两样东西都能彻底的毁灭幻想乡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河城荷取几乎是爬到在了桌子上,沉默了大约三分钟,她抬起头,目光终于转向了一旁的叶卡捷琳身上。 “叶卡捷琳,带着你的团队,抓紧时间全部从技术层面上复核一下我们现在的武器储备,然后你去和佐藤由加里接洽一下,我希望能追回那批弹药,讲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明白吗?” “是的,总监大人。” 叶卡捷琳飞快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逃命似的走出了大门。 “阿尔丽娜,提升军队戒备等级,取消全部休假,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明白,大人。” “河野秀,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是的。” 小小的物流部长声音有些虚浮,显然还没从斥责中回过神来。 “你们下去吧。” 河城荷取无力的摆摆手,再次趴在桌子上,良久,她的声音从手臂围成的枕头后面传来。 “梅塔佐,我知道你有话想说,说吧。” “大人,您是在担心河童长老会吧。” 梅塔佐的声音很轻,但是河城荷取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那群家伙……从我来到幻想乡的第一天就想方设法窥伺河城重工的力量与技术……不过我确定这次的变革和她们无关,倒不如说……” “如果那批武器弹药落到她们手里,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呢。” 梅塔佐适时的补充。 “是的,好在我确定他们还不知道现代武器在幻想乡是足以打破平衡的存在……” “但是大人,她们迟早都会知道,到那个时候,这场革命……” 梅塔佐的语气有些低沉,不过河城荷取知道她一向是悲观主义者,倒也不觉得奇怪,何况她的话语也是一针见血。 “佐藤啊佐藤……你为什么这么天真……一蹴而就的变革……太危险了。” 河城荷取抬起头,向后仰倒在靠背上,梅塔佐轻轻地把手搭在她背负了太多的肩膀上,这让河城荷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只是,幻想乡的安全,还能存在多久呢,少女轻轻地叹息。 1985年5月5日,春天尚未过去,对于位于守矢山脉的守矢特区来说,距离夏天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河城荷取站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宝石一般蔚蓝的天空,仿佛想要寻找一丝鸟儿的踪迹。 可是她还是失望了,一片云絮都没有的天空中,没有任何生命翱翔的迹象。 自从城市化开始,幻想乡的居民就将在地面移动作为了一种时尚——不过她也并不确定,听说红魔馆还依然有很多妖精喜欢在天上飞行。 但是至少在妖怪山,如果不是赶时间,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悠哉悠哉的步行或者乘车,反正妖精妖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 曾经有人一度提出是否要进行空中管制和规划,但是被河城荷取否决了——反正一般的妖精妖怪飞起来时速最多也就是十多公里,就算是迎面撞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批弹药已经追回,数量完全合适,这让河城荷取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这口气舒完,梅塔佐递交上来的报告再次让河城荷取悬着的心吊了起来。 长老会可能在去年就通过收买实验人员的方式秘密获得了一些现代武器的试验资料。 本着最坏的打算,河城荷取再三思索后还是联系了那个人,那个人表示要和自己免谈,而时间就是今天。 不过就在河城荷取开始怀疑那个人是否是乘车过来而快要放弃眺望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欢迎来到河城重工,东风谷早苗小姐。” “这是我的荣幸,河城荷取女士。” 河城荷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守矢神社的风祝了,但是出人意料的,她和自己映像中的差别并不大,河城荷取意识到这是大结界的能力,一旦掌握了灵力,身为人类的新陈代谢就会变慢,而多余的能量运动全部由灵力代替——事实上这也不过是河城重工的猜测,但是毫无疑问的,东风谷早苗无论是外貌或者气质都跟很久以前没有太大区别。 “我联络您的原因我想已经不必赘述,我希望您能够在那个问题上有些好的想法,我这边现在十分的被动,河童长老会在妖怪山的影响力还是相当大的,尤其是河城重工内部,也有不少保守势力,这都是我无法阻止的。” 刚一落座,甚至不等梅塔佐将茶泡好,河城荷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事实上,河城小姐,我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东风谷早苗依旧带着毫不做作的自信笑容,从随身的一个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河城荷取。 “……《幻想乡公民宣言》?东风谷小姐,我希望这不是一个玩笑。” 河城荷取面色凝重,她想从蓝白衣裙的风祝脸上找到一丝不恰当的神情,但是她失败了。 “这不是玩笑,河城小姐。” 河城荷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反驳东风谷这个疯狂的想法,但是在她开口之前,早苗就展开了自己的陈述。 “莫非河取,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势头已经不可逆转了吗?” 早苗将御币轻轻地放在桌上,依旧微笑着,用曾经私下里的亲昵称呼开了头。 “你带来的不仅仅有物理上的变革,你还带来了文化,虽然你在刻意回避政治,但是你却忽略了一点,当你带来的文化累积到一定程度,政治自然就产生了。 我和佐藤由加里初步的接触了一下,虽不敢说很了解,但是我还是认为这场革命还是可以交给她的,至少,在对于武器的态度方面,‘十二人议会’和你我是一样的。” 河城荷取微微一愣,不过她突然就意识到早苗是在现世读过书的——虽然仅仅是高中。 “与其去镇压一场绝大多数人认可的变革——且不说这究竟是多数的正义,或者只是多数人的暴政,只要是多数人的选择,那么用强硬手段去‘堵’,无疑是不明智的。” 早苗给了河城十多秒的思考时间,而后继续开口,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条理清晰,具有说服力。 “而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在我看来,长老会已经走在了你的前面,河城,就在三个小时前,河童长老会以政治团体的身份给佐藤由加里发去了电报,表示会全力支持这场变革。” “哼……她们只是想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当初进入幻想乡的时候我以为她们真的想要开始过隐居的生活了,或者说还是这么多年的隐居生活让她们厌倦了?” 河童本是避世的种族,但是令人无法理解,而又无可反驳的事实是,河童长老会对政治和力量的热衷远超一个本该避世的种族所该做的。 “无论她们的目的在于哪里,我们也必须尽快作出反应了——而这才是我给你那份宣言的目的。” “那么……我该怎么做?” 面对摩挲着纸张的少女的提问,早苗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而后才娓娓道来。 “别忘了,你手上有全幻想乡所有的通讯,物流,以及我所不了解的领域,这十年来的城市化,已经让无数人对这些东西产生了依赖,而正因为如此,佐藤由加里无法离开你的支持,而你只要给她这个机会,她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河城荷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站在一旁的梅塔佐点了点头,旁听了二人交谈的贴身助理很快的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去安排某些事情所需要的。 “但是……长老会那边。” 河城荷取显然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毕竟这才是今天的主要议题。 “你必须要知道,荷取,变革中的民众总是会将变革的领导者神话,我可以负责任的说,现在的状况,只要佐藤由加里不支持武装化,那幻想乡就没有武装化的可能。” “可是既然你都说了她本身不支持武装化,那么又怎么可能……” 河城荷取被早苗弄糊涂了。 “取而代之。” 早苗轻柔的话语却让河城荷取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事实上,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风祝并不是一个人,在她的背后,有一个被称为军神,并一度统治一个国度的存在。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她,明白吗,只要佐藤由加里还在坚持着‘软革命’,那么她就绝对不能出任何事情,知道吗?” 河城荷取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明白东风谷早苗话中所隐藏的玄机。 如果河童长老会想要武装化,那么必须先除掉这个反对武装的佐藤由加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思路明确了许多的河童正准备道谢,早苗却再一次抢先开口了。 “放心吧,守矢神社不会过多的参与到这些事情上来,神奈子大人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而已,我也是。” “不过,如果真的需要我们站出来的话,我想,我们肩上的力量早就决定我们无法旁观了。” 东风谷早苗虽然继续微笑着,但是眼中的些许怅然确是无法掩饰的。 “永琳,这件事情绝不允许。” 蓬莱山辉夜跪坐在地上,轻轻地将手中的纸张交还给身着红蓝相间的护士服的女子,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语言中却流露出不可忤逆的威严。 “但是,公主殿下,我想您比我清楚现在的状况,何况我派人和河城荷取进行了接洽,她也在向我们求助。” 八意永琳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辉夜地态度而有所变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河城荷取……我从一开始就反感她的行为,她想把幻想乡变成什么?第二个月面她就甘心了吗?!!这个一直在玩火的蠢货!自己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处理,我不会让永远亭受到干扰!” “但是已经干扰了,公主殿下。” 辉夜地话音未落,永琳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最根本的所在,她依然跪坐在辉夜地面前,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永远亭不是独立于幻想乡之外的存在,与其自闭视听,掩耳盗铃,不如……” “永琳……” “后面的事情,我会替公主殿下处理好的,请相信我的能力,就像您一直以来所相信的。” 永琳微微低头,像是在征求高傲的月之公主的同意一般。 “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计划,虽然我希望这个计划永远用不到。” 蓬莱山辉夜也低下头,而后微微偏过头,避开八意永琳的目光。 而即使是在这里,她也仿佛能够听到远处那些“公民”的呐喊。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今天,几号?” 红魔馆的午后,背靠广阔的雾之湖的洋馆,舒畅的风轻轻地托起少女鬓角的蓝紫色发梢。 她轻轻地放下红茶杯,然后伸手关掉桌上的收音机——五分钟前,宣言就已经播放完毕了。 “5月8日,如果按照现世历来算的话。” 蓝白衣裙的女仆长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笔尖和纸张摩擦轻轻地发出有节奏感的微声。 “以后就都按照现世历算吧,看来绝不算长的避世生活,就要结束了呢。——写完了么?” 粉红色衣裙的少女轻轻地将目光挪向湖的对岸,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在猜想那片大陆上的情景。 “抄送帕琪吧,广播系统已经弄好了么?” “没有问题了,蕾米莉亚大人。” 小小的女孩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吸血鬼特有的獠牙,腥红色的瞳孔中,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狂热。 “走吧,我们去问声好。” “向斯卡雷特家族的公民们。” 无论如何, 1985年5月8日,《幻想乡公民宣言》正式发表。幻想乡公民化运动正式进入高潮。 没有人知道,那是否是历史真正的呐喊。 第二章 完 注1:神社惨案唯一的幸存者,详情后文有介绍。 注2:妖怪山内战中政府军将领,公认的中性作风,擅长坦克作战,有“黑沙暴”之称,被神奈子誉为“良将”,妖怪山内战结束后下落不明 注3: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 注4:《凡尔赛合约》,一战后协约国与同盟国签订的不平等协议,被普遍认为是二战的导火索 注5:佐藤由加里曾担任十二人议会的主席。 注6、注7:两个河城重工的部门,信息反馈部研究城市化以来幻想乡民众的信息反馈,结界研究部门则研究城市化对大结界的影响 注8:十二人议会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党,只能算政治团体。 注9:幻想乡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口普查信息,因此无法落实每一个居民的选举权 注10:十二人议会从1985年5月8日正式成立 至5月30日神社惨案覆灭,共22天 注11:保安中队是河城重工组建的用于维持治安的准军事机构,相当于国民警卫队,武装和训练程度超过一般警察 注12:没有装填底火就封装弹头的子弹 第三章 神社山脚下的血(A面) 姬海棠并不是第一次坐直升飞机。 在1990年的海湾战争中,她曾作为加拿大军方的随军记者走上前线,曾经乘坐过CH-47支奴干,不过当时仅仅是用来赶路,说起来,她并没有真正在直升机上俯瞰过大地,只是和一群傻乎乎的大兵一起被塞进罐头一样的机舱被运往目的地。 CA109警用直升机就不同了,崭新的它有着良好的视野——不光是对机组成员来说,即使是后排的乘客也可以通过侧舷窗俯瞰大地。 虽然姬海棠已经拿到了低空飞行的执照,但是这次的目的地如果她贸然飞过去的话,估计只会被超过上百辆的通古斯卡打成一厘米都不到的碎片。 碧蓝色的天空比她想象的要更加透亮,而脚下白茫茫的积雪之中偶尔流露出的一星半点翠绿,则仿佛是这个国度不屈意志的化身一般。 她苦笑一下,无论怎么说,自己依旧还是认为自己是这个国度的一员呢,即使这片大地已经陌生到她可以躬身问候“初次见面”。 “我们还要多久到?” “大约三十分钟,姬海棠小姐。” 扯着嗓子询问了接下来的路程后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稍微波弄了一下被巨大的耳机压乱的发梢,收起了看风景的心情,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缓缓取出了 米尔希·阿尔丽娜,河城重工前保安战备司令,折翼之夜大清洗后担任妖怪山革命军河城重工独立分队作战局局长,兼妖怪山革命军装甲部队总监【注1】。金泽那溪会战中参与制定“存续”计划,与河城荷取等一干河城重工高级官员叛逃政府军,1991年晋升上将军衔【注2】担任妖怪山联盟防卫军装甲兵参谋部参谋长至今。 俄文的铅字书写的档案生硬而空泛,不过已经传达了足够的信息,姬海棠微微揉了揉太阳穴,而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了飞行员与地面的通话。 “这里是RC-33,接近中的直升机,前方为军事临时禁飞区,请通报编号与来意。” “守矢特区警察总署所属,P-03,奉命搭载VIP进入演习区域,任务编号XA32444。” 无线电的那头沉默了大约数秒,随后给出了指令。 “P-03,许可通过,请遵从地面指引降落,完毕。” 话音刚落,两架SU-27改就突然出现在天边,示威似的飞快的从小小的警用直升机上方划过,而后消失在远方。 姬海棠望着战机消失的方向微微愣了数秒,而后侧过头,原本白雪皑皑的山峦间,已经有了不少凌乱的痕迹。 是的,不能算是走运的,当她打算去采访米尔希·阿尔丽娜的时候,恰逢一年一度的妖怪山联盟防卫军山地作战演习——“信仰之山-2015” 这项几乎涉及整个妖怪山的军事演习始自2009年——也就是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爆发前一年,2010年演习因为变成了实战而取消,2011年因为响应和平号召没有举办,2012年恢复正常。 渐渐地,随着直升机的前行,姬海棠已经可以看到整片整片的营区——大都以步兵部队为主,辅以少量的轻型装甲车辆——“信仰之山”系列军事演习主要是以山地作战为主,装甲部队很少参与,而每年夏天在磨山盆地进行的“沙暴”系列军事演习才轮到那些钢铁巨兽们表演。 不过即使缺少了标志一般的钢甲洪流,川流不息的卡车和越野车也足以让人感到震撼,更不要说整齐的营房和成上千人同时进行的例行山地越野训练了。 某种意义上说,幻想乡的武装化速度快的匪夷所思,仅仅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已经拥有如此职业化的建制与不次于现世主流的武器装备,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术修养更是在两次全面战争中走出了摇篮,开始向现世靠拢。 扫视着成片成片的雪白色帐篷连成的营区,姬海棠不知不觉由想起了米尔希·阿尔丽娜在电子邮件中这样对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妖怪山战争前博丽灵梦的“不作为”?如果她阻止了神社惨案,那么是否就可以阻止武装化的产生? 无疑的,这个问题占用了姬海棠很多的时间,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走到了一个历史的分岔口,不止一次的,少女曾如此设想:如果博丽灵梦采取蕾米莉亚或者蓬莱山辉夜两者任意一种选择——而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做,那么历史是否还会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样子。 听上去这是个很吸引人的假设,因为某种程度上讲,神社惨案之前,妖精们和幻想乡的上层结构并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公民宣言》发表后各个势力的柔和反应并不是一种敷衍或者假象,也许站在现世的角度很难理解,但是这确实是发生在幻想乡的事实——由于自己尚未了解的原因。 其次,‘十二人议会’依靠着自身的影响力牢牢地将民众把持在手中,在无数文献的描绘下,姬海棠可以想象人们对她们的顶礼膜拜,那种景象也许和1940年元首穿过凯旋门时德国上下对他的情感类似。 而神社惨案将这一切都彻底粉碎,不难想象茫然的民众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威胁的时候,又失去了可以信赖的领袖,可以说是神社惨案制造了武装化的前提——准确的说,是将原本潜伏在表象下,本打算继续潜伏几十年甚至更长的矛盾所提前暴露出来——而某种意义上,这种矛盾是存在着被幻想乡社会结构温和消化的可能的。 那么是不是真的如果博丽灵梦面对着铺天盖地的公民化运动采取了什么措施,就可以避免,或者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幻想乡的武装化呢。 姬海棠揉了揉被自己弄得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但是由这个想法得出的结论显然是错的,因为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要素。 如果说博丽灵梦所代表的是“秩序”,那么河童长老会大概是“反叛”的化身,事实上,从海棠的角度看,很难对这个团体究竟是一个肮脏的野心政治集团,还是真正的幻想乡的革命者——如果说“十二人议会”本身仅仅是一个过家家级别的空想政治团体的话,河童长老会才是第一个开始追求政权的真正意义上的‘政党’——而我们已无从得知,这份政权被她们得到后究竟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一面倒的负面资料并不能给姬海棠更多的答案,只是那也许没关系了。 一个身着少尉军服的白狼天狗帮她打开直升机的舱门,然后冲着正在摘掉耳机的姬海棠敬了一个军礼。 “要来点咖啡么?” “好的,谢谢。” 勤务兵的笑容在姬海棠看来有些僵硬,不过姬海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一手接过咖啡杯,一手端着小小的便签本继续整理着采访的思路。 “姬海棠小姐,将军有请。” 将军的秘书——一名陆军少校抱着文件夹推门走出,姬海棠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而后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入了小小的办公室。 和绝大多数河城重工的高层领导一样,阿尔丽娜上将的办公室简陋的让人感到惊讶——一个小小的写字台,一个宽大的真皮椅子,一个有点老旧的书架,甚至连一般办公室内会有的装饰花瓶、简单沙发甚至是饮水机都没有。 坐在办公桌前的米尔希·阿尔丽娜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大部分河童喜欢这种可以将头发完全收进大檐帽的发型,类似的还有清爽的单马尾之类。 没等姬海棠打量完这个鹰派技术流军官,阿尔丽娜合上了手中正在翻阅的文件夹,然后递给另外一个秘书,后者和姬海棠擦肩而过的时候,美丽的中将抬头看了看手表,然后用一句话让姬海棠明白了真正“重工人”那堪比日耳曼的重视高效的作风。 “现在是两点二十七分,三分钟后我们开始,三点钟结束。” “如果你想了解幻想乡武装化的经过,那么不了解河童长老会是不行的;同样的,如果你想要了解河童长老会,那么不了解河城重工是不行的。” 阿尔丽娜双手插在口袋里,带着一种姬海棠似曾相识的潇洒和淡然——那种从战火中挣扎归来的军人特有的气质,她站在书架前,看了看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椅子上而显得有些拘谨的姬海棠,然后随手从书架中取出一本书,姬海棠透过窗外射入的光线,依稀看到那本老旧的封皮上烫金的标题。 《黑色雪绒花:党卫军士兵回忆录》 毫无疑问,是一本现世带回来的书,类似的文献姬海棠看过不少,但是她突然觉得阿尔丽娜是想向自己暗示些什么。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知道河城重工事实上是严重的奉行者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这和河城重工的发源有关,事实上从‘洪水佣兵团’时代【注3】开始,这个没有根基的组织就唯有通过如此一条道路来生存。 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60年代,河城荷取真正开始拥有自己的资本的时候,也就是从佣兵跳槽到军火生产的时候,河城荷取才试图洗去我们满身的血腥味,她也许的确成功了,但是这种为了生存而形成的日耳曼式的‘效率’则成了河城重工的灵魂。” 姬海棠点点头——这绝不是有意的敷衍,且不说别人,面前这个人已经给自己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但是遗憾的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从未彻底在河城重工内部被消灭——某种意义上,这和河城重工的组织结构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在那个年代,真正愿意跟随河城荷取去现世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和她一样对科技充满了好奇的——这在避世的河童一族里本就是一种异类,第二种则是因为先天缺陷——比如像诺克提斯·梅塔佐这种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你是说……诺克提斯·梅塔佐有心脏病?!” 姬海棠有些惊讶的叫出声,传说中河城荷取的秘书兼保镖,最信任的鹰犬,全幻想乡最庞大,但存在时间又最短暂的谍报机构,“至高神的右眼”的最高统帅,除过河城以外唯一有权调动总监卫队的人,居然是一个心脏病患者。 “否则,她怎么会死在那里?” 姬海棠不确定阿尔丽娜的语气是惋惜或是嘲讽,但是从一开始就把握着谈话节奏的上将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总而言之,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存在,让河城荷取的梦想化为乌有——或者说,从一开始有着那样单纯的想法,就是一个上位者的错误。 不过,我更认为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个上位者。” 阿尔丽娜优雅的一笑,而后随意的翻动着手中的书籍,然后猛然和上,冲着姬海棠伸出了三跟手指头。 “幻想乡的武装化,事实上是由三个主要原因所导致,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河城重工自身的原因。 作为武装化的物质基础存在,如果说河城重工本身对武装化毫无责任绝对是国际玩笑。 河城荷取并不是不知道这种可能性,因此在厂区搬迁入幻想乡的过程中,她曾经制定过一个简单的规章制度……哪,就是这个。” 阿尔丽娜从手中捧着的回忆录中抽出几张打印纸,递给正在埋头笔记的姬海棠,羽立将有些发黄的打印纸展开,折叠的部分已经十分脆弱几乎要被弄破。 《关于重工成员进入幻想乡的武器管制准则。》 “简单地说,这个条令是河城荷取为了避免军火生意为本家的河城重工在幻想乡扩散现代武器的条例——事实上,这可以算是河城荷取少有的深谋远虑,在刚刚搬迁完毕的第二个月,河城荷取就秘密进行了现代武器在幻想乡作战效能的试验,结论是轻武器虽然对灵力高等存在没有太大作用,但是105毫米以上口径可以轻松对东风谷早苗造成致命杀伤【注4】。 当然,这是四十年前的数据,现在这一口径锐减到12,7,400米内即使是全盛时期的博丽灵梦也最多能抵挡一枪,而且会有严重的动能伤害。 不扯这些,总之,情况和河城荷取预料的一样严重,因此她制定了这个规定,并且将实验报告彻底封存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这样做,我之前已经说过,社会达尔文主义已经深入了河城重工的骨髓,而河城荷取也只是盯死了物流部门和市场部门,而太过相信科研部门……” “可是任何武器的违规运出都必须经过这两个部门啊,这样做并没有问题啊。” 姬海棠将看完的准则书小心的叠好交还给阿尔丽娜,而后发问。 “谁告诉你一定要运出的?我亲爱的记者小姐” 阿尔丽娜走到窗边,从呢子大衣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金属烟盒,而后点上一根香烟,一边打开窗户,而后反问了姬海棠一句。 “你太低估了那份报告的影响力,或者说,你低估和河童长老会的影响力。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第二个重要因素——臭名昭著——当然这只是历史书上的评价——的河童长老会。 我不想对这个团体评价些什么,因为现在关于这个团体的评价一直是大多数历史学者吹胡子瞪眼的主要内容,因此我只想说两件事情。 第一, 河童长老会的确是拥有野心的,但是和统治无关,河童长老会最大的野心是‘击败’。 第二, 河童长老会是幻想乡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党——这你已经知道了,但是更重要的是,河童长老会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这是在那个年代极其少见的。” 阿尔丽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姬海棠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湖对岸的好友,和这个即使吸烟也挺拔着身姿的妖怪山将军不同,芙兰抽烟的时候总是喜欢将身子弓起来。 “从结果来看,河童长老会的存在是一个必然——河城重工不可能将武器的威力永远隐瞒下去,而总会有人希望得到这份力量——你依然要明白,并不是统治或者征服,而是挑战。 这很好理解,最下层的存在希望脱离符卡规则,但是中层的会怎么想?你们说不玩就不玩了?你们压在我们头上多少年,我们为什么不能还击? 因此,在我看来,幻想乡的武装化,跟符卡规则下的暴力滥用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幻想乡的三个阶层——高层并不在乎那些公民化的问题,底层乐于成为公民,但是中层呢?这样一个代表了为数不小的拥有一定实力与声望的阶级又在这场运动中得到了什么呢? 而符卡规则深入人心的‘胜者服从败者’,本身也与河城重工的‘等价交换’原则不符,再加上从小就没有和符卡规则有太多交集,因此产生厌恶感也很正常。” 阿尔丽娜平淡的讲述着,但是姬海棠记录这一切的笔尖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她突然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也许就是她口中的所谓“中层阶级”。 “而第三个原因,就是博丽灵梦和她所代表的符卡规则了,这个其实你我都清楚,博丽灵梦这个个体最大的错误在于不作为——虽然我们也许不能批评她什么,在当时的情况下,不作为也许是她唯一的选择,毕竟谁都不想做出错误的选择。 而且,我们大多数人并不总能看清楚这个问题——有的时候,不做选择比做出错误的选择更好。” 阿尔丽娜尽力让自己的表述显得客观,而且她做到了,至少姬海棠开始反思这个问题——是否我们在看到灵梦所代表的规则之前,更应该考虑到她作为人的具体化一面。 “综上,正是这三个理由让幻想乡的武装化不可避免,而这三个理由都是一系列规律综合作用的结果,当然,还有不少小的因素,比如说幻想乡的居民易被煽动,原有的社会结构不稳定导致掌握了底层民众就可以轻松地动摇原有体制;也有现代武器对符卡规则碾压性的破坏,过分强大的力量被掌握在不成熟不理智的人手里,自然会引起一场风暴……总而言之,这一切导致了幻想乡武装化的发生。 而知道了根源,过程似乎就十分清晰了。” 阿尔丽娜深深地吸了最后一口快要燃尽的烟头,而后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双手抱在胸前,如数家珍一样的开始了梳理。 “1980年河城重工进行了代号‘持久梦幻’的武器实验,总负责人为首席军械工程师史佩特斯提克尼卡·叶卡捷琳,参与实验的有数十种现代轻重武器,而实验的对象则是东风谷早苗——这项秘密实验是瞒着守矢神社进行的,我们都清楚那个溺爱风祝的神明知道早苗被105坦克炮用穿甲弹差点轰成重伤的话估计会直接拆了河城重工。实验结束后,河城荷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报告被封存,所有试验人员均被被下达封口令。 这份长达一百七十页的报告详细的阐述了十余种美式或苏式现代轻重兵器的作用原理,使用方法,装配效能,并且配上了相关研究人员的实际测试报告,‘持久梦幻’实验的实战实验部分被河城荷取销毁,但是却留下了目击证人。 河城荷取在思维上的漏洞导致这份报告被泄露而她甚至还一无所知——虽然究竟是谁真正泄露了这份报告的真相已经随着诺克提斯·梅塔佐的死和‘至高神的右眼’覆灭而永远的不为人知,但是史佩特斯提克尼卡·叶卡捷琳和坂上铃依这两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一定脱不了干系,而事实上也只有叶卡捷琳能够拥有让长老会信服的权威性——她是当年实验的负责人之一。 而河城荷取被误导后,和佐藤由加里一起做出了致命的错误判断。 事实上在公民化运动开始后,关于是否进行武装化一直是十二人议会的保留议题,而在佐藤由加里和河城荷取的天真的平方的作用下,这一问题最终被搁置,取而代之的是河城荷取派出原属河城重工卫队的特别行动分队保护十二人议会的安全,这支部队平时是由我指挥,当然河城荷取有权越过我直接调动她们。” 阿尔丽娜若有所思的舒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精致的金属烟盒,但是当她甩开盒盖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一根香烟了。 “1985年5月30日上午,就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十二人议会全员驱车前往博丽神社,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而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河城荷取在前一天通知我第二天她将接管这支部队,因此29号,也就是星期五晚上,我和我的小组一直在进行着对新引进的豹2生产线出现的一些问题进行研究调试,当晚就睡在了研究所。 第二天早上10点半,人事部长,我的好友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突然跑来把我从凳子上摇醒,告诉我十二人议会已经出发了。” 阿尔丽娜眺望着窗外,姬海棠注意到她插在裤兜里的左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 “而‘528分队’,则受河城荷取的命令没有前去护送。 我不知道河城荷取为什么要下达如此荒谬的命令,或者说,即使佐藤由加里为了避免博丽灵梦误会而要求528分队不要跟随,河城荷取也应该秘密对十二人议会进行保护,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河城荷取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阿尔丽娜依旧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在看什么。 “然后……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十二人议会遇刺,‘恰巧’出现在那儿的四十四治安小队拿出的所谓‘无可辩驳’的勘察报告,然后河城重工被冲击,在长老会的煽动和民众的压力下,河城重工不得不开放武器供给,在重工内部革命派与革命同情派的操作下…… 而河城荷取和东风谷早苗,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1986年的‘千羽山会议’了吧。” 叙述告一段落的阿尔丽娜,轻轻地走到书架前,然后俯下身,从最下层的一个小盒子取出了一包香烟,然后撕开锡纸将它们整齐的码放在镀金的烟盒里。 不过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姬海棠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深邃的表情,她终止了记录,而后突然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黑色的碳素笔在纸上无规则的开始涂抹着什么。 “阿尔丽娜将军……当你知道十二人议会没有带卫队独自前往谈判的时候……你……没有做什么吗?” “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时候……而且河城荷取直到报告传来都一直命令528分队待命。” “真的……吗?” “真的。” 阿尔丽娜点上第二根烟,然后依然是用她惯用的英式握烟方法,深深地吸了一口——比往常,要长得多的一口。 “那么,最后,我额外的问题,阿尔丽娜……将军。” 姬海棠微微一挑眉毛,然后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在阿尔丽娜吐出第一个烟圈的瞬间停止了无意义的图画,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着用食指和拇指的英式握法握着烟头的阿尔丽娜,微微斟酌了一下措辞,而后低声询问。 “您认为幻想乡武装化是一个必然么?如果说十二人议会没有死于当日的惨案,幻想乡的历史又会改变么?或者说……您认为历史存在偶然么?” “必然和偶然,并不存在绝对的界线。” 仿佛早就知道姬海棠要如此提问,阿尔丽娜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只是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淡然的做出了回答。 “那是因为,历史就是这样一种混合了偶然和必然的东西,必然诞生偶然,偶然反映必然。 我不会去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不符合河城重工的作风,但是我也不会认为仅仅是某个人,某件事就可以改变历史,历史就像一条河,我们站在河岸两边,也许是洼地也许是山峰,也许我们能够看到历史的流向——但那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是毫无疑问的,如果你想要改变河流的流向,就必须从还未流经的河床入手。 或许,我只是说或许,武装化根本就是幻想乡的意志,这在那些年轻人看到河童重工保安队帅气的制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也说不定。少部分人引导,点燃大部分人心底本就存在的东西……就成了烧毁一切的革命烈火。 只是,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去希望,那一切都是偶然吧。” 阿尔丽娜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姬海棠,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总结。 “1985年5月30日,《幻想乡公民宣言》发出超过两周,在各方积极响应的情况下,符卡规则的制定者,博丽神社方面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30日上午,宣言的妖怪山方代表佐藤由加里和永远亭方代表艾米驱车前往博丽神社进行交涉(红魔馆方代表爱丽丝·维利尔因为汽车抛锚未能按时赶到,因此逃过一劫。),但是却在神社山道上遭到伏击,代表团十多人全部罹难。 袭击事件发生后,河城重工四十四治安小队勘察了现场并提交了报告,报告声称代表团全部死于弹幕和灵符的攻击,而同时,有许多当时在博丽神社附近的目击者表示看到了有弹幕战斗发生。 种种证据将矛头彻底指向了博丽神社,灵梦面对各界质疑和求证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的辩解,反倒是幸存的爱丽丝·维利尔对河城重工的工厂治安部队为什么会那么快出现在那里感到奇怪,但是后者声称是例行的野营拉练,这种训练曾经也出现过,这个最致命的疑问就此不了了之。 可以说,神社惨案正式将“幻想乡公民化”的运动从和平商议,口头示威转变成了武装抗争——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神社惨案将妖精们逼上了最后的绝路,而她们在寻找自保的法宝的过程中,选择了武器。 让我们纵观整个幻想乡武装化的历史,也许可以认为,武装化是幻想乡民众内因和少数外力共同作用的结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从一开始,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就被工厂武装保安那帅气的军服和整齐的队列所吸引——有文献表示,‘军旅文化’一度作为流行文化在妖怪山传播开来,而河城荷取在这一问题上显然仅仅是一个科学家而非政治家或者社会学者——她尽力想要去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但是手段却幼稚的令人叹息。 另一方面,1984年底,一份秘密呈报河童长老会的报告也让妖怪山的一部分中层实权阶级注意到了武器的威胁,这份长达一百七十页的报告详细的阐述了十余种美式或苏式现代轻兵器的作用原理,使用方法,装配效能,并且配上了相关研究人员的实际测试报告。 可以想象,整个河童长老会为之震动,深感这些装备足以让幻想乡的根本规则——符卡规则彻底崩溃而非仅仅作出修改。 神社惨案发生后,河童长老会一方面声称代表团死于灵梦的弹幕,另一方面却拒绝爱丽丝·维利尔提出的验尸要求。在一片狂热的“自卫”浪潮之中,妖精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当时充满了革命同情心态的河城重工身上。 1985年底,超过三万件单兵武器在河童长老会的默许下通过各种途径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来自幻想乡各地的妖精们,河城荷取为了避免幻想乡武装化设置的防御网就像年久失修的水坝一样被渗透着,而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通过香霖物流公司控制流入永远亭和红魔馆的武器,但这一举措反而助长了河童长老会的野心,疯狂在妖怪山境内膨胀的武装人员让长老会将目光放在了整个幻想乡身上。 但是就在1986年,一个突如其来的会议让河童长老会垄断武器的计划彻底泡汤。 这就是‘千羽山会议’。” 姬海棠轻轻地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完成了告一段落的总结记录,一股难以言述的疲惫涌上心头,她微微后仰,让整个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椅中。 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天快亮了吧,大概。 闭上眼睛,她仿佛又看到当她离开司令部时,参加演习的士兵那整齐的队列,满脸刚毅的士兵,就像上个世纪柏林墙两端她所看到的那样。 陌生的家乡,压抑的真相,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但是她知道,这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 不知什么时候,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被文献和采访手记堆满的书桌上,那个她总是随身携带的采访本静静地躺在印刷品构成的山峦之中。 “千羽山会议”,从武器到军队,从妖怪山到全幻想乡。 黑色的碳素笔迹,在昏黄的台灯光芒下厚重而安静。 B面 第一滴血 博丽神社的午后都是清新而爽朗的,尤其是在这春夏之交的时候,寒冷的冬意已经随风消失在了远处的山间,而炎热的夏天却因为贪睡还没有露面的意思,舒爽的微风轻轻卷起地上散落的翠绿叶片,在空旷的石砖之上螺旋的飞舞着。 “你还真是……好歹也扫一下这些麻烦的落叶嘛。” 带着黑色魔法帽的少女将扫把抗在肩上,而后大大咧咧的甩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踩着满地的落叶向着坐在台阶上的巫女抱怨着。 “下次再说吧。” 神社的巫女只是淡淡的笑着——在普通的魔法使的记忆里,这种没有意义的托词已经重复了大概上千遍了。 “今天似乎有什么事情啊。” 看着魔理沙缓缓地走到自己的身旁,将扫帚靠在台阶旁的柱子上,摘掉帽子捏在手里,灵梦抬起头,将目光转向天空,一边自顾自的发问。 “不,也没什么。” 魔理沙并没有注意到灵梦的动作,而她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撇了撇嘴,放下了手中的帽子。 “一定是有什么事吧,否则你早就抢过茶杯开始了。” 灵梦的语气依然是不带一丝波澜,魔理沙下意识的偏过头,发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正放在托盘里。 “呃……啊……谢谢。” 魔理沙因为灵梦的反映而微微一愣——平时的灵梦可绝对没有那么好客,总是要在魔理沙的再三催促下才会懒洋洋的去泡茶。 “我知道,你会来的。” “为什么。” 魔理沙有些奇怪的反问,而灵梦的面庞上却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不重要,魔理沙,说吧,你想要问的问题。” 不知怎的,魔理沙从灵梦平淡的语气中读出了意思淡淡的决然,这让她本想去拿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灵梦,你真的不打算采取行动吗?” 魔理沙猛然转过身,半蹲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灵梦,然后认真的发问。 “这是异变对吧。” “很遗憾,这不是异变。” 灵梦依然抬着头,平淡的目光仿佛要刺破远方的大结界,看向更远的苍穹。 “可是,难道你就这样继续坐着么?” 魔理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台阶上,而后有些百无聊赖的问。 “我说过的吧,在春雪异变的时候。” 灵梦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所维持的异变,都不可能持续太久,因为无论怎样的力量,都不可能永远的影响幻想乡,大概已经十年了吧,就算是想做什么,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至于一开始为什么我不行动……你要知道,魔理沙,我可以让雷米利亚停止红雾异变,但是绝不可能把红魔馆拆掉,只要……它能够成功进入大结界” 魔理沙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这个对万事万物都保持着淡然态度的少女,默不作声。 “所以,是的,我现在不能做什么,既不能轻易的承认符卡规则的失效,也不能跑过去把她们教训一顿……所以我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灵梦缓缓地将握着茶杯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笑着做出了回答,虽然一概如往的都是不掺杂感情色彩的事实,但是魔理沙却在恍惚间觉得,灵梦的话语中,似乎隐含着一丝痛苦。 魔理沙没有再反驳什么,因为正如灵梦所言,她们,什么都不能做。 她抬起头,望向灵梦所注视过的方向。 天空一如既往的碧蓝。 当夕阳再次洒落大地的时候,魔理沙在山脚下看到了一个安静的抱着那本从不离手的金发少女。 “嗨!爱丽丝,你怎么过来了?” “我只是路过而已。” 人偶使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向自己跑来的魔理沙,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而后背对着博丽神社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唉,等等我嘛!” 魔理沙飞快的追上转身离去的爱丽丝,而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爱丽丝显然是被魔理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握着魔法书的右手一晃,原本加在魔法书封条上的一封信落到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啊?” “这是……你的信?” 魔理沙一脸大大咧咧的从满是落叶的地上捡起那封乳白色的信件,但是还没等采取下一步行动,信封就被爱丽丝见缝插针的夺了回去。 “还会有人给你寄信啊,真难得。”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嘲笑我?” 爱丽丝给了魔理沙一个白眼,后者有些抱歉的吐了吐舌头,而后好奇的把脑袋凑过来。 “喂喂,是不是你家里来的信啊,怎么样,妈妈还好吗?” “唉……别靠这么近啦!……真拿你没办法……是的。” 淡淡的清香从魔理沙的肩上传来,爱丽丝美丽的脸颊上瞬间爬上了一丝潮红,她有些僵硬的向旁边一靠,然后做出了回答。 “哎?怎么了?” 魔理沙却并没注意到人偶使小小的变化,莫名其妙的发问后,爱丽丝也急忙将自己从失态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那个家伙说……让我……让我们小心应付接下来的状况,幻想乡可能会有大的变故。” 爱丽丝微微皱起眉头,刻意对魔理沙做出了暗示。 “我才不怕,河城荷取那个笨蛋都快把妖怪山铲平了,还有什么变故能比这个更大。” 魔理沙无所谓的甩了甩手,不过爱丽丝知道魔理沙对于河城荷取的行为还是有点失望的,毕竟两人在怨灵和间歇泉异变的时候也有过密切的合作。 “但愿吧……” “我说你个家伙怎么也和灵梦一样学会玩深沉了,说起来,今天晚上……” 爱丽丝苦笑一下,跟在魔理沙的身后向着魔法森林的方向走去,但是对于魔理沙的话,她却并没有听进去,正如魔理沙所言,她看不出还有什么重大变故的可能,但是从那个家伙闪烁其词的话语中,敏锐的人偶使嗅到了一丝浓重的危险地气息。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做出选择了吧,爱丽丝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侃侃而谈的魔理沙身上。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的选择。 夕阳渐渐消失在了天边,而当夜幕深沉的时候,河城重工新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现世1985年5月30日。 “佐藤,我觉得你应该在考虑一下这份方案,你现在的安全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河城荷取右手握着电话的听筒,左手一边搓着电话电话线,加上明显有些高的办公桌和老板椅,看上去活像一个正在偷打长辈电话的孩子。 “不可能的河城,你要知道,一旦你派出的卫队让博丽灵梦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幻想乡就真的完了,何况你那些杀气腾腾的大兵怎么看都不像是卫兵而像是来砸场子的。” 只是电话那头坚决的拒绝让河城荷取的眉头已经几乎拧成了一团,她抬头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梅塔佐和“528”分队的队长,那个中校此时此刻已经套上了一身洪水佣兵团B级小队的装备,涂着迷彩油的面庞熟悉而又陌生,河城记得她叫长谷川什么的,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 “可是你要知道,长老会那边最近平静的有些反常了,我觉得她们在筹划什么……” “河城,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并没有不耐烦,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近乎安慰的语气。 “我知道我这种人是刺客最好的枪靶,不管刺客来自哪一边,但是我冒这份险是值得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河城。” 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了河城荷取最后的辩解,河城荷取突然意识到,从很久以前,佐藤由加里就是那种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那是绝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 “我不允许有任何会让博丽灵梦产生误会的可能,你知道,这关乎幻想乡的未来。” “所以,别再辩解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所担心的。” “放心吧。” 河城荷取微微一愣,但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变成了被挂断的忙音。 “这个笨蛋!” 她狠狠地把听筒砸在了座机上,狠狠地骂了一句,而后抬起头,对着梅塔佐开口。 “诺克提斯,你那边有回报吗?” “没有的,董事总监达人,长老会那边没有任何异动。” 优雅的助理微微低头回答。 “见鬼……那个,中校……你叫什么来着。” “洪水集团所属洪水佣兵团驻幻想乡分部第528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长谷川中校!” 显然的,长谷川是一个标准的军人,甩手敬礼的同时回答清晰而洪亮。 “我记得528分队有三个小队对吧。” “是的长官!” 河城荷取已经没心思去考虑这个一身戍装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中校为什么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而后下达了命令。 “好的,那么,第一小队立即以小组为单位,配合梅塔佐继续监控长老会成员,第二小队潜伏在魔法森林通往博丽神社的路上,但千万不要接近博丽神社,保持5公里以上的距离,第三小队在重工内部上车戒备,随时待命,明白吗?” “是!长官!” 长谷川中校再次敬礼,而后一阵风一般的走出了办公室。 “那……神社附近呢?” 等到厚重的隔音门被关严后,梅塔佐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长老会应该没有胆子在神社周围动手,虽然灵梦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是她们也不会触及这个底线。” 河城荷取向后一靠,而后十指交叉,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但愿如此,董事总监达人” 米尔希·阿尔丽娜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多了。 她揉了揉因为趴在桌上睡着而有些酸疼的肩膀,然后站起身,将桌上的笔记和图纸都收拾好,而后走到一旁的洗脸池边拧开了水龙头。 这样的彻夜工作又让她想起了当年在现世的时候,这个习惯是自己的导师影响自己的,据说现世的科学家都喜欢这样彻夜的工作。 冰冷的水被涂抹在脸上,阿尔丽娜觉得自己有些清醒了,她缓缓关上水龙头,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让她想到现世的另一个原因是昨晚……准确的说是早上做的梦,关于自己的好友,现任人事部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 这个斯拉夫风格男性的滑稽名字据说是当年伯纳科夫在俄罗斯读大学的时候的化名,鬼知道河城重工情报部门为什么在伪造身份的时候给她起了这么一个滑稽的名字,阿尔丽娜一直认为这和那个家伙的吹毛求疵与平坦的胸部有关。 至于梦的内容,倒不如说是回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阿尔丽娜和自己都刚刚进入重工,虽然是技术兵,但往往也要和佣兵们一起前往前沿阵地为一些兵器做技术上的支持,因此即使是科研人员,也都受过系统性的军事训练。 在梦里,阿尔丽娜又回到了越南那潮湿又不见天日的丛林里,她是在那里认识纳博科夫的,当时越南战争已经进入尾声,美军已经开始考虑撤退,而南越军队则是一片混乱。 有一次,北约的一只小分队伏击了阿尔丽娜所在的车队,她的右腿上现在还有那一战留下的疤痕,是纳博科夫把腿部中枪的自己背到了唯一一辆逃出伏击圈的道奇卡车上,后来,听别人说,是纳博科夫用700CC血把自己救了回来——只有她们才知道,一旦受伤被输入了人类的血,那河童是必死无疑的。 从那以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但是阿尔丽娜还是欠纳博科夫多一点。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试图让清晨的空气驱散那血腥而痛苦的噩梦。 但是,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飞奔的声音,正在阿尔丽娜想要开门斥责这些不懂规矩的新兵的时候,她的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一个人撞开了。 “纳博科夫?!你怎么……” “出……出事了……阿尔丽娜。” 风度全无的纳博科夫一手扶在门框上,一边喘着粗气挥舞着右手想要比划些什么。 “怎么了?” “佐藤……佐藤她们……去了博丽神社……” “你别告诉我528分队没有跟上!” 聪明的阿尔丽娜瞬间就猜到了纳博科夫如此失态的原因,而当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纳博科夫挣扎着点头的时候,阿尔丽娜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我去发动车!你马上跟上来!” 没有任何犹豫,阿尔丽娜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跟身后的好友挥手。 “长官,去哪儿?” “重工本部!算了!我来开。” 阿尔丽娜一把推开正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从二楼跳下来的自己的司机,然后钻进了汽车大着殷勤,在纳博科夫钻进助手席的瞬间将油门踩到了底。 “第二分队回报,没有异常情况。” “继续监视,完毕。” 长谷川中校坐在由M113运兵车改造成的移动联络站内,将麦克风的话筒甩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一切正常,看起来这八成又是一次牛奶外勤【注5】,每十五分钟一次的联络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而就在长谷川中校准备出去冲一杯咖啡的时候,装甲运兵车虚掩着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阿尔丽娜少将,你怎么过来了?还有纳博科夫少将……” “长谷川文?” 阿尔丽娜喘着粗气,没有理会长谷川的提问。 “是的长官。” “第三小队还在这儿吗?” “嗯……啊……是的长官。” “出事了,集合小队,立即前往博丽神社,这不是演习,我希望你的士兵的弹匣里不是用来唬人的玩具” “当然不是!我们是实弹待命的!” 长谷川飞快的抽出自己的配枪,卸除弹匣给阿尔丽娜做出了证明。 “很好,马上出发。” “可是长官,这不符合规矩……” 阿尔丽娜知道长谷川说的是河城荷取的命令,但是事已至此不可能再上报等待批准了,她转过身一把提起中校的领子,瞪着她的的眼睛大叫道。 “亲爱的长谷川中校,如果你还不出发,我们也许能够给河城荷取留下一个尽职尽责的印象,但是幻想乡就完蛋了!我告诉你,幻想乡就死定了!出了任何问题我来负这个责任,给我出发,马上!!” “是的!长官!” 长谷川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转过身开始召集队员,笨重的M113被果断放弃,清一色的野战吉普满载着一组组的精锐士兵驶出了基地。 “快啊……” 阿尔丽娜坐在助手席上,看了一眼开车的长谷川中校。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还有一公里到达博丽神社山脚,长官,我们是不是下车步行?” 魔法森林的公路并没有完全修好,但是阿尔丽娜已经顾不上颠簸,她只希望越快赶到越好。 说起来,她并没有长老会会在今天袭击十二人议会的任何证据,但是她通过私下里的渠道知道,长老会有一个针对十二人议会的“捷克弗里德”计划,虽然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但是阿尔丽娜相信长老会已经监视十二人议会很长时间了,而且绝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下车,成战斗队列搜索前进,一旦发现非议会成员不论敌我先扣押起来,必要的时候允许自主使用武器,明白吗?” 阿尔丽娜已经拿出了当年在越南的气势,虽然他是一个技术官,但是也没有少指挥过军队,否则也不可能现在挂上少将军衔。 “长谷川,你带两个人和我们一组。” “长官,要不要给你们弄件防弹背心?” 长谷川有些关切的询问,因为出发匆忙,两个人还都穿着少将制服。 “来不及了,我们越快越好,到时候一旦有危险我们就撤退,你们注意掩护就行。” 纳博科夫冲阿尔丽娜点了点头,后者竖起大拇指,长谷川稍微布置了一下,十五人的分队分成三个小组向着远处不算高的山峰靠近。 “长官,前面有人。” 大约十五分钟的前进后,担任尖兵的长谷川突然停下了脚步,举起拳头做出了HODE的手势,而后窜到后面来给没有耳麦的阿尔丽娜报告到。 “是哪儿的人。” “自己人,看标志像是第四十四治安小队的” “四十四治安小队?她们怎么会在这儿?” 纳博科夫扶了扶自己的大檐帽,插嘴发问。 “她们好像报了野营拉练任务,但是出现在这儿我不相信是个巧合……” “要不要我上去询问一下?” 长谷川征求着阿尔丽娜的意见。 “不行,那样的话会打草惊蛇……我得想办法……把你的望远镜给我,中校。” “是。” 长谷川摘下自己的望远镜,递给阿尔丽娜,阿尔丽娜把它放在眼睛上试了试,然后摇了摇头,转向了纳博科夫。 “树林太密了,我看不到,有别的办法么?” 纳博科夫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突然看向了阿尔丽娜的身后。 那是一颗参天的古树。 “怎么样,看到了吗?阿尔丽娜。” 纳博科夫的运动神经显然没有阿尔丽娜的好,比起自己三下五除二爬上大树的阿尔丽娜,伯纳科夫还是在长谷川的帮助下才成功做到这一点的。 “阿尔丽娜?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但是阿尔丽娜却没有回应纳博科夫的低声呼喊,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纳博科夫抬起头,却发现阿尔丽娜举着望远镜的手却在缓缓放下。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阿尔丽娜低下头,将望远镜递给了纳博科夫。 “幻想乡……完了。” “怎么……怎么会……” 纳博科夫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她一把抓住阿尔丽娜的肩膀,用因为有些刻意压低而显的声音向阿尔丽娜质问。 “怎么办?难道是四十四治安小队干的?我们要冲出去么?” “不……不行……不对……” 阿尔丽娜微微沉思了一下,似乎已经从当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思考对策。 “我没有看到枪械造成的外伤的痕迹,应该不是四十四小队干的,每具尸体上都有吐血,应该是弹幕……” “难道是博丽灵梦干的?” “不……不可能,总之这一切和四十四小队脱不了干系,我们现在得离开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 纳博科夫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尔丽娜,后者痛苦的咬了咬牙。 “一个巡逻小队至少有50人,我们就算精锐一点也讨不到便宜,所以……” “砰——” 平静的森林上空突然划过一声清脆的枪响,而后就是纳博科夫胸口爆开的血花。 “该死的!该死的你坚持住!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是狙击手多好的目标!” 越野吉普在坎坷的道路上急速飞驰,阿尔丽娜则抓着纳博科夫的领子,一边看着胡乱缠在她胸口上的绷带被渐渐染透。 不知道是望远镜的反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暴露了两人的位置,而第四十四分队居然毫不留情的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只是阿尔丽娜已经没有时间去愤怒,鲜血从纳博科夫的胸口不断地涌出,而小队匆忙出击也只带了简单的医疗设备。 “阿尔丽娜……听我说……” 终于,当阿尔丽娜的手臂被鲜血弄得彻底通红的时候,她放弃了,子弹已经对她的肺部造成了致命的创伤,而她现在依然还有说话的力气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我……告诉过你……” “我想……像个科学家一样……” “是,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像个科学家一样,死在床上而不是死在战场上……” 阿尔丽娜没有流泪,她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纳博科夫的眼睛,淡淡的陈述着。 “你会……很……困扰……吧……” “不会的……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今天发生的一切,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做到……” 不仅仅是被狙击,三个小组都不同程度的和对方展开了交火,证据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好姐妹,谢谢了……” 纳博科夫挣扎着抬起左手,在胸口摸索着什么,终于,她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包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香烟。 “烟……有我……少不了……你……” 纳博科夫笑着,将拿包潮湿的卷烟举起,阿尔丽娜知道她的意思,当初在越南的丛林里,滴酒不沾的两人,抽烟是唯一的消遣,而常常因为她们只是佣兵团,补给很难到位,因此常常只能两个人抽一根烟,更甚者,点上一根烟,你一口,我一口,然后再掐灭,生怕浪费了一点。 “谢谢……” 阿尔丽娜伸出手,没有去接烟,而是紧紧握住同样被鲜血浸透的纳博科夫的手。 然后,少女的眼神中,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阿尔丽娜木然的接过那包烟,而后用手和上纳博科夫的眼睛,她机械的用颤抖着的右手从已经看不出样子的包装纸里抽出血红色的烟卷,可是湿透了的烟卷,除了散发着好友依然温热的血的气味却怎么也点不着。 终于,阿尔丽娜狠狠地一头砸在低矮的车门上,两行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角划出,她的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都从那么可怕的战场上活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死在幻想乡啊……为什么会死在幻想乡啊……” “1985年8月30日中午12点17分,河城重工人事部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死于枪杀,成为了幻想乡现代武器的第一个牺牲品。她的好友战备值班部主任米尔希·阿尔丽娜遵从她的意愿修改了报告,使其成为死于心肌梗塞。” 1985年9月1日,河城重工董事总监办公室。 “没有力量就没有生存!与其被屠杀致死,我们宁可战斗至死!” “她们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不能夺走我们的意志!!” 示威人群的口号,即使是河城荷取也能够清晰地听见了。 “大人,请下命令吧。” 办公室里,河城重工所有的高级官员全部站在河城荷取的面前。 神社惨案已经无法挽回,而民众们拒绝承认任何解释,失去了领袖的她们只想要武装自己。 而河城荷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这些人开枪。 “我只能祈祷,祈祷上帝能够保佑幻想乡了。” 河城荷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碳素笔,就在这时,梅塔佐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了河城荷取的右手。 “大人,我们和你在一起。” “是的大人,如果真的要下地狱,我们会陪您一起的,” 河城荷取抬起头,战备值班部主任米尔希·阿尔丽娜昂首挺胸,然后对上了河城荷取的目光。 “因为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这是幻想乡的选择。” “谢谢……大家……” 河城荷取的眼泪轻轻地洒落,没有人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感动。 但是她依然坚定地拿起笔,在命令文件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她永远,永远不会伤害外面暴怒而又恐惧的人群,无论是橡皮子弹还是高压水枪,都不可以。 “让我们,一起为幻想乡祈祷吧。” 1985年9月1日,河城荷取签署河城重工第一百四十六号命令,宣布对外开放武器供应,用以平息因神社惨案暴怒不已的居民。 妖怪山武装化,正式开始。 注1:这里的装甲部队总监只是技术职位,与纳粹德国的略有区别。 注2:之前为河城重工衔中将。 注3:河城重工最早是佣兵团,河城荷取带领战斗人员以雇佣兵的形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注4:这是当时的实验数据,即武器灵力化之前。 注5:牛奶外勤:milk run,最初指代战时没有危险性的飞行勤务,被河城重工引申做没有危险的作战行动 第四章 千羽山会议与派系 早上七点,姬海棠揉了揉红肿酸痛的眼睛,然后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腕,针刺一般的酸痛,笔记本电脑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右手从手指道手腕,从肘关节到肩关节,都有如针刺一般的暗暗疼痛着——这是老毛病了,加上会到幻想乡后有经历着严冬,发病并不稀奇。 就如同所有去到现世的幻想乡人一样,姬海棠也是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年才接触到笔记本电脑的,而这种便捷的工具在毫无悬念的代替了厚厚的笔记本成为姬海棠整理总结史料的王牌装备的同时,也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一定的损害。 偏重于右手的不正确打字习惯让她的整个右臂出现了明显的劳损症状,不过年轻的记者并没有在意这些,在一个资料整理的段落,她轻轻地站起身,然后端起单兵自加热干粮刨上几口——已经凉透了的米饭和因为低温而凝固的油脂黏在一起,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她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上面,轻轻地脱掉外套,忍受着撕下膏药时撕扯的痛感,换上新的,然后扯过一旁的大衣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但是通宵工作的她却毫无睡意,因为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地名。 千羽山。 正是从这里,武装化从轻武器变成了重武器,从妖怪山走向了幻想乡。 不过在那之前,她首先从芙兰朵露那里得到了一份资料。 1992年,妖怪山战争结束后,根据《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的第四号追加副本,河城重工除工厂与武器研发部门外的其他机构宣布接受分割共管,而其中,结界研究局被划到红魔馆的旗下,研究方向也由之前泛泛的城市化转变为研究武器灵力化的过程以及现代武器与灵力威力之间的配比数量值。 这份资料在2009年以前一直属于公开的秘密——印着机密钢印的文件却因为“至高神的右眼”【注1】的解散而被刻意泄露给几乎所有阵营的高等势力。 因此姬海棠相信芙兰朵露把这份资料发给自己并不能影响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这对自己的研究是有着极大地帮助的。 这份出自1999年结界研究局的报告,详细的阐述了关于武器和符卡规则的灵力对比,而姬海棠也由此真正了解了武装化的基础与前提——试想如果一把AK47对着博丽灵梦扫出一个弹匣巫女却无动于衷的时候,武装化什么的本来就是扯淡。 虽然历史证明了无论是八班神奈子还是博丽灵梦都没有基努里维斯那两把刷子,但是这不代表更详细的研究没有意义。 那么言归正传,这份让姬海棠足足一个星期没有出门的研究报告所阐述的内容。 在解释一切之前,报告首先指出了物理法则对于幻想乡的意义——即使是在幻想乡,牛顿经典力学依然是存在的,只是基础力学在灵力法则之下——事实上一切物理化学法则都必须遵从灵力法则,但是更进一步的大量实验姬海棠并没有仔细的研究,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首先要从大结界本身说起,大结界内的能量作为一个封闭而自我循环的体系,它有着将一切物质与能量(事实上研究报告明确指出,在灵力法则下,物质依然是能量的载体。)同化的能力——这并不是一个赋予能量的过程,而是一个引导物质自身能量按照灵力法则运动的过程。 简单地说,从身为物质的红魔馆大楼的砖瓦,到纯能量性质的钢格尼尔,在被大结界同化后都成为了灵力循环体系的一部分——这事实上也是符卡规则的基础,无论是梦想天生还是极限火花,真正相碰撞的只有灵力,只是表现不同而已。 但是大结界的这个不自主的过程却因为城市化而产生了一个停顿,大量的外来物品涌入【注2】虽然是出于不破坏环境过度开发幻想乡本身的意愿,但是却造成了这种结果。 赞扬河城荷取保护环境的话暂且不提,大量的外来物质的流入大大减缓了大结界的自我运行速度,这一现象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 其一,大结界的运行滞涨导致身为自然——也就是大结界化身的妖精们在这个体系中新陈代谢的速度,也直接导致了妖精复生的大幅缓慢 其二,灵力平均总量遭到了削弱,这一点是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也就是说如果以前某个个体拥有5000K的灵力总值【注3】,那么在十年建设时期估计只能拥有3000-3500左右,这种变化在灵力总值本身就极少的妖精身上无法得到明显体现,而在消耗灵力极小的符卡运动中也没有任何表现得快可能,当时的幻想乡又几乎不存在任何性质的生死相搏,这大概是被忽略的根源。 而这两者则恰恰是符卡规则崩溃的客观物理条件。 研究不仅着眼于宏观的灵力变化,还对灵力的个人特点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这一实验的对象在1992年以前一直是东风古早苗身上进行,其后则是分为了两个实验小组,正规的结界研究局的实验对象由帕秋莉?诺蕾姬志愿担当,而泄矢诹访子秘密领导的团队则以一位名为木本吕千叶的鸦天狗为研究对象——这份报告是2011年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结束后由射命丸政府提供给结界研究局的,它的研究方向不但囊括了现有的一些数据,也对灵力和现代武器的结合拥有了较为成熟的分析。 不知为什么这些报告最终只被用作参考,但是对于姬海棠来说,现有的资料已经足够。 灵力充斥着大结界的每个角落,幻想乡的一草一木都附着有不等量的灵力,而且在任何有机生命体【注4】内部更是都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循环体系,而对灵力的使用既是将这个体系内部流动的灵力提取并制作成各种形式的弹幕。 但是在平时,即使不调用灵力,这个稳定的体系也无时无刻不在对外界进行着的交换,而这一过程则是另一个灵力微观现象的体现——灵力盾。 灵力盾虽然以“盾”【注5】命名,但是实际的工作原理更接近“立场”,由于灵力法则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因此一枚未灵力化的子弹,很容易会被目标施放的灵力盾所干扰,所以与姬海棠想象的不同,灵力盾并不是科幻电影中的“立场护盾”,而更接近于以一种将弹头偏转或将弹头动能抵消的方式对本身进行防护。 但是随着灵力化的提高,弹头本身所附着的灵力也越来越强——这里姬海棠又发现了一个与设想不符的状况——灵力飞射物与灵力盾之间,并不是单纯的数值抵消关系,虽然大量的灵力化弹头可以通过耗尽目标灵力盾的方式达到杀伤目标的效果,但是一定程度灵力化的子弹拥有着透点攻击的可能,即利用子弹本身的灵力对目标的灵力场产生瞬间的互相干扰,理论上如果子弹速度够快,质量够大,那么足以在这一瞬间将大部分动能传递到目标身上,或者直接击中目标。 而同时,灵力盾是一个下意识存在的体系,只能在被击中的时候被动感知(这一点无论是东风谷早苗还是帕秋莉?诺蕾姬都经过反复亲身试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主观的将灵力盾集中于一点,或者间歇性的提高灵力盾的防御强度。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1985年武装化开始的时候东风谷早苗还能在枪械暗杀中活下来【注6】,但是1990年金泽纳会展的时候泄矢诹访子会成为小岛沙由美开创幻想乡远程狙击记录的先河——事实上根据当时军医的回忆来看,没有人想到泄矢诹访子会被冷枪所伤,而就在几个月前的冬季会战中,八坂神奈子还冲锋在前并且幸运的没有重伤。 当然,现在去读这份报告,更多的是含有站在现在俯瞰历史的意味,但是正是这一份份报告所代表的事实,将幻想乡的高层彻底拉下了神坛,也对幻想乡的力量结构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于千羽山会议的问题,姬海棠并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采访人选,不过在三天前,她辗转联系上了一位目前依然在冥界白玉楼武力干涉总队做机要文秘的幽灵文职军官,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她却一直对幻想乡武装化的历史有深入的研究。 由于白玉楼常年禁飞条例【注7】,同时也考虑到出入冥界的繁琐手续,姬海棠只得在网上与这位军官展开了沟通,不过即使是如此,对方也通过邮件和传真给姬海棠提供了大量的信息。 1985年9月1日,河城重工的第一百四十六号命令,宣布对外开放武器供应,由此掀开了妖怪山武装化的序幕,但是这仅仅是武装化而已,任何一个了解军事常识的人都会明白一群端着武器的武装平民和一个受过系统性军事化训练的军人有多大的区别,至少在1987年以前,河城重工还是能够控制住局势的。 但是这种状况正在慢慢改变,一开始河城重工还想将武器尽量控制在妖怪山内部——显然这种大脑短路式的行为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红魔馆和永远亭所纠正,在一片混乱之下,从城市化开始就默默无闻一直持彻底观望态度的白玉楼突然出面与河城重工展开了接洽,为了不刺激蠢蠢欲动的长老会,河城荷取秘密派遣诺克提斯?梅塔佐——据传当时她恰好在组建“至高神的右眼”,和西行寺幽幽子进行了秘密会谈,这次密谈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资料,也没有任何旁听者,但是从后面的推断不难判定这次密谈的内容。 1986年3月,帕秋莉?诺蕾姬代表红魔馆,八意永琳代表永远亭,东风谷早苗代表妖怪山,甚至还有首次现身的代表冥界白玉楼的西行寺幽幽子,在妖怪山实际控制区内的千羽山召开了秘密会议,河城荷取在会议上代表河城重工宣布开始向幻想乡供应武器,并且包括这些武器的全部技术支持,成员培训以及在合适的情况下直接性的技术转让,会议开始前河城重工向所有与会代表提供了一份厚达三百页的列表,列表上详细的记录了河城重工可能批量提供的所有轻重武器,与之前向妖怪山民众提供轻武器的行为不同,这份列表上不仅仅有单兵武器,包括T-72主战坦克和MI24雌鹿直升机在内的重型武器赫然在列。 根据文献记载,会议持续了一个星期,而会议的成果,则就是后世文明的——《幻想乡共同防御公约》【注8】。 这部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由各大势力首脑起草签署的联盟性文件,文件主要协定了以下几个内容。 第一是初步划定了幻想乡的势力范围以及大致领土,幻想乡大陆表面的势力,按照公认的分为三大阵营——雾之湖北的红魔馆,雾之湖南,魔法森林以西的妖怪山以及魔法森林以东的永远亭。 由于幻想乡一贯对于领土的迟钝,这一条作为武装化铺垫的协议很快被通过。 其次,河城重工即日起开始面向全幻想乡输出武器及其配套的使用教学人员,在后来的复议中,这一条扩展到河城重工向三大势力转让后续技术,数十年内的武器升级,在某一势力的要求下派出军事顾问团帮助组建武装力量等要求。 基本上,正是这条协议让河城重工包办了全幻想乡范围内的军事化训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协议要求作为幻想乡地表军事力量最强大的三方,有对幻想乡的和平负责的义务,三大势力不得以任何理由向任何一方发动战争,否则对方拥有无限制自卫权,第三方也必须出面进行惩罚性进攻。作为补充协定,要求各方内部如果发生内战,今天的协议签署人如依然存活,则作为协议的唯一认可政府,其他两方必须按照战争方的要求提供军事援助或物资援助,具体形式由战争方决定。 令人玩味的是,这一条款正是八坂神奈子提出的,被收录在妖怪山的附议中。 这三条内容到并没有让姬海棠太过惊讶,但是后来的附议记录透露出的两个信息却让姬海棠稍微留意了一下。 其一是在白玉楼与河城重工的无干涉独立会谈中,白玉楼提出河城重工在武装化的同时必须履行监督的职责,除了继续履行《格林尼治协定》的条款外,还必须对运入三方的武器有详细的清单,这一清单只定期呈交白玉楼方面,甚至连河城重工也不能进行任何形式的备案。 而在附议的最后,白玉楼也要求保留随时组织一支相应的武装监察部队的权利,但是河城重工则反而要求这支部队的人选不能来自三大势力的任何一个,白玉楼应允。 其二则是会议的附带的武器威力测试,虽然武器测试只是在第一天的早上进行,但是对于现实武器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任何一个势力——甚至包括河童长老会,都缺乏一个直观的认识——任何纸上的数据都远不如实际试验更能让人体会现代武器的威力,而在此之前,只有极少部分有幸目睹“持久梦幻”试验的河城重工人员以及东风谷早苗对此有着最直观的认识。 实验的结果自然不用赘述,1公里的距离上深谙灵力之道的帕秋莉?诺蕾姬也不过只能侃侃档下一发T-72的主炮炮弹而已,而参加实验的AH-1眼镜蛇攻击直升机虽然在灵活性上完败,但是在速度上则是单方面的压制,完全可以一击不中直接脱离,更重要的是,少女们的弹幕对这些装甲巨兽的伤害不会超过九毫米子弹多少,虽然在最后一次试验中帕秋莉使用7倍于符卡规则的灵力加强皇家烈焰,也只是勉强击毁一辆就精疲力竭。 另外有一个细节也值得玩味,当会议结束,在签署协议签的最后一刻,永远亭方代表八意永琳对坐在身旁的八坂神奈子说了一句话。 “希望等妖怪山这次的危机过去,能够在召开一次“去武装化”为主旨的会议。” 根据当时坐在神奈子身后的书记员的回忆,当时神奈子只是微笑着,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正面答复。 无论如何,“千羽山会议”后,三大势力就开始名正言顺的武装化——这和最开始的平民武装化着本质的区别,在河城重工身经百战的佣兵的教导下,幻想乡的平民们开始飞快的变成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当然比起现世还是菜鸟了许多, 一场声势浩大的军备竞赛真正笼罩了几乎整个幻想乡。 姬海棠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依旧闭着眼睛,然后下意识的将身体蜷成一团。 大多数历史评价中,“千羽山会议”被认为是幻想乡对武装化的一种反制措施——从现在来看,这无疑是当时诸多非妖怪山居民的唯一选择,但是更重要的是,这种由红魔馆掀起的【注9】力量平衡的热潮让长老会垄断武器的想法彻底泡汤——基于上文已经提到了两次原因,长老会不可能和河城重工彻底翻脸,至少现在不行。 但是神奈子的绥靖政策再一次给了河城长老会喘息之机,妖怪山联邦军在组建一开始就被河童长老会所渗透,凭借外部威压想要控制住野心勃勃的长老会,这个错误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为妖怪山内战埋下了隐患。 “八坂神奈子最大的错误是他想要凭借外部的势力来制约长老会,这不可笑么?长老会的野心本来就是全幻想乡,神奈子的妥协只是软弱而已,又或者你索性将权力交出去不就得了?” 穆本良芳羽翘着二郎腿坐在酒吧的木质座椅上,将手中巨大的啤酒杯砸在桌上一边大声的评价着前任领导人的所作所为。 2015年1月的最后一天,结束了一周宅女生活的姬海棠羽立来到了这座山间小镇——漫天的飘雪,木质结构的建筑让她想起了飘雪的加拿大山中小屋,同样是壁炉里熊熊燃烧着的木炭,同样是木制的桌椅和澄黄色的啤酒。 和之前所采访的对象都不同,没有压抑的办公室和优雅的谈吐,可以说坐在她面前的人代表着一批人——一批曾在军中戎马,却没有机会,或者不愿委身政治的标准军人的形象。 穆本良芳羽,1986年入伍,1989年进入守矢陆军高等进修学院陆战指挥科进修,结果没能学习几个月就赶上了妖怪山战争爆发,被半拐半卖的丢进了妖怪山革命军——也就是叛军第22特别混成联队的参谋部做了一个小小的参谋,然后再1989年年底的冬季攻势中,所在的部队被神奈子包了饺子,不愿意坐在那儿等死的穆本良芳羽带着几个姐妹一起逃出了军心涣散的22特别混成连队,当时人手匮乏的神奈子虽然不可能轻易重用降将——穆本良芳羽也自知没有什么一统千军万马的能力,于是凭借着半吊子的科班出身就在神奈子的总参谋部打打秋风,本想就这么混到战争结束算了,结果谁知到神奈子又在金泽纳会战一开始被打了个出其不意,靠着一身娴熟的驾驶技术从乱军之中逃出,还顺带送了重伤的泄矢诹访子去医院。战后第一批申请了退役,捧着一大笔退休金回老家开了这个小酒吧,捧着啤酒杯一边吹泡泡一边过着“戒酒”的日子。 “我们只花了四年不到的时间久拥有了6万正规军,这还不算近四万的部族武装,军阀私兵和武装缉私部队,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也就是说按照当时约10万的人口总数,这一比例占到妖怪山全部人口的超过50%,而同一时期,永远亭所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兔子加起来不超过4万人,而红魔馆则只有1万还在训练的菜鸟。 当时的‘妖怪山联邦军’分为四个战斗群,总司令名义上是八坂神奈子,但是你能指望一个一年到头都不来部队视察的人统领姐妹们么?事实上实际的军事总指挥则是大天狗本多狩月,参谋本部其实也都是河童长老会的人,这两组人马一拍即合,也就成为了后来叛军的指挥核心,书上怎么说来着?对了,长老会和保守派天狗。 我说了,联邦军闹成这个样子,还是神奈子的问题——她只是想靠防御协定来让长老会知难而退,在她看来,如果长老会知道分寸,军队让给长老会又如何? 结果,无论怎么看,内战的爆发都和神奈子的孤立主义政策有直接的关系,有人说神奈子这么做是因为对曾经战争的厌倦,因此尽可能避开对军队的控制。也有人说神奈子是一方面让步一方面扮猪吃老虎,毕竟新盖茨堡政变的时候她的反应实在不像是毫无准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其实长老会也并不是书上记载的那么一无是处,或者说句不好听的,长老会如果不是内耗严重,神奈子还真的不一定啃得下来。” 穆本良芳羽豪放的灌了一大口,不知是不是被这种气氛感染,姬海棠也稍微多喝了一点,白皙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红晕。 “一开始长老会和保守天狗还算比较同心协力的,毕竟有神奈子这个共同的敌人在,结果1989年她们准备发力的时候才发现神奈子压根对军队的指挥权不感兴趣,这两派家伙倒是没多高兴,一拳打在棉花上,八成是直接傻眼了。 可惜没过多久,双方都是聪明人,神奈子已经说白了自己不管了,那下一个目标就是曾经的合作伙伴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帮笨蛋治国本事没学多少,内斗倒是一个比一个在行。” 姬海棠瞪大了眼睛等待着,这可是图书馆里翻不到的资料——虽然经过这样一个明显不知道客观为何物的前任军官的口中再说出来的事实怎么都有些变味,但这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首先是河童长老会,当时无疑是最大的势力团体,长老会当时在军队中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基本上已经控制了差不多一半的军队,如果说武装化之初,河城荷取还能凭借精锐的佣兵部队压制一下没本事的武装平民,但是1989年的时候,双方的实力已经基本平衡,大概是河城荷取也没料到神奈子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放手军队控制权,结果一直都单纯的要死的小河童就这么被套住了,基本上是被长老会钳制着,好在长老会的人也不过分——她们看上去就聪明了这一次,知道对河城重工下手是找死,所以也就难得的安分了一下。 但是无论如何,哪怕单纯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角度来看,这都等于将幻想乡的工业命脉紧紧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加上重工内部蔓延的那种孤立主义风潮【注10】,更是帮了长老会的忙。 不过长老会到也谈不上一家独大,在叛军内部还有一股力量,那就是天狗了,怎么说呢,天狗派别的组成结构比较复杂,比起虽然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但最起码看上去是铁板一块的长老会,天狗阵营内部首先就有鸦天狗和白狼天狗两个阵营。 天狗阵营之所以能够和长老会平起平坐的重要原因,就是大部分的基层军官都是天狗一脉,河童在军队里多是担任指挥或者技术兵——老实说就她们那种小身板还要扛着枪在战场上滚来滚去怎么看怎么靠不住。 天狗派别也因为如何看待河童长老会而产生了分化,但是保守派天狗占了绝大多数——也就是支持长老会并随同一起夺权的,在内战爆发前大概控制着大约占到85%左右的正规军,遗憾的是她们和长老会一直都是同床异梦,长老会从未相信过保守派天狗,保守派内部又是分歧重重,有无数名将就在这个过程中被葬送了,你知道星野雏月么?” 谈到这点,豪放的白狼天狗似乎有些低沉,她的耳朵微微垂下,看着若有所思的姬海棠,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其实怎么说呢,我从来都不怀疑那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会是八坂神奈子,但是我同样认为如果不是长老会自身的问题,那么长老会不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作为一个统治者,长老会几乎没有实现任何在当初叛乱时提出的目标性纲领,又被神奈子巧妙地利用了厌战情绪推到了道义的反面。 真是可惜,但是长老会也并非真正的毫无建树,至少在客观上说,妖怪山内战也对三大阵营后来的政策起到了一定的影响,对于公民化的推进也有很大的帮助。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当时在新盖茨堡革命的时候河野水月说的那番话:‘你们都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那个叫做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每个公民都是可以合法持有枪械的——由此带来的问题的确很多,诸如枪击事件,武装劫匪等等,但是上百年来他们的政府却从未动摇过,为什么? 那是因为这并不仅仅是一件武器那么简单,这代表的是一种意志,一种如果上位者利用大众赋予的权利做出危害大众的行为,那么每个人都可以起来反抗的权利。’ 大概,长老会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起到了类似的效果吧。” 姬海棠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不知是因为思考的太过深入,还是刻意为之,她并没有在已经扫干净积雪的道路上走,而是选择了路边依然有着厚厚白色绒毯的人行道。 她并没有介意穆本良芳羽带有明显同情色彩的对长老会的评价,事实上,在那个年代,长老会在军队和一般民众中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虽然这作用多半继承自十二人议会,但是穆本良芳羽的话表明长老会的确有着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 即使这作用,是后来的人们为了自己的错误寻找理由,而强加给她们的吧。 姬海棠独自行走在午夜的山间小镇上,她不由得抬头望着漫天的星空。 夜,天空,长老会和神奈子。 她轻轻地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冒出了那个名词。 折翼之夜。 那是战争前的最后一个音符。 B面 暗战 1989年4月18日,妖怪山,守矢特区,妖怪山联邦军总参谋部秘密会议室。 相当于常规六级防护标准的地下掩体内,昏暗的灯光反射着河野水月肩上的金色五角星,她带着纯白色手套的右手轻轻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仿佛不确定般的抚摸着文件夹上烫金的红叶标志,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诡异的角度。 “八坂神奈子已经打算放弃军队了。” “准确的说,她从未想要控制军队。” 清水知寒中将缓缓地放下茶杯,手持交叉,翘着二郎腿看着长长地会议桌对面的河野水月,同样冷冷一笑。 “我早说过,那些所谓的神明早就只剩下一个华而不实的躯壳,算她神奈子聪明……呵呵……” 河野水月向后一扬,靠在椅背上,用右手支撑着头,目光瞟向了坐在另外一边的另一位河童少将。 “不过宫则沙,你那边对神奈子的监视不能放松,我希望她真的只是想要乖乖的做傀儡,否则,你知道的。” “这边我会办妥,不过天狗那边,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动作。” 另外一边带着船形帽的左成宫则沙歪了歪头,双脚搭在会议桌上的她对着河野水月皱了皱眉头。 “哼,那群低等生物我早就不信任他们了,我本看在鸦天狗还算是仅次于河童的高等物种存在,想要和她们和平共处,但是不管是和低等的白狼天狗联手的保守派,还是依然跟守矢神社有秘密往来的木本吕派,一个个都不识抬举,还有那个什么射命丸……” “河野水月,请不要让你的种族倾向干扰了你对事物的判断。” 一直坐在不远处阴影中的稻山前越突然冷冷的打断了河野水月的话,河野水月微微一愣,然后突然满脸堆笑的转向了稻山前越,用近乎冰点的语气开口。 “你对我的种族观有什么看法吗?稻山前越中将?” “好了好了,河野,稻山只是让你不要跑题而已。” 看着近乎于冰点的会议气氛,清水知寒打了个圆场,冲着河野水月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开口。 “河城重工那边现在问题不大,已经有不少我们的人了,以河城荷取的智商还嫩了点,我现在担心的也是天狗那边,毕竟她们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是要比我们强一点。” “这个问题你怎么看,桑谷槲子?” 河野水月抿了抿嘴,最后还是给了清水知寒一个面子,转向了另一个一直坐在一边不知道写些什么的单马尾河童。 “杀光她们。” 单马尾少女一开口,原本就寒冷的接近冰点的空气一下变得近乎让人窒息,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发言,依旧在写些什么。 “呵呵……我一直不知道你也是种族主义者。” 河野水月微微一笑,似乎是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当然不是,我和你不同。” 桑谷槲子微微一挑眉毛,抬起头,单马尾在空气中随着头部的动作微微动了动。 “我只知道,我们必须杀光所有挡在我们前面的人,我们和天狗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彻底得到军队的控制权。” “说得好。” 河野水月并不在意桑谷槲子带刺的话语,而是重新将目光转回了稻山前越身上,做出了新的询问。 “你又怎么认为呢?” “在彻底推翻神奈子之前,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和天狗阵营彻底决裂。” 稻山前越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环视了一圈用惊讶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众人,微微一笑。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认为神奈子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任由我们继续下去,也许你们不把那份协议放在眼里,但是我认为只要神奈子跳出来振臂一呼,至少在她作为妖怪山的官方最高统帅就可以将我们推到道义的尴尬境地。 而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又不能轻易的干掉她。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在不合天狗阵营决裂的情况下进一步控制基层军队。” “说得好。” 河野水月冷冷一笑,而后挑衅般的打了一个响指。 “但这毫无意义,因为这是废话。” 她冷冷的从公文包中掏出另外一份文件,而后扫了一眼没有试图反驳的稻山前越,做出了最后的发言。 “这是新盖茨堡计划的全文,基本上已经够详细了,而我们只缺一个借口。” “一个名正言顺干掉神奈子的借口。” 河野水月诡异的笑容让她的面庞显得有些扭曲,而在灯光昏暗的会议室里,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这个小小河童的野心。 1989年3月15日,雾之湖北岸红魔馆实际控制区,红魔馆地下原巴瓦鲁图书馆所在地,Task Force 01 “Crescent”-斯卡雷特警卫旗队下属,第一特别行动小队“新月”小队的临时训练场地。 “二十二秒。还不错,下一个。” 十六夜咲夜难得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蓝白相间女仆装,此时正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志的美国陆军游骑兵BDU的少女分腿而立,右手背在背后,左手则平放在腰际,握着那块金黄色的怀表。 而在她面前同样穿着BDU作战服,而且还穿着一整套XN80式单兵携行具,带着钢盔的十多个少女昂首挺胸,同样成美国陆军标准的“稍息”姿势站立着,而被十六夜点到的那个少女则飞快的爬上一旁的高台,检查了一下对娇小的她来说明显长了些的M16A2步枪,将它背在背上,然后单手攀在滑降锁上,然后用标准的战术手语向台下的女仆长做出了准备完毕的手势。 “开始!” 女仆士兵飞快的沿着绳索速降而下,着地时顺势一个前滚翻完成了出枪动作,然后几乎没有瞄准就扣动了扳机,两个三发短点射洞穿了两个胸靶的头部,而后猛然跳起的她再次干掉了一个突然冒出的胸靶后飞快的向前跑去,翻过断墙,用废弃的汽车作为掩体一路干净利落的干掉一个个突然冒出的靶子,熟练地用闪光弹开路后甩掉子弹打空的冲锋枪,M1911手枪弹无虚发的解决掉最后六个胸靶,然后飞快的冲过终点翻身钻进掩体中。 “二十三秒,不错……下一个。” 十六夜咲夜抬起头看向下一个士兵,碧蓝色的瞳孔流露出和一般士兵没有两样的坚毅和果敢。 但是在那名士兵只用了十九秒就完成了动作,平了十六夜自己的记录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在那名士兵被战术背心覆盖的的领口,一个沙漏状黑白相间的标志若隐若现。 “这一批的考核如何,咲夜小姐。” “比你们那一批好,还有,叫我上尉。” 十六夜的目光有些冷峻的扫视了一眼端着餐盘的红发少女,后者一如既往的报上歉意的笑容,某种意义上,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餐厅的话,说不定飞刀就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另外,你的记录被打破了。” 十六夜依然没有去看红美铃,依然只是冷冷的端起自己的餐盘向着餐厅内走去。 “喂喂不是吧,似乎这几期以来一直都是你的十九秒一二是最高纪录,而我的十九秒五二则是第二名……怎么会……” “准确的说是十九秒一五,比我慢了一点,但绝对不多。” 十六夜咲夜走到一名依旧穿着没有任何标志,但是领口的沙漏状黑白相间徽记似曾相识的士兵面前放下餐盘,仿佛和对方很熟一般坐下,红美铃反应慢了半拍,但也意识到了十六夜口中那个平了记录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少女了。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么?” “还好。” 少女的军帽将她的头发完全收起,只有几根散落在外面的金色发丝几乎无法看见的垂落在空气中。 “我记得你不需要吃东西的。” “这个餐厅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需要吃东西,咲夜小……上尉。” 这次拆台的是红美铃,不过在她吐槽的对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不得不缩起脖子开始抛食。 “这个措施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军队文化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一起用餐可以培养团队精神,在这个方面那个宅女做的不错。” 面对对方带刺的话语,十六夜一反常态的只是一笑而过,她看着对方握着勺子的右手,即使戴着半指战术手套,第二个指节上长年累月的勒痕也清晰可见。 “那么,没什么事情了吗,上尉?” 很快吃完了午饭的少女放下盘子,站起身对着十六夜敬了一个军礼,在对方回礼之后消失在了餐厅的门口。 “我说,咲夜上尉,她为什么跑过来?” “你的权限不够。” 咲夜公式化的把红美铃的好奇心塞进抽水马桶冲走了。 “那你的呢?” “我的也不够——那,这是军火库的钥匙卡,下午记得办好手续给那帮FNG【注11】一个终身难忘的礼物好了。” 十六夜递给红美铃一张金属卡片,而后端起盘子向着洗碗处走去,红美铃足足愣了有三秒钟才对着十六夜的背影无奈的扑倒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勺子一边消灭食物一边抱怨。 “为什么可以用时停吃饭啊……这不公平……” 1989年5月2日 妖怪山守矢特区,第四武装缉私大队值班办公室。 “亲爱的星野雏月,自从毕业检阅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我现在在武装缉私大队担任中队长,这边一切安好,新同事很亲切,环境和待遇也不错,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无聊。 的确,和想象中的有些诧异的是,武装缉私大队的生活并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精彩,毕竟现在血气方刚的家伙们都名正言顺的去参军了,也没什么人有本事在河城荷取的控制下贩卖军火私设私兵的,我现在在这里也就是带着那群比当年刚进军校时的我们还要菜的新兵们练练体能跑跑障碍,我怀疑这样下去我都会生锈了。 不过比起我,你那边现在也要更好的照顾自己,我并不担心你的成绩或者其他方面,只是最近的局势一直不太稳定,我这边听说最近长老会又调整了武器配额,我知道你一直认为长老会在神社惨案之后是一个一心为了普通民众的团体,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也许当时我们在学校都想的过于简单了,无论如何我依然希望你能够保持相对中立的态度,虽然这可能影响到你的毕业分配,但是我觉得像我这样做一个二线军官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一不小心这些东西又说多了,其实你还有两年才毕业的,我都差点忘记这一点了,最近身体还好吧,千万不要再在训练场上逞强,你的贫血症虽然很长时间没有复发了,但是还是要当心一点。 我现在在这边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了,一个月大概有3天左右的假期,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看你的,只是这一段时间为了给上司留下尽忠职守的好印象,我还不太方便请假,所以请谅解一下吧,呵呵。 嗯,就写到这儿吧,千万多保重,等待你的回信。” 天草昇端起信纸,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微微点了点头,而就在她拿起笔准备写上落款的时候,午休时段本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啊!长官!” 天草昇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然后向着来者,第四武装缉私大队大队长敬礼。 “稍息,天草上尉,现在是休息时间,不用太过拘谨。” 和蔼的大队长回了一个军礼,而后走到了桌前,天草昇有些尴尬的想把手中的信纸收起来,但是却又不好太明目张胆。 “在给女朋友写信?” “啊……只是普通朋友。” 大队长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侧过身,鸦天狗的翅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嗯,我是来给你还书的,这本书不错,谢谢你了。” 天草昇看着大队长递过来的厚厚的硬皮精装书本,微微一愣——她从没有给队长借过什么书啊。 但是几乎是同时,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侧着身子对着自己的大队长,右手放在胸口轻轻地摩挲着那枚银白色的名牌! “是啊,这的确是一本好书。” 天草昇接过图书,放进抽屉里,然后再看向大队长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敬畏,而是机敏和睿智。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也早点休息。” 大队长敬了一个礼就毫不拖泥带水的消失在了门口,而天草昇则是装作不经意的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窗户是否有人窥探——午休还长着呢,任何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自然。 确定安全后,她小心的翻开大队长给自己的硬皮书,里面赫然夹着一个小小的发卡,她拿起发卡,在金属饰品的背面小心的找到了一串数字。 “终于要动了么,大人。” 此时的天草昇之前青涩的表情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和年龄不符的城府,她低下头,一边摩挲着那青蛙装饰的发卡,一边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鬼才愿意做一个缉私队的队长呢,现在,差不多是时候该站队了。 和任何一次政治风暴一样,错误的选择,就是毁灭。 但是,至少,她还有选择的机会不是么? 天草昇将手中的发卡小心的收起来,而后重新拿出情书,小心的写上落款装进信封。 幻想乡,正在改变呢。 “阿尔丽娜的报告我看过了,和我想的差不多,神社惨案背后的幕后黑手是谁想都不用想。” 就在天草昇做出选择的同时,位于河城重工董事总监办公室旁的秘密会议室里,河城荷取放下手中的报告,然后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的诺克提斯?梅塔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早苗说得对,以前的我太软弱了,既然因为我的错误,幻想乡已经开始改变了,那么,无论如何,这个改变的方向都必须由我们来掌握。” 小小的河童眼中已经找不到自责,只有夹杂着淡淡愤怒的沉静。 “你的报告我看过了,没有问题,核心成员名单没有问题,至于那些外围成员,控制得好的话不需要太过操心,在这点上,我相信你的能力,梅塔佐。” “幸不辱命。” 长发少女微微低头做出了回答。 “按照那份方案去办吧,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为了大多数人,我只能出此下策了,我只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是真正对幻想乡有利的。” “恕我直言,大人,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没错,因此我们必须先清洗我们自己,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把握吧,有的人一定要被牺牲掉,但是我不希望上演一次长刀之夜,这些人都是优秀的科研人才——抛开政治倾向不谈的话。” “我明白,大人,我会尽量用不流血的方式解决的,如果那是您的意愿的话。” 河城荷取这次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对立着过了大约三分钟,河城荷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 梅塔佐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古典礼节,而后夹着文件夹走出了大门。 只是没有人想到,文件夹中的计划名称,却是一个几乎左右了幻想乡历史走向的名字。 “至高神的右眼。” 那漂亮的英式花体字,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档案袋上。 注1:河城重工派系的谍报机构,也是曾经幻想乡最大的谍报机构,总负责人是诺克提斯?梅塔佐,内战后解散,解散后为了避免某一个势力的情报优势,所有的文件副本全部呈交了三大阵营以及白玉楼 注2:十年城市建设时期,为了保护幻想乡的生态环境,近80%的建筑材料由外界运入,武器原料则是百分之百的外界供应,1992年后,这一比例降低到40%(但是幻想乡自给的60%中又有80%源于外界运入原料被大结界同化后的产物,因此自给率依然相当高。)武器原料的外来比重是30%,但是两次幻想乡战争中由一度恢复了百分百的高度。 注3:灵力计量单位 具体参见THW2补充资料 注4:需要指出的是,妖精的身体结构对灵力有着极强的共振性,因此极容易被灵力符卡攻击杀死。 注5:原文为Shield,但实质上类似Field 注6:详见第六章 注7:白玉楼常年禁飞,唯一拥有特权的只有GC-000(冥界白玉楼武力干涉小队第一机动空中指挥中心)以及CA-001“反魂蝶”能够拥有飞行权。 注8:事实上这份文件只有一个代号,A-001,关于这份文件的正式名称说法很多,幻想乡共同防御公约,幻想乡和平维护协议等等 注9:千羽山会议以后 红魔馆也扛起了武装化的大旗,一度在妖怪山战争后成为主导者 注10:类似上文提到的:同情主义,都是社会达尔文思想的产物 注11:俚语,Fucking New Guy,可以理解为该死的菜鸟 第五章 你一直在路上 -------------------------- 作者的话: 这一章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写成了大家所看到的形势,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有美化侵略的嫌疑,但是正义二字对于历史来说本身就是可笑的 正义是不能彼此容纳的,走上战场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正义 以上 谢谢您的支持 -------------------------- 姬海棠终于病倒了。 举起酸痛不已的右手给自己灌下去两片阿司匹林的姬海棠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脆弱了,当年在寒冬腊月的车臣前线采访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思来想去,少女记者决定把问题归结到幻想乡的水土问题上,苦笑着缩回沙发里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自从回来后就没有怎么在床上睡过觉。 于是也许真正的病因就这样被忽略了,持续整理资料的姬海棠,等到第十天的时候终于荣幸的从低烧终于变成了高烧。 然后她就毫无悬念的躺在了医院里。 等到病毒性感冒因为延误治疗而引起的肺炎和中耳炎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快要一个月了,出院那天,姬海棠亲手将放在病房床头柜上的台历翻到2月27日的那一页,而后拉开窗帘,依然属于冬日的阳光将天空染成清澈透亮的颜色。 谢过医生的她提着剩余的调养药品走出医院,不知是否因为冬日即将过去的缘故,妖怪山那在她映像中终年不变的狂风却没有了踪影,少女提着塑料袋拖着拉杆箱走在大街上,就像她几个月前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自己病倒后秋静夜曾经来过一次,带来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并且帮助姬海棠整理了房间——静叶帮自己退掉了宾馆的房子,而后给她批了一个文文新闻记者站的单身公寓。 于是少女就这样握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对照着刚从报刊亭买来的市区地图,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步着。 虽然秋静叶曾经告诉过自己,将纸条递给出租司机就可以,但是当姬海棠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好好的看过这座城市。 公民广场,独立纪念碑,十二人议会纪念堂,守矢大道,东风谷大道。 和永远亭那需要防辐射服才能参观的纪念碑,或者红魔馆那种把所有纪念设施集中在一个山头或者一块断壁边的行为相比,幻想乡似乎从来没有哪个城市如此的接近现世,原来自己一直想要了解的历史,其实就铭刻在这座城市的血液中,铭刻在当她路过公民广场时看到的大理石围栏上已经被微微风化的弹痕之上。 终于,在大约两个小时的步行后,刚刚出院身体虚弱的少女终于找到了纸条上大的目的地,但是她却没有急着上楼,而是一拐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小书店。 “欢迎光临。” 干净整洁的小书店老板放下正在看的一本书,有礼貌的点头向自己微笑,姬海棠并没有在意她所翻看的书的名字,而是用点头回应了对方,随后转过身向着书架之间走去。 随意的徜徉在书海之中,姬海棠发现这里的书大都和历史有关,有的是现世近现代史的译文版,有的则是幻想乡几十年来的历史评论,还有一些历史小说,架空类的居多,姬海棠拿起一本《重生在第三帝国》随意的翻看着,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幻想乡的人穿越到现世不是幻想,但是穿越回1938年就是幻想了。 但是放下小说的姬海棠一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挪动脚步,走到旁边的书架边,缓缓地抽出了一本明显比一般书刊大得多的精装画册。 《风与山谷的回忆——幻想乡老照片集-妖怪山篇》——射命丸 文。 姬海棠轻轻地翻开硬皮封面,一股淡淡的墨香随之飘舞在空气中,仿佛是那一张张没有任何人造建筑的自然风光淡淡的倾诉。 “咳咳……你也喜欢幻想乡原本的风光么?” 不知什么时候,身材和自己相仿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扭过头咳嗽完,微笑着看着自己手中的精装画册。 “呵呵……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 姬海棠微微一笑,然后合上书,轻轻地递给站在一旁的店老板,后者却没有接,依然淡淡的笑着,然后轻声的说。 “如果喜欢的话,这本书,就送给你好了。” 在姬海棠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女孩静静地解释着,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家书店已经转包给了一个朋友,而这本书,也是最后一本了。” “这样啊……那……” “别客气,我也很喜欢这本书,虽然不太喜欢它的作者。” 姬海棠带着歉意笑了笑,但是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本画册,有着黑色双翼的鸦天狗女孩将她送到门口,然后冲她点头送别。 但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姬海棠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注意到了,少女领子上的那个金属标记,那是一个由钢铁支撑的翅膀,原本银白色的标志在午后的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姬海棠到最后都没有能够想起那个标志的出处,不过半个多月没有能够继续工作的她很快就继续陷入了深深地失望中。 如果说妖怪山历史上最神秘的事件,莫过于“折翼之夜”了。 1988年底,八坂神奈子批复参谋本部可以开始组建空军——事实上,幻想乡内的住民由于大都有飞行的能力,因此往往对空军不屑一顾,长老会和天狗更是奉行大陆军主义。妖怪山曾经试图组建一支陆军航空兵部队,但是应征者寥寥,大部分军官寻找各种理由推脱以避免被调配到新组建的陆军航空兵部队,导致这一计划最终夭折。 1989年2月,参谋本部终于作出决议,2月14日,原参谋本部情报分析课少校,木本吕千岛受命开始组建空军参谋部,这个命令多少有些令人只得玩味的地方:首先,一个少校来组建一个全新的军种,这本身就是很荒唐的;其次,木本吕少校是少数因为身体缺陷而无法飞行的鸦天狗;第三木本吕千岛所代表的派系——木本吕家族因为在鸦天狗阵营中一直处于相对弱势,因此一直是神奈子政权的忠实支持者,这一份任命多少有些将之排挤出陆军核心部门的意味。 但是历史却给了所有大陆军主义者一记响亮的耳光,6月28日,木本吕千岛首次驾驶MIG25突破音障,并以接近5马赫的极速保持了十五分钟的巡航——在当时,只有公认的幻想乡最速“风神少女”能够达到这个速度。 当天下午的第二次试验中,千岛使用机炮训练弹成功击落一个8人的天狗飞行兵小组,而自身毫发无伤,强大的速度弥补了机动性上的不足。而千岛个人首次展示的一些机动动作也沉重的打击了飞行兵的战斗意志。 消息迅速传开,河童长老会对于自己将如此强势的军种放手送出的行为感到无比尴尬,同时又害怕这一新锐军种倒向神奈子一边对自己的计划产生变数,在6月29日与保守派天狗的领导人进行了秘密会面,制定了名为“折翼”的舆论攻击和政治清洗计划。 6月30日的《文文新闻》在头版头条刊发文章(注:当时射命丸文已经被软禁,有一部分史学家认为此时“新盖茨堡叛乱”已经开始,而不是像人们公认的在五个月后才开始),疯狂的攻击木本吕千岛以及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声称其“使用了会危害到幻想乡存亡的武器”,驾机飞行的行为是“践踏了幻想乡的天空”,号召妖怪山的公民们起来抵制木本吕一族。 在河童长老会的有意煽动之下,妖怪山民众冲击了木本吕家族的驻地,最终暴乱以木本吕家族族长木本吕极北的辞职告终, 同时,军队方面也对木本吕一族的所有官兵进行了隔离审查,其中大多数人被踢出军队,事件的当事人木本吕千岛主动辞职。 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幌子,河童长老会和天狗保守派借机开始剪除异己,某种程度上讲,被踢出军队的木本吕一族官兵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大多数公开反对河童长老会控制行为的其他势力军官都被秘密谋杀。 最终,心灰意冷的木本吕家族全部迁徙,行踪不明。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个事件并没有什么神秘可言,作为长老会彻底控制天狗一族的标志,一直亲近神奈子派系的木本吕一族天狗被作为了杀鸡儆猴的替代品,伴随着和任何历史都极其相似的大清洗,也许只差一步长老会就要开始屠杀了。 姬海棠倒是并不在意这个单纯的历史事件,严格的说这场名为“折翼之夜”的种族清洗,以及随后扩大化的大清洗,虽然不能认为对历史毫无影响,但是至少在她看来本就是一种必然,这是天狗派不断观望,长老会野心勃勃和神奈子绥靖妥协的共同作用力的结果,而历史上任何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上台之前都必然伴随着一场类似的清洗,更何况军事独裁的长老会了。 但是让姬海棠头疼的是,木本吕一族之后的行为,却对幻想乡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就她掌握的资料来看,木本吕一族事实上是泄矢诹访子发动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的主要助力,第一次幻想乡战争结束后,整个妖怪山虽然弥漫着一股复仇的气息,但是却恰好因为多民族多派别的相互制衡而达到一种微妙的稳定——这一点在一直充当润滑剂的东风谷早苗死后更加显著。 但是木本吕一族的突然回归,并且对诹访子的复仇行动近乎狂热的支持让妖怪山的势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稳健派和激进派几乎在每一个民族派别中间出现,而且往往是不相上下。 终于,在诹访子的弹压下,远征军以木本吕一族为核心成立了。 某种意义上说,姬海棠猜测木本吕一族对诹访子的绝对忠诚很可能是因为折翼之夜之后,诹访子对木本吕一族的暗中保护——但是在当事人全部已经辞世的今天,这也就成为了一个彻底的谜团。 于是姬海棠就只剩下最后的线索——守矢特区东南方的木本吕新聚居区,但是在她生病期间,秋静叶曾明确的要求姬海棠不要再去打扰已经安居的木本吕一族,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姬海棠最终还是遵从了秋静叶的告诫——另一方面,这些人都是没有参加远征军的人,而且大部分人在“折翼之夜”的时候并不清楚当时的局势,也没有太多的采访的意义。 最后,姬海棠就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红魔馆,她在医院的时候曾经给芙兰朵露发去一封电子邮件,希望能够在芙兰朵露那里得到第二次幻想乡战争妖怪山战俘的信息,从中寻找线索。 但是邮件的回复是令人吃惊的,芙兰朵露表示第二次幻想乡战争后,红魔馆根本就没有能够找到一个俘虏!连重伤被俘的都没有! 这近乎荒谬的事实让姬海棠重新开始思考自己的研究方向和那段历史的真相——在这个问题上芙兰朵露大可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以两人的关系直接拒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芙兰朵露完全没有必要去扯这么一个令人感到诡异的谎言。 但是重新思考归重新思考,线索到这里却又断了,而自己原本主攻的方向暂时是妖怪山战争,对于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的资料并没有太过收集——无论如何,现在自己主攻的方向是妖怪山战争,研究的重点并不是第二次幻想乡战争,也许将来会研究,但不是现在。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姬海棠在最终确认了芙兰朵露的邮件后,她有些无奈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象征性的浏览了一下之前查找的资料,郁闷的撇了撇嘴。 她伸出右手想要去拿一旁桌上的茶杯,但是确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意识到那是自己刚刚买来的画册,于是便百无聊赖的抓过来盲目的翻动着。 不得不承认,在那个年代射命丸的摄影技术就已经是相当强悍了,虽然自己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嫉妒,但是学成归来的姬海棠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在随意的翻阅中,并不算厚的画册不知不觉的翻到了最后一页,当欣赏完最后一张照片之后,本打算把书合上的姬海棠,却无意中注意到本该洁白的封底上有一些文字。 她皱了皱眉头,这明显不是印刷而是手写上去的,大概是店主写在上面的吧。 姬海棠扫了几眼,目光却突然停住了,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一样,她端正坐起来,将画集放在桌上开始自己的阅读写在封底上的那一行行文字。 当她的目光扫完最后一行文字的时候,她突然跳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大衣夹着这本书夺门而出! 少女飞奔在大街上,几乎整个白天的步行让她大病初愈的身体几乎无法支撑这种飞奔,而连手表都没有带的少女只能通过街道尽头公民广场巨大的时钟塔来判断时间。 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了,妖怪山的夜生活远远没有红魔馆或者永远亭那样发达,这个点钟大部分商铺早就已经打烊。 但是她却依然飞奔着,两条街外的书店奔去。 因为她终于想起,那个少女店主领子上的徽章代表的含义。 因为,她曾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过完全一样的徽章,而照片中温柔的微笑着的少女,她的名字虽然并不为大部分人所知,但是作为姬海棠,确是永远也忘不掉的。 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木本吕 千岛。 那个其貌不扬的少女书店老板,别着的是木本吕的嫡系家纹! 按照芙兰朵露的说法,以及自己通过秋静叶那里弄到的相关档案,木本吕家族的族长在“折翼之夜”中被扣押,代理族长木本吕千岛则率领全部的家族嫡系参与了对红魔馆的远征行动,并且全部战死在红魔馆——其中绝大多数和守矢之光一起沉眠在了雾之湖底,少部分逃生后参与了馆区的防守作战,全部战死。 事实上秋静叶曾经在私下里给姬海棠透露过,木本吕一族作为诹访子的党卫军,三大阵营都持谨慎观望态度,她主管的国家安全局也曾经对木本吕一族没有参与远征的留守人员进行了检查和甄别。 结果是令人出奇的干净,在姬海棠乃至秋静叶的思维中,任何一个激进组织都不可能把自己洗成一张白纸,但是这群少女做到了。 于是木本吕家族的残存旁系就在国安局的隐蔽监视下过起了半隐居的日子。 但是这些旁系家族的成员不可能佩戴嫡系家纹——虽然记者的理性告诉她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甚至有可能那个女孩根本就是一个激进派的残党。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虽然并没有什么理由,但是姬海棠一边奔跑着一边回忆着在书店里少女的一举一动,她意识到对方似乎是想要给自己传达些什么。 但是虚弱的身体却给姬海棠传达了警告的信号,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扶在墙角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是却还挣扎着挪动着脚步。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想要给自己说些什么的话…… 终于,姬海棠几乎是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拖到了那家小小的书店门前,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店门紧闭,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丝生气。 姬海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搭在已经拧不动的门把手上,心里感觉被掏空了一样。 她索性自暴自弃的转过身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书店的门前,冰冷的砖石让她打了个冷战,但是虚弱的身体和内心的失落让她实在是不想站起来了。 “坐在这里的话,可是会着凉的哦。” 老套的台词,算不上熟悉的声音,但是却让姬海棠猛然的抬起头。 在月光皎洁的夜晚,端着两杯咖啡的鸦天狗少女领子上的家徽闪烁着白天没有的圣洁光泽。 公民广场,作为幻想乡公民化的标志一般的存在,历经几十年的风霜洗礼,已经成为了一座属于过往的丰碑。 而此时此刻,两个来自完全不同阶层,有着完全不同身份与过去的女孩,却肩并着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沉默已经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春天还远在天边,夜里的气温依然是零下十多度。 “你……在等我吗?” 终于,年轻的记者试探着做出了提问,她突然对自己的拘谨感到好笑,这种感觉让她仿佛又成了一个刚从新闻系毕业的菜鸟。 “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的想法,只是我依然徘徊在这里没有离开,大概可以证明你的想法吧。” 陌生的女孩的脸上有些淡淡的苦笑,不过转瞬即逝,她轻轻地哈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然后微笑着转过头,正式打开了话匣子。 “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有过很多名字,但是我想你只对一个感兴趣,没错,我的名字叫木本吕 泽,木本吕千岛的义妹,曾经参加红魔馆远征军,是‘守矢之光’的通讯参谋。” 姬海棠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面前的这个少女平静的说出自己曾经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姬海棠还是足足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我,也知道你,你叫姬海棠羽立,在那个城市化刚刚兴起的年代,你是和文文新闻不相上下的花果子念报的记者。” 姬海棠轻轻点了点头,在她离开幻想乡之前,花果子念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名气的——不过那句‘不相上下’显然就是客套了,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报纸人气大概只有文文新闻的十分之一。 “其实,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认出你了,对我而言,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伴随着那些只有我所知道的真相……这样也许……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看着你的背影,我突然感到不甘心……我隐姓埋名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求生,还是徒步从魔法森林走回妖怪山……我只知道,如果我就这样死去,背负着那些不该属于我们的悲哀和耻辱…… 但是……这些已经盖棺定论的历史……又怎么可能是我一个人所能改变的,我曾经想将一切公诸于众,但是每当我想起千岛姐姐的眼神……” 泽轻轻地陈述着,姬海棠从她简单的话语中察觉到了那份属于一个本不该活在世上的人的挣扎,她轻轻地抬起头,望向坐在身边面色苍白的少女,注视着她在鸦天狗中少有的绿色眼眸,静静地等待着。 “而我守候在这个让我不知该如何看待的城市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却又碰到了你,也许我是在等你,但是……只是以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的身份,而不是记者,或者采访对象,好么?” 姬海棠不知道泽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但是她略一沉思,却淡然的笑了,自己走的匆忙,无论是用来采访的手册还是记者证,都扔在了宿舍里,此时的她,已经不可能是一个记者了。 “我们木本吕一族,是鸦天狗的一个年轻派系,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奉行着进步与忠诚,这在城市化开始后更加的明显,‘铭记进步,永远忠诚’这句家训,极北族长和千岛姐姐,都是常常挂在嘴上的。” 瘦弱的少女不经意的昂起了额头,那瞬间,她在姬海棠的眼中,突然和那些妖怪山历史上无数年轻军官的身影重叠了,她微微出神,体会着这个少女话语里难以掩饰的自豪——即使,这份属于军人的纯粹自豪已经被历史所碾压的毫无踪迹。 “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同样很快的意识到了现代武器对幻想乡的力量体系的颠覆性影响,我们从武装化开始的第一天就在努力的探索着,伴随着《幻想乡共同防御条约》的签订,军队开始合法的出现,我们家族就第一个站在了神奈子的身侧,拼尽全力去实现一个军人的职责——不要问为什么我们选择神奈子,我们只是军人,不是政客,我们做出选择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奈子是全幻想乡承认的妖怪山唯一合法政府。 当时的形势远比你从历史书上看到的复杂,长老会本身也完全可以用派系林立来形容了,其实任何真正的妖怪山军人都不会正眼去看那个由种族主义者,好战派,军国主义者和激进民主者组成的破烂联盟。 虽然我们也许并不认为神奈子是一个真正能够代表妖怪山的存在——当然这是在内战之前——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木本吕家族决不能做军阀,无论是本多狩月【注1】还是长老会,都是我们绝不能去碰的。 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只有尽可能的少牵涉政治,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样血腥的折翼之夜,我们却只是被驱逐而已。 但是,现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书,所有的史,依然认为是我们的行为引发了折翼之夜,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因为我们少壮派展现了太强的能力,才导致了这次清洗地发生…… 我并不想去品评什么,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1989年的妖怪山,根本就是有军无防!” 泽转过头,带着心痛的神色,看着惊讶不已的姬海棠,然后抬起头,淡绿色的眸子里深邃的光芒,仿佛能够洞穿那晴朗的星空。 “内战之前,妖怪山的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军阀私兵,且不说名正言顺的各个长老会成员的‘卫队’,就连四个政府军的集群也都因为派系问题严重不稳,也就只有中央作战集群在极北族长和一些少壮派纯血军人【注2】的带领下有个军队的样子,至于那个有名无实的参谋本部……一群挂着将星的政客,你能指望什么? 反观当时的红魔馆与永远亭,前者根本就是标准的军国主义路线,军队成为私人的工具;后者则是拥有完善的首相与陆军司令部,妖怪山空有庞大的军队,但是内耗不止,朝令夕改,这样的军队又如何堪当国防二字? 而军队本身,也是质量参差不齐,长老会的盲目扩军培养了一大批装备精良但训练底下的士兵,基层军官团体充满了狂热的民族主义或者激进公民主义者……” 木本吕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被冬夜的寒风刺激,她猛烈地咳嗽起来,手中早已冷却的咖啡因为猛烈地咳嗽洒在了地上。 “政客永远是政客,即使是有梦想的政客,我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政客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斗着,而事实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长老会的那群家伙们,也都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无论是种族主义者,激进公民化主义者,还是军国主义者……都坚信只有自己的思想才能够拯救妖怪山,拯救幻想乡……” 泽大口的喘着气,她握着还有半杯冰冷咖啡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姬海棠想要帮她,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好吧,其实我没有什么资格对这个问题发表言论,因为也许在你们眼中,我们从来都是军国主义者,我们就像诹访子的武装党卫队一样是发动战争的急先锋,除了大屠杀什么坏事都作尽了……但是,我们问心无愧,不管是从那个腥风血雨的漫漫长夜,还是湖对岸的战火国度…… 如你所知,折翼之夜的起因是因为千岛姐姐执意要发展空军,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当全世界甚至是红魔馆都已经开始发展空军的时候,长老会却依然认为凭借几个扛着巴祖卡的鸦天狗凭借可怜的不到20公里的时速飞在天上就可以控制幻想乡的天空,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多么可笑。 于是我们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军人连发展军队的权利都没有……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你是不会理解的。 不仅仅是长老会,还有神奈子,我不会像千叶姐姐那样认为根本就是神奈子背叛了我们,但是她的绥靖政策,就像曾经远东的某个摇摇欲坠的帝国一样,只是外敌变成了内患,但是她还是守着自己的和平美梦,活在自己的三人小圈子里,指望着那毫无意义的条约…… 但是……最让我痛心的,大概就是妖怪山的民众了吧。” 泽轻轻地将咖啡杯放在凳子的边沿上,痛苦的用双手遮住面庞,姬海棠不知所措的坐在她的身旁,她不知道泽是不是在哭,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泽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依然沉重的低着头,姬海棠突然明白,那一夜,有太多太多真正为妖怪山战斗的人们失去了自己的信仰,无数千岛和泽这样的优秀军官离开了挚爱的军队,而依然留在那儿的人,包括神奈子本人,已经没有人能够问心无愧——最可悲的是,这一点一直到金泽纳会战才被发现,自行火箭炮,反坦克导弹,武装直升机,高机动化部队的高速穿插……一切的新武器,一切的新战术都和失去了真正为军队着想的年轻军官的妖怪山擦肩而过,妖怪山空有庞大的陆军却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为什么作为武装化的发源地的妖怪山,最终却会被军国盛行的红魔馆彻底抛在身后,这个原因渐渐地,姬海棠有些明白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对政治的狂热中……也许这的确是一个民族思想变化时期所共有的特征,也许我真的不能抱怨什么……我是军人……是的……我是军人……” 泽默默地念叨着,右手攥成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膝盖上,姬海棠看到她强忍着眼角的湿润,痛苦的咬着牙。 “可是……极北族长就那么被逼死……千岛姐姐几乎被毁容……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比任何人都真正在乎妖怪山的安危,但是我们却只是被攻击,被冷漠的驱逐……甚至没有人去怀疑那份有着明显政治倾向的报道的真实性……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们被背叛了,被我们一直保护着的人们…… 我们可以开枪,我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有很多都是军队内的标兵……我们只要愿意,完全可以自保,我们可以去红魔馆,可以去永远亭……我们有很多很多的选择…… 但是你知道吗……那唯一的一声枪响,是木本吕极北族长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打出的……她在临死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命令家族所有人保持克制,绝对不能开枪,绝对,绝对不能……我们甚至放弃了作为宪法赋予公民的自卫权……仅仅因为我们是军人…… 但是公众最后还是认可了长老会的行为,就像神社惨案后她们被长老会愚弄一样,千岛姐姐甚至没有来得及给极北族长好好安葬,我们就只能离开我们为之奋斗的土地……那强国先强军的口号,被人们选择性的忽略了……再也没有人提起,仿佛那不过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玩笑……” 木本吕泽的眼泪终于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姬海棠抬起头,但是她突然看到了泽身后巨大的公民广场,那巨大的时钟塔只是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也是在静静的聆听着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话语。 “我们无处可去,虽然有人的确提出了前往红魔馆,或者永远亭寻求政治避难的建议,但是都被千岛姐姐否决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坚决,我们不能向北,也不能向东,西面无处可走,我们只能不断的向南……向南……我们都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这对于从小就接受最传统的单纯军人思维的我们来说远比死亡更痛苦,我们只是木然的向南,再向南……” “后来……就在我们几乎崩溃的时候,收到了诹访子的秘密联络,她向我们转达了神奈子的歉意,并且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一支隐藏起来保卫妖怪山的力量,并且向我们承诺,绝对不会让我们参加极有可能爆发的内战。 我们虽然不牵涉政治,但是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神奈子终于要准备对长老会开战了。” 姬海棠依旧只能坐着,看着已经擦干了眼泪,却依然低着头的木本吕泽,沉默了大概数分钟,泽缓缓地抬起头,却依然没有对上姬海棠的目光。 “这次也许我们真的是被打动了,如果说,曾经我们对诹访子的忠诚只是因为她代表着妖怪山的唯一合法政府,那么在内战结束后,我们也许真正的承认了她可以领导这个国家。 但是千羽山的耻辱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我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大义和原因——因为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而你要知道的是……在神奈子回去找早苗大人的时候,诹访子就已经对我们展开了动员,上面清楚地写着,如果局势进一步恶化,我们就必须贡献千羽山基地,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切手段阻止神奈子发射核弹包括……杀掉她! 诹访子大人依旧是笑着,带着歉意和恳求的语气,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她有怎么能忍心去……可是我们都知道不仅是妖怪山,甚至幻想乡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但是高高在上的红魔馆剥夺了我们作为军人的所有尊严,任何一个国家,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接受如此粗暴的干涉!” “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羽立,你是记者,你从来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去看待一切问题,但是我和你不同,我们和你不同,我们是军人,我们只知道我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国土! 我们知道,我们将背上叛国者的帽子,我们将成为被所有人唾弃的侵略者,我们甚至不会被自己所守护的国土承认…… 但是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够给妖怪山换来一个稳定的环境,军人又怎么可能推卸自己的职责。” 泽依旧静静地坐着,姬海棠依旧沉默着,静静地聆听着这甚至可以算是激进的言论,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当时在阅读克里斯塔?施罗德的自传的时候相同的感受。 也许木本吕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站在道义的高度,这完全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但是红魔馆做的又真的是对的吗?红魔馆是正确的——那是因为她们赢得了战争,这对姬海棠来说算不上新闻,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到底哪里错了?究竟是这个世界错了还是我们都错了?还是说从符卡规则开始就存在的暴力滥用——只要拥有大义就可以打倒所有阻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而你的死去是因为你的无能…… 姬海棠突然对这种想法感到不寒而栗,她第一次觉得也许社会达尔文主义根本不是河城重工特有的产物,而根本就是幻想乡因为符卡规则导致的暴力滥用下的土产!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一阵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回过神,看到泽握住了自己的手,她感觉到泽的手心里有一个坚硬的物体,而她的手,几乎和那样金属一样冰冷。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是以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记者的身份。” 木本吕泽笑了,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一般,她抬起头,仰望着满天星空,领子上原本挂着领章的位置空空如也,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 “我们所熟悉的世界,已经伴随着守矢之光沉眠在了历史之中,而这个新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们这种激进的军人的存在,当年,我之所以在雾之湖冰冷的湖水漂流整整十天,之所以徒步穿过整个魔法森林,之所以抛弃了一切的荣耀和自尊隐姓埋名的活着,只是因为不服气,我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因为我们的牺牲而改变。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到这一切,但是,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代表的一切,我所期盼的一切……希望你能够了解一些吧。” 木本吕泽缓缓地站起身,微微踉跄了一下,姬海棠急忙站起身,但是泽却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只是……从我们的忠诚到我们的死亡,从我们的责任到为此挺身而出……我们献身的原因可能已经堕落,我们为之奋斗的符号可能是错误甚至邪恶的,但是我只是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们,是合格的军人。 这一切,我希望,至少能被你一个人,姬海棠羽立,了解吧。” 木本吕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广场的出口走去,姬海棠缓缓地伸出手,那枚冰冷的领章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象征着被折断的翅膀,却又重新得到了钢铁的支撑。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融入蓝天的梦想/即使身体已被毁坏/我也会用钢铁作支撑/去飞翔/因为/我是军人/军人的意志/总是要比钢铁还要顽强。” 姬海棠突然想起这首已经不记得在现世哪个地方看到过的诗歌,然后,她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就布满了她的眼眶。 她下意识的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湿漉漉的一片,她抬起头,看着缓缓走向黑暗的木本吕泽。 她能够去哪儿?她想要去哪儿?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她的栖身之地,这就是时代的代价么? 然后,她就看到穿着大衣的少女,一头栽倒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泽的事情我很遗憾……初步的尸检报告,她是死于慢性肺源性心脏病。” 秋静叶站在姬海棠的对面,满眼的遗憾和疲惫无法掩饰她复杂的内心,而姬海棠则是紧紧地抱着那本画册,低着头坐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仿佛是一种挑衅,又仿佛是一种嘲弄。 “你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对不对。” 良久,姬海棠木然的开口。 “算是吧……” 秋静叶只是走到姬海棠的身边,靠着墙站立着,下意识的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但是却似乎突然想到了这是医院,于是又苦笑着把烟装了回去。 “国安局的确对她进行了监视,以她的素养应该不会发现不了,但是请相信我们无意……” “我明白……” 姬海棠淡淡的打断了秋静叶的叙述,后者似乎有些尴尬,但是沉吟了数秒,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但是我还是很奇怪,初步的尸检报告说,你送她来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三个小时了……” “是吗?” 姬海棠仿佛被触动了一样微微抬起头,但是她并没有去看秋静叶,只是木然的站起身。 “那就是我记错了。” “怎么……你要去哪儿?” “回家而已。” 最后,秋静叶只是选择了沉默,她只是注视着姬海棠因为大病初愈而虚弱的背影,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周,浓浓的冬意却没有丝毫退去的意思,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邦联国家公墓又多出了一块没有任何文字任何标志的墓碑之外。 姬海棠后来去了公民广场民权纪念碑下的革命烈士几年堂,不出意外的,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姓木本吕的名字。 她再次坐在那张和泽促膝长谈的长椅上,静静地翻开那本画集,在射命丸的镜头下,幻想乡散发着单纯而幸福的味道。 她静静地翻到最后一页,一首用难懂的俄文书写的诗歌……或者说只是文法松散的散文。 已经没有争论的意义 究竟是罪恶 还是光荣 因为那翱翔在雾之湖上的雄鹰 已然长眠在冰冷的湖底 因为那响彻了天际浸透的呐喊 已然铭刻在静默的风里 已经没有辩驳的意义 因为脸上带着伤痕的少女 即使在生命的尽头 依然骄傲而坚定 因为她曾站在最接近天空顶端的地方 做出那属于这个民族的宣言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我们依然会做出选择 我们依然会站在这里 义无返顾 全力以赴 因为我们并不是被欺骗 从来没有。 那个夜晚 无数少女自愿踏上没有归路的征途 没有胆怯,没有侥幸,甚至没有一丝的迟疑 那些声称客观的历史 你们看到了吗 那个夜晚 无数少女只是静静地选择背上污名 没有申辩,没有诉求,甚至没有一丝的怀疑 那些声称客观的历史 你们看到了吗?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那些曾经软弱的女孩们挣扎着 痛苦的奋斗着 她们坚信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她们义无反顾的踏上敌人的领土 曾经善良的孩子也双手染血 只是因为她们相信着自己的祖国 她们坚信着无论是被排斥,被攻击,甚至是被放逐 她们依然应该挺身而出。 只是因为,她们是军人。 她们不是政客,不会为了利益委屈求和 她们不是民众,不会为了生命退避三舍 她们是军人!她们需要守护的民众在呼唤她们的存在 军人到死……心如铁! 是谁在二十年前保全了一个民族的未来 是谁在二十年后用生命换取了敌人的尊敬和承认 如果这一切都是诹访子的错 那么谁来拯救妖怪山?! 谁来告诉自以为是幻想乡秩序维护者的家伙们 谁来告诉认为武力就可以解决一切的政治家们 谁来告诉坐在安全的掩体里发号施令就可以让另一个国度毁于战火的人 这才是战争,不止有荣耀与利益,还有鲜血和悲鸣! 当守矢之光缓缓坠落时 当巴瓦鲁图书馆内的伞兵们微笑的对着自己的头打出最后一发子弹时 当温柔而善良的神明自愿倒在同僚的枪下时 她们用生命凝结成的呐喊 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度给世界的宣言。 那些声称客观的历史 你们,听到了吗? 时至今日,一切的辉煌与荣耀,一切的罪恶与痛苦 都已经淹没在理解的思绪中 没有人预言未来,就像在湖对岸最后一个日落中默默烧毁电台密码本的女孩,她染血的美丽面庞被火光映的透亮,年轻的笑脸,被坚定和决然扭曲成悲壮的模样 而金泽纳的溪水,依然缓缓地流淌着,流过每一个忠诚灵魂的归所。 从新盖茨堡政变开始,持续一年的妖怪山战争,让幻想乡第一次,被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时空,她看到被战火笼罩的幻想乡,无数为了自己的正义走上战场的木本吕家族一样的士兵。 然后突然泪水就滴落在了厚重的书本上。 注1:本多狩月,保守派大天狗,军国主义倾向,也是妖怪山战争期间叛军的最高将领 注2:认为军人没有任何理由以任何形式干涉政治,类似于“军队工具论” 第六章 幻想终结之日 “在一切开始之前,首先我要阐述一个问题——作为幻想乡第一场战争的发起者,以河童长老会为核心的幻想乡革命委员会究竟该被如何看待?或者说,究竟是革命委员会愚弄了人民,还是根本革命委员会就是人民意志的一种体现? 诚然,这不能用简单的是或不是来回答,但是,如果简单的将幻想乡革命委员会的政变看作是‘个人疯狂’与‘整体过失’——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喜欢用这样的两分法去评价这种历史事件,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评价的方法太过强调两个群体的主观因素,从而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外部原因。 当然,基本的,内因作为决定性的要素,不代表我们要削弱它的地位,只是,只有将内因放在外因中来看,也许才能较为真实的还原历史的原貌。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河童长老会,事实上当我拿到这份名单的时候,我很惊讶这样一群理念差异如此巨大的人居然能够兴建起一个组织,而且还一度统治了大半个妖怪山。 河野水月:陆军参谋部上将,极端种族主义者 清水知寒:陆军中央统帅部中将,激进民主主义者。 左成宫则沙:陆军情报部少将,特务政治主义者【注1】 稻山前越:陆军工程部,激进军事化主义者 桑谷槲子:陆军第二集群统帅部执行中将,军国主义者 河城见取:神奈子政府驻河城重工特派员,河城家族振兴派,战争煽动者。 怀丝特·河城:河城重工前谍报员,法西斯主义者 这份几乎是现世历史上所有战犯代表的名单,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就是河童长老会的人员详单,主张河童成为幻想乡食物链顶端的;主张幻想乡应该用爱国者暴君的鲜血浇灌出美式民主政治的;主张国家应该全盘政治机器化,政府有权监督每个人的;主张幻想乡应该开满枪店,街上都跑坦克的;主张军政府的;主张河城家族个人声望的;还有彻头彻尾的激进集体主义——法西斯者。 只是遗憾的是,无论这些人自己有什么矛盾——比如说激进民主主义者和法西斯主义者本来就该是一见面先砍了再说的——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比起铲除政见不合者,先干掉神奈子比较重要。 于是在这样一个强大的‘外在压力’的压合下,幻想乡所有认为神奈子应该下台的人集合在了一起,河童长老会是一个部分,而另外一部分,天狗保守势力则相对和桑谷槲子一样,她们认为神奈子对内对外的的过于软弱根本无法领导拥有全幻想乡最强大军事实力的妖怪山,而唯有军人政权才能更好的确立妖怪山在幻想乡中的领导地位。 但是革命委员会虽然充斥着一群极端思潮的信徒,但是却对政治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以激进民主主义为指导思想,极端种族主义为信仰,军国主义为手段的革命委员会的确敏锐的把握住了‘神社惨案’后妖怪山民众严重的迷茫和困境,加以无数的空头支票和美丽诺言趁虚而入,最终成功的控制了大多数人的思想。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长老会主席河野水月恩威并施的强悍组织能力,能够带领着这样一个派系林立的组织并且成功控制军队,而且在金泽纳会战惨败之前拥有几乎和神奈子分庭抗礼的信仰,就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她的人格魅力和组织手腕了,关于这一点,下文会有详述。 第二,就当时的状况来看,作为官方政府的神奈子政府,对当时的妖怪山的控制力底下到一个发指的程度,甚至在新盖茨堡政变发生之前都不知道诹访子已经暗地控制了一支力量和部分地区,我无意在这里对这种无为而治表达抨击的想法,从现在的角度看,神奈子认为在神社惨案后,不应对民众采取高压态度以免反弹是存在一定的道理的——但也仅仅是一定而已,神奈子从一开始就对统治下的国度缺乏一个系统性的体制建设,进而根本没有一个健全的控制网络,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信仰化的行为。出于对国防安全的考虑(也很难说身为军神的她不是觊觎幻想乡的霸权),对军队的规模不断扩大采取默许态度,使得拥有幻想乡最庞大陆军的妖怪山却没有人能够真正握住这条恶犬脖子上的缰绳,折翼之夜后,妖怪山联邦军甚至已经有了2.26兵变时日本陆军的影子,对自身实力的盲目夸大,导致了军队与神奈子软弱政策的离心,某种意义上,新盖茨堡政变未尝不是幻想乡版的2.26兵变。 第三,公民化运动在神社惨案后遭到了严重的曲解,以至于成为了叛乱民众的信仰,这一点上,十二人议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点在爱丽丝·维利尔遭到暗杀后解密的日记中就可以看出来,十二人议会最初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公民化运动能够如此轻易的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浪,而巨大的成功也让大部分成员对前景做出了过分乐观的估计,虽然坚持非武装化和平抗争的政策没有动摇,但是无疑的,她们所燃起的民权之火根本已经超出了‘公民化’所必要的程度,以至于神社惨案之后,长老会能够轻松地将‘公民化’扭曲成极端民主主义或者种族主义。而正是在这种‘公民化运动的发源地的优越感’‘继承十二人议会的遗志’‘符卡规则血债血偿’的激进想法下,因为神社惨案而严重缺乏安全感的妖怪山国民只得向长老会寻求庇护。 第四,红魔馆的军国主义和军事崛起是外部刺激妖怪山军事政变的外在因素,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再次提到发生在1936年日本的2.26兵变,除了军国主义外,美国的崛起是2.26兵变的外部压力,也正是这一兵变事件后,由于诸多了解美国工业实力而反对对美开战的老臣死于兵变,日本开始走上扩张道路并最后挑战美国失败。红魔馆在1989年连续进行的6次理念先进而明显针对妖怪山的‘黄道演习’进一步刺激了妖怪山国民脆弱的自尊心,和每一个因为崛起速度过快而内部矛盾激烈的国家一样,妖怪山不可能允许一个有威胁的邻居——虽然准确的说两个国家中间还有荒芜的魔法森林和中立的永远亭作为缓冲。 第五,也就是第一条末提到的,我们不能忽视河野水月这个长老会站在台面上的人的作用,与她处在同一地位(只是在民众眼里)的大天狗本多狩月也是一样。 河野水月本身是河童种族里一个仅次于河城荷取的天才,但是比起对自然科学狂热的河城荷取,河野水月更倾心于社会科学和艺术,她是优秀的小提琴家,对美术、园艺也有很深的造诣,可以说具备了一个伟大政治家所必须的超高个人魅力,在武装化之前就被当成是河童种族的一个新星而存在,她的私人秘书后来回忆说:‘她为人和蔼,彬彬有礼,恰到好处的多愁善感和察言观色,素食主义,也富于同情心,生活朴素而又勤勉,军校履历近乎完美。’在内战中也多次身先士卒,甚至获得了一枚战伤勋章——后来因为不知道该由谁来颁发最终被收回,这枚勋章和资格卡现在陈列在信仰之山国立博物馆中。 但是也许正是这种严谨而勤勉的性格和超凡的组织与思考能力,让河野水月在政治上充满了极端思想,在军事上也过于投机,对于种族地位过度的要求限制了她的思维和眼光,最终导致了自身的毁灭和战争的爆发。 而与完美的河野水月相比,大天狗本多狩月则是草根的代表,虽然身为大天狗,但是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军事天分才拥有了当时的地位,这在力量至上的天狗一族里是很令人尊敬的,她也有完美的履历和平和的性格,而经历又和河野水月相辅相成,最终成为了革命委员会控制军队的最好个体。” 姬海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想着身后的靠背椅倒去,但是思维却丝毫没有停滞下来,她一边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一边用手指轻轻地在键盘旁的桌子上敲击着。 进入3月中旬,妖怪山的冬天正式宣告过去,春意已经开始渗透在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只是身为宅女的姬海棠不是很能感觉到这一点而已。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工作状态——她大约花了一个星期从木本吕泽的死中调整过来,在那期间她参加了这个木本吕最后幸存者的葬礼,葬礼很冷清,没有军方的代表出席,也没有木本吕遗族的人,没有一个为国奋战一生的老兵应有的荣耀,也没有代表忠诚的鸣枪。 事实上除了几个一无所知的普通士兵之外,真正了解棺木中人的身份的,只有她和秋静叶。 终于,当葬礼完毕,姬海棠只是默默地掏出秋静叶给自己的那把PPK手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秋静叶并没有阻拦,她告诉姬海棠,这座山峰上所有的墓碑,都是可以查证的木本吕勇士的归宿——绝大多数都是衣冠冢,比如尸体沉睡在雾之湖底的木本吕千岛,还有在四十二区永远没办法取回来而埋葬在茫茫荒漠中的木本吕千叶。 姬海棠在秋静叶眼中看到了疲惫,残酷的战争和政治游戏在短短几年内将天真的人变成了政客,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但是却无法阻止那种发自心底的悲哀。 姬海棠本想将那枚胸针一起放入棺木,但最终,她改变了注意,只是默默地拿着胸针在木本吕泽的墓前许下了一个诺言,然后踏上了归途。 终于,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姬海棠完成了对所有的前期准备史料的搜集和研究,而此时此刻,她正准备通过这样一份总结,来为正文的到来做准备。 “因此,凭着在上述几个综合作用力的努力下共同奠定的思想和社会基础,加上河童长老会又通过折翼之夜彻底控制了绝大多数的军队,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的情况下,政变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令人感到疑惑的——同样也是为不少人所争执的——河野水月在完成了对妖怪山的统一后,究竟是否会向幻想乡发动全面的战争,而事实上和其他人一样,我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密西西比计划》【注2】的副本,当然不能就此断定密西西比计划是神奈子所一手导演的——这种想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缺乏情感要素的考量,就像认为珍珠港事件是罗斯福为了对日开战而一手导演的一样。 只是在那之前,我们终于要开始研究幻想乡历史上的第一场战争——信仰之山联邦内战。 ‘信仰之山联邦内战,现世历。1990年12月10日“新盖茨堡政变”作为开端,至1991年12月25日信仰之山邦国成立的宣言为之,历史一年零15天,私下里也被称为“一年战争”。 妖怪山内战,是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现代意义下的战争,从最初的“新盖茨堡”军事政变,到随后的南方战线,以二战模式复刻的“冬季攻势”计划,后来以机械化部队高速穿插为核心战术的盆地反攻,再到集幻想乡最大规模谍报战、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空中投放作战、第一次空对地打击作战、第一次特种小组穿插作战、第一次舆论战为一体的金泽纳溪大会战,标志着幻想乡军事理论的逐渐成形,也标志着幻想乡军备竞赛的正式展开。’ 上面这一段文字出自作为官方历史资料的《妖怪山通史》,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概括这场战争的几个要点的——简而言之,无论是规模,内容,过程,影响,即使和现世的历史相比,都绝对称得上是一场‘战争’。 而作为这场战争的序幕,‘新盖茨堡’政变毫无疑问作为折翼之夜之后对神奈子所有矛盾的集中爆发而登上了历史舞台。 不过在政变正式爆发前,已经有连续的两个信号昭示了长老会的野心,其一是1989年9月1日,妖怪山军事总参谋部以及14名作战部队指挥官向神奈子提交了议案《密西西比演习计划》,这份文件并没有任何副本保留下来,按照神奈子政府披露的信息来看,这是一份‘旨在要求神奈子批准妖怪山联邦军主动防御策略’的提案,按照官方的说法,这份提案是要求妖怪山联邦军在认为必要的时候对幻想乡任何一个武装势力进行优先打击以阻止可能发生的侵略。 但是这份提案被神奈子毫无悬念的驳回了,长老会表面上服从了决定,但是却进一步的加进了对付神奈子的计划。 而另一件事,就是10月4日,最后的《幻想乡公民宣言》起草者,爱丽丝·维利尔死于车祸。 这位红魔馆方的代表,十二人议会在神社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在神社惨案之后就一直呆在红魔馆,比起佐藤由加里,她显然更懂得政治的生存法则,也没有佐藤由加里那样激进。 但是和大多数人猜想的长老会的阴谋不同的是,这次车祸完全是一场意外,红魔馆的代表团——由以严谨和公正(当然仅仅是涉及到和她的主人无关的事情上)出名的女仆长十六夜咲夜全程监督了事故鉴定,最后得出这真的是一场雨天路滑的悲剧,而当时,她冒着倾盆大雨和秘书一起驱车前往红魔馆的原因,则是因为她到死都不肯松手的档案袋。 记载了几个月以来全部调查结果的档案袋,血迹未干就出现在了雷米利亚的案头——神社惨案的背后主谋终于在爱丽丝·维利尔死前得以被查明,长老会在这个时候终于正式浮出水面。 雷米利亚几乎是同时就将电话打给了守矢特区,而接电话的人是东风谷早苗,虽然政变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被成功阻止,但是守矢神社三人均在政变中逃生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无论如何,时间依然推进到了1990年12月10日。” 姬海棠轻轻地撇了撇嘴,然后扫视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点了点头,然后保存并关闭了文档。 3月7日下午,穆本良芳羽的老兵酒吧,姬海棠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常客,虽然这里的客人们在当时大都不是能够左右政治走向的人,但是偶尔来这里听听一些传闻和战场趣事也是一种不错的休闲,二十多年过去,曾经的政府军和叛军已经心照不宣的去提那些关于信仰和战斗的理由的东西,在她们看来,能够完整的活下来也许就是最走运的事情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走运,也有走运了一半的,比如此时此刻正坐在姬海棠面前的这个少女,她的右眼带着黑色的眼罩,她自己说这只眼睛是在金泽纳会战,差一点就歼灭神奈子部队的那场战役中丢掉的。 她坚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姬海棠也不好再刻意的追问,木本吕泽死后,她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些幸存者的话,也许不能太过相信,这一点上,秋静叶也给予了自己提醒。 姬海棠觉得自己来到幻想乡后,在现实积累的记者常识都快被自己丢光了,于是在泽死后,她思考了一段时间,并且最后做出了选择。 面前的这个少女,自称为“C”,据说是当初参加了“新盖茨堡行动”的政变军的一个少尉——而她的突击队,正是负责进攻守矢神社,击杀神奈子和诹访子的。 “前一天晚上,我们全部早早上床,值日官和军火库的管理员都是我们的人,我们并不害怕什么,相反却充满了长久以来被神权压抑的人弑神在即的快感。你这种人是无法理解我们当时有多狂热的,幻想乡的民众思想年龄普遍很幼稚,在这一点上面和近代日本是很像的,这一点在军国盛行的妖怪山尤为明显——不过不要以为红魔馆能好到哪儿去,她们不过是摊上了一个足够理智的统帅,而我们的老板不过是个疯子而已。 大概是十二点刚过吧,窗外闪过两长一短的手电光——其实当时我根本没有睡着,而且从起床整备的速度来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睡着。 我所属的第二战斗集群下辖第33机械化步兵师飞快的整装待发,所有没有参加起义的军官都被暂时扣押起来,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保持了两个半团的兵力。” 长老会竟然能将一个师绝大部分的士兵动员起来政变,要么干脆就是通过修改调令“组建”了这一支专门用于政变的军队——无论哪种,反正联邦军已经不信神奈子了。 “我们用装甲车封锁了主要的道路枢纽,然后分头向轻装迅速夺取了广播电台,水电设施,物资储备等城市核心设施,我和我的小队——大约一个连,出发的时候是个加强连,但是我们在前往主席官邸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河城重工的武装警察,虽然她们一见到我们就打出白旗严守中立,但是我不得不留下一些人来看着她们。 然后没有意外的,我们在主席官邸和卫兵发生了交火……” 少女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后突然趴在桌子上凑到了姬海棠的面前,仅有的一只眼睛流露出神神秘秘的目光。 “其实,有一个秘密,我没有给任何人说。” 姬海棠有些疲倦的眉毛猛然一跳,然后突然坐正,人说记者的内心深处总是流淌着八卦的血液的,果然一点没错。 “我们整整和神奈子的卫队交火了将近半个小时,她们打的很顽强,双方伤亡都很大,我们最后用了迫击炮才成功突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这没有什么,关键是我甚至确定我看到了端着HK33步枪做最后抵抗的东风谷早苗。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支部队突然杀入战场,她们大约不到20人,但是火力却是异常的强大,虽然我手下的姑娘们也算是训练有素,但是和对方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拙了。 就是这只诡异的部队救走了东风谷早苗,而当时战场一片混乱,只有我还算清醒,于是就捏造了早苗也不在首相官邸的谎言,毕竟这事儿没人说得清楚。” 姬海棠微微撇了撇嘴,八卦果然是八卦,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不过,我带回来一样东西。” 独眼的少女坏坏的一小,突然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黄澄澄的弹壳。 “当时她们撤离的时候,我从她们当做掩蔽的地方找到了这些弹壳。” “7 5.45×39mm步枪弹?AK74专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姬海棠接过弹壳,一眼认出了出处。 “神奈子的部队是保安部队,根本没有装备AK74!她们还在用AKM!我后来悄悄地勘察了现场,所有战死的卫队成员装备的全是AKM,你该不会傻到认为除了基本上不用战斗的东风谷早苗,在这支卫队里还会有谁使用弹药不和战友通用的AK74吧!” 姬海棠仔细的端详着这枚弹头,虽然表情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她的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在接近一些被掩盖的事实。 “最终,我拜托一个河城重工的朋友查了一下这枚子弹的编号……你猜怎么了?” “她只是扫了一眼就丢给我,说‘河城重工的编号根本不是这种格式的,河城重工的编号是按照现实格式写的,所以这枚弹壳肯定是幻想乡内部仿造的’!” 姬海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嘴角突然爬上了一丝笑容,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事实上,她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很久没有用到的能力了,姬海棠仔细端详着那枚有些老旧的弹壳,然后礼貌的向独眼少女道别,此时此刻,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自己的住处了。 战争已经开始,那被掩盖的真相,就让我用念写来揭开吧。 B面Exodus 1990年11月11日 河城重工理事长会客室。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河城荷取拿着刚刚从饮水机柜子里取出来的纸杯,走到饮水机前,一边用打趣的口吻询问着。 “茶还是咖啡?” “谢谢,清水就可以了。”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神明有着一头漂亮的绿色长发,虽然衣裙还是原来那套鲜艳的红色,但是原来复杂的头饰却换成了一个简化了许多的,原本在胸口扎起来的发束也是自然地沿着肩膀披下来,一时还真有了几分帕秋莉的味道。 “好久不见了呢,键山。” “呵呵,我知道你之前一直不在幻想乡,回来后又出了这么多事情,就没来打扰。” 键山雏的礼貌甚至显得有些繁杂,不过河城荷取早已经习以为常——很早很早以前,在她离开幻想乡之前。 “你还一直猫在山里么,其实那样也不错。” 河城荷取将水杯递给了端坐在一旁的少女,然后自己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背靠着实木写字台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河城荷取已经记不起自己这样放松的面对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即使是在诺克提斯·梅塔佐的面前,她也必须保持一个上位者的威严,就更别说那群目中无人的科学精英了,河城荷取一度以为自己都已经忘了曾经还有过如此休闲的日子。 但是接下来键山雏的话却让河城荷取几乎把还含在嘴里的咖啡吐出来。 “不……我从军校毕业了。” “你在开玩笑!” 河城荷取几乎是从桌子上跳起来,冲到了键山雏的面前。后者只是略带歉意的笑笑,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档案袋。 “守矢陆军高等进修学院……第一期毕业证书……情报与参谋专业……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雏!” 河城荷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毕业证的内容,她死死地握着薄薄的文件袋,终于转过身,狠狠地将文件袋拍在桌上。 “你明不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你也幼稚的认为这只是一个好玩的游戏?长老会的野心越来越大,幻想乡已经游走在战争的边缘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搅这趟浑水?!” “雏,算我求你,不要牵扯进来好吗,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我不希望你……” 河城荷取转过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的好友,想从她的目光中找到一丝犹豫,但是遗憾的是,她失望了。 “早苗说得对,河城,错误是不可能自动修复的。” “我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幻想乡面临着什么,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为它做点什么。” “而且,我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战斗啊。” 键山雏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很坚定,河城荷取抖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理事总监大人。”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河城清晰的听到了梅塔佐的声音。 “进来吧。” 木门被轻轻地推开,然后又被小心的锁死,梅塔佐夹着一个文件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瞟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键山雏,向河城荷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没关系,说吧,自己人。” 烦躁的河城荷取挥了挥手。 “是的,我的大人,首先是这份报告,我们已经初步查清了河童长老会的组织结构……遗憾的是,见取大人……也在其中。” 河城荷取微微低着头,但是键山雏却注意到她突然摸了摸那把一直挂在胸前的钥匙,而梅塔佐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只是继续翻动着文件夹。 “另外关于长老会方面,目前正在策划一个计划,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我们的谍报员很难接近,目前我们只知道这份计划的名称叫做‘新盖茨堡’计划。” “‘新盖茨堡’……‘盖茨堡战役’美国内战的转折点么……河野水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卖弄自己的历史知识,看来长老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向神奈子动手了,马上抓紧去查,尤其是她们动手的时间,一定要明确,这关系到大局。” 河城荷取揉了揉太阳穴,精通自然科学不代表对人文科学一无所知,更何况跟美国关系密切的河城重工也要求她必须了解美国历史。 “然后,和计划中的一样,长老会进一步的放松了对我们的监视和管理,看来她已经将主要注意转移到了目前的计划当中。” “关于长老会最近的异动,你有向诹访子通报么?” “是的,我们已经通报过了,诹访子回答说直接向她负责的政府军情报员会在今天下午和您碰面。” “今天下午?” 河城荷取猛然一愣,然后就是下意识的翻腕看表——下午3点17分。 “那个,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打断一下你们……” 键山雏,突然打断了汇报工作中的两人,然后整了整衣领,突然猛地一个立正,皮靴的脚后跟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信仰之山联邦政府军近卫部队直属情报员,键山雏,奉诹访子大人之命前来向河城重工业集团理事总监报道!” 河城荷取和梅塔佐都被键山雏转瞬之间的气场变换所震惊了,梅塔佐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孩绝对是第一流的情报员!因为演员做不了情报员,但是一流的情报员绝对是一流的演员! “河城荷取……” 键山雏几乎又是在瞬间收起了严肃,继续散发出她特有的带着淡淡感伤的柔弱气息,上前牵住了依然在震惊之中的河城荷取的手。 “你的厄运……就让我来带走吧。” “守矢陆军高等进修学院一期毕业,专业情报参谋学,其中情报专业学科全部满分,实习的教官的评语说她在现世也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的情报员,精通俄日法德英中阿拉伯7国语言,随机应变能力令人感到恐怖……” “代号,Akula【注3】” 诹访子轻轻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的时候,正好神奈子推开了木质的拉门。 “怎么了?神奈子?”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两位神明默契的相视一笑,而后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有些事情,她们永远不希望发生。 但是,她们彼此都清楚,如果妥协到这个地步依然无法阻止的话…… “我还会回来的。” 透过木质的窗子,神奈子眺望着整个守矢特区,然后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索蒂亚·艾克希下士观察那个少尉很久了。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此时此刻她观察的对象正坐在刚刚下完雪的护栏边——即使是在休息时间,她也从未见到这个寡言少语的少女脱掉厚重的作战背心,而她也没有办法去看看这个少尉在单人寝室里是不是也搂着M16步枪睡觉。 “嘿,下士,你在看什么呢?” 索蒂亚转过头,昏黄的灯光下,艾尔文·埃兰·布莱特正带着一个滑稽的圣诞帽一边向自己招手一边走来,斯卡雷特警卫旗队内卫部队的中尉此时此刻已经丝毫没有了军人的架势,完全就是一个小女孩,她依旧带着那个不知道来源地徽章,真不明白警卫旗队的队长怎么能够允许如此出格的问题。 “没什么,随便走走而已。” “唉唉,你们‘新月’还真是辛苦啊,还有十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整个红魔馆都在为圣诞节做准备呢。” 艾尔文有些失望的看着依旧裹着作战背心的索蒂亚,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暂且不说身为恶魔的斯卡雷特家为什么要庆祝基督耶稣的生日,如果我是妖怪山那群满脑子火药的家伙们,圣诞节的确是个偷袭的好日子,就像埃及人在1971年的10月6日所做的那样【注4】。” 索蒂亚依旧没有将目光从坐在远处花坛边上的少尉身上移开,难得的,那个少尉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一头亮丽的金发挣脱了束缚,飘散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 “唉……真是没情趣,你知道我现世历史不及格,不然我早就在参谋部供职了,又怎么会只混到内卫部队的中尉。” 索蒂亚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同学,大部分妖精对枯燥的课程一般都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于各种武器和战术的实际使用有着莫大的兴趣,她突然坏坏的想,大概帕秋莉大人一直在为这种事情头疼吧。 “喂,我说你到底在看谁啊。” 神经略显大条的艾尔文总算注意到了索蒂亚目光尽头的士兵,不过当她恢复了一个军人应有的直觉后,提出的问题就直指要害了。 “难道她就是那个白玉楼的……” “不,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索蒂亚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曾经和这名被称为“A少尉”的少女一起训练过很多次,她强大的灵力盾和对灵力的娴熟掌握让索蒂亚映像很深,而那枚别在领口的沙漏状黑白三角标志虽然官方上是白玉楼的标志,但是她却私下里查过——至少白玉楼没有一个人是金发。 “索蒂亚·艾克希下士?” 就在她想要将自己的分析说出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一个左臂上挂着“M.P”袖标的少校面无表情的向自己敬礼。 “是的长官,我是索蒂亚·艾克希。” “十六夜中校让你马上去第四作战会议室报告。” “是的长官。” 索蒂亚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飞快的回礼【注5】,然后冲艾尔文点了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另外,下士……有些无端的猜测,还是埋在心底的好。” “明白了,长官。” 索蒂亚再次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站在宪兵少校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大步向着远处的建筑走去。 宪兵少校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身,冲着一直坐在远处花坛边的少女走了过去。 “已经得到证实了,帕秋莉大人。” 小恶魔将手中的文件递给百无聊赖的翻着书的帕秋莉,后者很淡然的拿起一旁的书签夹在书中间,然后结果使魔递过来的文件,扫了几眼,然后掌心冒出一团火,将白色的打印纸化成了灰烬。 “长老会用的是B方案,大人。” 一边补充着,小恶魔一边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看着轻轻抖落手中纸张燃烧的灰烬的帕秋莉,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启动莱茵斯顿计划,按照B方案应对,上报雷米。” “是,大人。” 帕秋莉甩手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钥匙卡,轻轻地甩出,小恶魔稳稳地用两个指头钳住那张小小的卡片,她突然想起5年前帕秋莉站在巨大的防爆密封门前,看着慢慢合拢的金属大门,一边把玩着这张卡片一边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是她没有时间感慨了,小恶魔飞快的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图书馆,然后一把推开图书馆值班室的大门,抓起一旁的值班电话, “给我接元首办公室。” “这里是元首办公室。” 数秒钟的忙音后,一个优雅而冷酷的声音传来。 “已经证实了,十六夜小姐。” “我明白了,稍等。” 小恶魔下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的电话线,一边等待着十六夜的回音,终于,度过了有如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的几分钟之后,那边再次传来了十六夜的声音。 “雷米利亚的大人已经批准启动‘莱茵斯顿’计划,完毕。” “收到,完毕!” 小恶魔飞快的挂上电话,然后一拳砸碎一旁控制台上的安全玻璃,顾不上可能被玻璃渣划破的危险,飞快的抓起专线保密电话。 “这里是总参谋部,启动莱茵斯顿计划,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索蒂亚·艾克希走进值班室的时候,一贯敏锐的她嗅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 已经有不少人集中在小小的会议室里了,而之所以会有不同以往的气息,完全是因为这些人对于索蒂亚来说都是熟面孔。 没错,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整个“新月”小队中的精英,而就在不久之前,她们所有人还进行过战术演练,这种打破建制的演练看来就是为了今天的行动。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军事行动,但是严肃的气氛和精英的汇集出卖了这一切,她随手拉过一张凳子,然后坐下等候着命令。 “立正!” 索蒂亚的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下意识的弹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十六夜咲夜穿着一身BDU走进了会议室,一边抬手向士兵们敬礼,士兵们很快的回礼,十六夜保持着一贯的高效和潇洒,走到了讲台上。 “我长话短说,就在刚才,信仰之山邦联,陆军第33机械化步兵师在名为‘妖怪山革命委员会’的非法组织的策动下,发起了针对八坂神奈子的军事政变,而根据《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红魔馆军方从现在开始进入橙色警戒状态。 而你们,将作为红魔馆第一支介入战斗的部队,出发参战。” 仿佛是为了证明十六夜咲夜的话,毫无征兆的防空警报突然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训练有素的精英们并没有太多的反映,但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掀起了海啸——这是战争吗? “长官,请解释战斗的定义。” 坐在索蒂亚背后的一个士兵举手发问。 “在没有任何增援和火力援助的情况下,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一个妖怪山军精锐加强连手中护送VIP撤离,我说的够清楚了么?” 十六夜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但是话语确稍微有些刻薄。 她冲身边的勤务兵抬了抬下巴,勤务兵飞快的转过身打开文件夹,将命令交给了每一个在座的士兵。 最高机密 行动命令:幻想乡危机干预队-斯卡雷特家族警卫旗队“新月”小队分派小组。 妖怪山,守矢特区,1990年12月10日。 1) 任务 a. 援助可能受到攻击的妖怪山联邦军内卫部队官邸护卫队 b. 不计代价援助VIP:东风谷早苗,撤离守矢特区 2) 执行 a. 目标:突击快艇穿越雾之湖,然后利用当地交通工具务必于凌晨2点前抵达守矢特区主席官邸,三点三十五分在守矢特区东南部郊区会有妖怪山本地接应部队。 b. 任务完成后,需利用隐藏的突击快艇独自撤离,接应部队将于四点十五分抵达雾之湖中心。 c. 小队需进行必要的变装 a) 小队全部装具须与妖怪山联邦军内卫部队统一 b) 小队使用武器必须全部为妖怪山联邦军制式武器 c) 除白玉楼标志外,不得佩戴任何SPA所属的标识 d) 小队指挥官由白玉楼方面委派。 3)状况 a.政变军预计将会全力发动进攻,并且可能会有迫击炮和装甲车等支援。 b.敌军 第33机械化步兵师 c.友军 内卫部队主席官邸卫队(预计) 4)气候 月光晴朗,寒冷 5)地形 东亚标准城市。 索蒂亚皱了皱眉头,这份命令里面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但是从命令本身来看,似乎是早有准备,那么这些问题应该都早就有了答案。 “其他的东西,在命令里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十六夜咲夜挥挥手,勤务兵走下讲台将所有命令全部重新收回,而小队队员们也都昂着头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只是为了政治因素,这次行动将不会由我带队,你们的队长……将由她来担任。” 十六夜点点头,一直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少女站起身,索蒂亚微微愣了一下,竟然就是那个“A少尉”。 “我想她的身份不用向大家介绍了,她的水平在训练中也是有目共睹的,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突击队的最高指挥,有问题吗?” “没有长官!” 回答清晰而响亮。 “好的,下面去领取你们的装备,出发前每个人都要接受检查,任何可能泄露你们身份的物品都决不允许带入行动,一切为了雷米利亚大人!” “一切为了雷米利亚大人!” “十六夜大人,您到了。” 巨大的密封门前,小恶魔已经等了很久了。 十六夜抬起右手,示意后面的士兵们停下来,然后独自走上前,向小恶魔敬了一个军礼。 “我们开始吧。” 小恶魔点点头,两人分头走向防爆门的两侧,十六夜从她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钥匙卡——这是雷米利亚刚刚给自己的。 “三、二、一!” 两张钥匙卡同时滑下,随着三声清脆的滴答声,防爆门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然后缓缓地向里打开。 一排排整齐的苏制武器、装备,甚至还有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映入了索蒂亚惊讶的瞳孔里。 “东风谷大人!这里危险!!” 一名首相官邸卫队的士兵底着腰从被当做临时岩体的车辆残骸后面窜出,跑到了一边端着枪坚持射击甚至顾不上额头上滑落的鲜血。 “状况怎么样!” “状况不太好,对方人数占优,我们的弹药不多了。” 那名士兵一边低下头将早苗护在怀里,一边端着KPM机枪单手就扫出了一个扇面。 “节省火力,通知工兵组准备起爆炸药……”早苗翻腕想要看看手表,但是刚抬起手臂,额头上的鲜血就滴在了表盘上,她胡乱的将手表在右手的袖子上擦了擦,然后目光落在了微微发亮的夜光指针上。 “炮击!!” 但是还没有等她看清楚时间,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接着风祝就仿佛暴风之中的一片落叶一样被气浪高高抛起。 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她还活着,第二,她的灵力盾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奇怪的是,也仅仅就是不喜欢,但是并没有丝毫的恐惧。 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那次被暗杀的时候,第二次是参与实验被炮弹击中的时候。 她努力地摇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拼命地让自己的身体活动一下,幸好,四肢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但是左腿传来的酥麻感觉却让她心头一紧。 果然,伴随着一阵空气的尖啸声,剧烈的痛觉和听力一同恢复了,她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鬼族士兵——自己活下来,也许有一半是这名士兵背上插满了预制破片的士兵用生命换来的。 但是没时间伤感,早苗翻过身,艰难的爬到所在的断墙的拐角,没等她侧过头,一个短点射就砸在石质围墙上,飞溅的粉末打在她的脸上。 “是迫击炮……该死的……” 她是自愿留下来吸引敌人的,而这一点神奈子大人虽然坚决反对,但是依然在诹访子的劝说下同意了这个危险的计划, 代号Akula的情报员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就传回了关于长老会决定在今晚发动政变的情报,神奈子和诹访子已经先行撤离,但是为了作为诱饵,早苗还是自愿留下来。 神奈子大人太过安于现状,在这一点上,早苗是毫无保留的支持诹访子大人的,长老会和神奈子的矛盾迟早会全面爆发,那不如就让它在一个对神奈子有利的时候爆发! 但是早苗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此时此刻,她的手正在剧烈的颤抖着,甚至没办法给手中的HK33步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 右腿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断地吸着凉气,一枚迫击炮弹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爆炸,虽然坚固的围墙为她遮挡住了冲击波和大部分的破片,但是在猛烈地爆炸声中她还是一个颤抖弄丢了手中的弹匣。 她爬到在地,几乎就想要冲出掩体将最后的一个弹匣捡回来,好在最后一瞬间理智战胜了恐惧——现在冲出掩体毫无疑问是找死。 振作起来啊……早苗。 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但是自己的双手还是不住的颤抖着,她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扔着一把AKM步枪,枪机上的鲜血和护木上插着的弹片已经展示了它主人的结局。 早苗扑倒在地,想要爬过去,但是右脚发力的时候一阵剧痛却让她趴在了地上。 她只能用左脚和双手一点一点的向前爬行,终于,她的手触到了那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枪身。 一枚跳弹擦着她的肩头飞过,但是此时此刻的她似乎已经战胜了恐惧,只要这把还带着粘糊糊鲜血的AKM还在自己的手上。 她飞快的拉开枪机,一枚金黄色的子弹跳出,她将这枚子弹顺手装进衣兜里,弹匣应该是满的,也许它的前主人刚给它换上新的弹匣就离开了人世。 但是对早苗来说这无疑是幸运的,她死死地握着步枪,一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吐气,扣扳机,短点射。” 她狠狠一咬牙,然后熟练地用标准的战术动作翻出石墙,似乎是因为已经击溃了大部分的守备力量,叛军没有再使用迫击炮。 但是东风谷早苗却没想到自己刚刚钻出掩体就和和一个敌人几乎撞了满怀。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在一切都仿佛慢放一样的世界里,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叛军士兵在子弹的作用力下猛然阵抽出,最后被一发子弹打中脑袋,子弹的动能连带着钢盔将她的头扭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早苗愣了两秒钟,然后突然两腿一软,重新摔回了矮墙后面。 这一举动救了她的命,数十发子弹几乎就是同时覆盖了她刚才站的位置。 早苗躲在墙后,死死地抱着步枪,丝毫不在意上面的鲜血粘在自己的面庞上,她双目无神,握着枪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杀过一个人,虚假的勇敢很快被巨大的恐惧所彻底粉碎,她只能像个小女生一样缩在看上去很可靠地围墙后面,任由脸上的鲜血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那一夜,幻想乡的天空在燃烧。 “小队突入,目标人物在一点钟方向,断墙的废墟后,索蒂亚你负责压制迫击炮手,机枪手交给我,已经没有友军活动的迹象了,马上带着VIP撤离!” 索蒂亚的耳机里传来少尉的声音,她端着枪,透过SVD那十分有特色的瞄准镜,对准了一个迫击炮手。 “噗——” 子弹透过消音器的声音就像拔开香槟的木塞一样,A少尉首先开枪了,索蒂亚微微一愣,也专心开始了在钢盔上凿洞的动作。 “这里是阿尔法队,我们已经和VIP接触,VIP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请求采用备用方案!” “许可!” 索蒂亚微微侧过头——她已经大约一分钟没有目标可以射击了,迫击炮兵大部分在她刚一开火就进入了掩蔽位置,索蒂亚皱皱眉头——满地的弹坑证明其实她们已经完成了使命。 于是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身旁的A少尉身上,她使用的是一把违反命令的M40A1狙击枪,但是很聪明的用左手接住每一颗跳出枪膛的弹壳,在混战中很难通过创伤来判断对方使用的武器型号,因此只要收集掉所有弹壳,就没人知道她用的是SVD或者M40。 理论上M40是不能装消音器的,但是她这把M40更换了Schneider610SS比赛级重枪管,所以才装上了消音器。 索蒂亚重新将目光聚集到瞄准镜上,她看到自己的小队队员已经打昏了东风谷早苗,然后正背着她交叉掩护撤退。 “索蒂亚,压制追兵,我继续对付机枪手。” 但是似乎已经被自己小队的出现完全扰乱的叛军似乎没有追赶的意思,索蒂亚的首战就在令人惊讶的顺利中迎来了结束。 “撤离,榴弹小队压制射击,一发榴弹,一发烟雾弹。” M79榴弹发射器的爆鸣声在耳边响起,不远处被烈火映的通红的院落再一次猛烈地爆炸了起来,而下一秒,河城重工定制的40 x 46毫米低速烟雾榴弹被熟练地填进枪膛,然后几乎就是瞬间在远处炸开一堵烟墙。 “任务完成,撤离。” A少尉冷冷的顺手将所有的弹壳全部装进作战背心的口袋里,然后提起狙击步枪拍了拍索蒂亚的肩膀,索蒂亚和她的观察手飞快的侧身从和A少尉一样从土坡上滑下,然后向着夜幕飞奔而去。 “早苗怎么样了?” “没事,也没有外伤,应该只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索蒂亚将自己的SVD步枪背在肩上,靠着一辆丰田皮卡冰冷的引擎盖上,而妖怪山的接应部队则已经跟上,预想之中的追击没有发生,她们很顺利的就在效率低下的妖怪山军完成对城市的全面封锁之前将东风谷早苗带了出来。 旁边一个榴弹手递给自己一包烟,她之前是不抽烟的,但是激烈的战斗过后,肾上腺素退去之后,她总会感觉到有些东西在眼前晃悠——她已经算好的了,她的观察手现在还在路边吐呢。 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轻轻地放在嘴边,但是却没有点上,她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将烟盒递到了正迎面走来的A少尉面前。 “你真的很强。” 回过头来想,不但要保证极高的射速,还要正确的挑选目标,最重要的是还完美的收集了自己打出来的弹壳,看着她平静如水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战争综合症——这些都足够让索蒂亚佩服这个神秘的少尉了。 “不了,谢谢,你们的表现也很优秀。” 少女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索蒂亚废了很大劲才让自己把这个动作脑补成微笑 “虽然我还要再强调一遍。” A少尉几步走到小队队员们中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今晚我们在雾之湖北岸进行渗透训练,我们从未出现在这儿,更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明白么?” 扫视了一眼默默点头的众人,A少尉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轻地挥了挥手。 “走吧,我们回家。” “她已经没事了。” 天快亮的时候,诹访子轻轻地推开了基地医务室的大门——翔山基地,妖怪山两大永久性军事基地之一,目前作为神奈子的落脚点,也是政府军目前的最高指挥中心,在诹访子苦心经营的情报网的作用下,已经完全效忠了神奈子。 “嗯……” 神奈子默默地点头,她已经在病床边站了几个小时,在诹访子的印象中,甚至一动不动。 “倒是你,八坂,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吧。” 神奈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俯下身,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早苗的面庞,睡梦中的少女眉头紧锁,似乎依旧挣扎在恐怖的梦境中。 “我从来,都不害怕什么,你知道的,诹访子。” 早上八点,政变的消息已经在翔山基地传开,而就在基地指令室的参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作战指令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注意,十二点之前我需要所有现在仍然效忠于我的军队的详细资料,所有的士兵,坦克,工事以及详细的作战地图……一切东西。” 伴随着令人不得不敬仰的王者气息,所有的参谋们回过头,一身戎装的神奈子紧了紧挂在腰上的M500左轮枪,然后环视了一圈周围。 “刷——” 不约而同的,所有的参谋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庄重的向着复活的军神敬礼。 神奈子抬起右手,然后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上一次被这样带着敬仰的目光注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过,那不重要吧,她闭上眼睛缓缓放下右臂,但是却又突然抬起,在身前握拳,一字一顿的开口。 “如果她们想要战争,我们就给她们战争!” “1990年12月10日早晨八点二十三分,叛军通过守失特区的广播系统向全妖怪山宣读了《告妖怪山同胞书》,详细陈述了神奈子政府阻碍妖怪山公民合法自卫权的发展,向红魔馆妥协卖国等十七条罪行,号召人们站起来反抗神奈子的统治。 同时,叛军通过广播宣布建立“幻想乡革命委员会”,接管政权和武装力量,并实施宵禁和军事管制。 建立了舆论导向后,叛军开始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扩大叛乱范围,至12月13日下午六点,叛军已经占领了妖怪山境内近80%的领土。 但是神奈子终于没有再次忍让,12月14日,翔山基地守备司令官白狼天狗上将诺海通过广播宣布了神奈子的下落,神奈子随即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幻想乡革命委员会”为非法组织,并且直接出示了爱丽丝·利维尔生前的调查报告,宣称河童元老会和保守派天狗是神社惨案的幕后主使。 舆论哗然,尚未被叛军接管的玉取、天草、比良山、饭纲四县首先宣布反对叛军入境,地方驻军宣布效忠八坂神奈子,同时,总部设在天草县的妖怪山武装缉私部队宣布效忠神奈子政权。” 妖怪山战争,正式爆发。 注1:特务政治主义:国家有权以特务机关的形势控制国民的言论与思想,类似的机构有盖世太保 注2:据传神奈子曾制定一份《密西西比计划》,用于诱发长老会政变并一举歼灭 未得到证实 注3:鲨鱼的俄文写法 注4:著名的赎罪日战争 1971年的10月6日埃及人乘以色列人赎罪日空虚时发动了第四次中东战争 注5:前两卷也有提到 红魔馆是上级向下级先敬礼 第七章 翔山,雪与血(剧场版 上) “抱歉,我无权将关于这个工厂的信息透露给你。” 芙兰朵露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她是在现世读书的时候喜欢上这种饮料的,不要糖,也不要奶,卡纳里斯老先生曾经对她说过,这种什么都不加的苦涩液体很像东方的一种传统药汤,只是更加香醇一些而已。 仅仅一年的时间,芙兰却已经完全像一个现世人一样,而这一点则是此时此刻坐在她正对面的姬海棠,都足足花了十年才学会的。 姬海棠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娇小的元首,似乎代表着整个红魔馆——强悍,统一而善于学习新生事物。 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姬海棠搓着手中的咖啡杯——她并不是喜欢这种饮料,只是无论什么人,在美国呆上20年的话,都会在别人问起想要喝点什么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这种饮品。 与芙兰不同,姬海棠习惯性的对潇洒而恭敬的独臂女仆长提出了两糖两奶的口味需求,后者则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有些脊背发凉的笑容为自己端上了饮料。 “好吧,我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看着将第包糖漫不经心的撕开的姬海棠,芙兰朵露觉得自己如此果断的拒绝的确是有些不太厚道,毕竟当八云紫把自己丢在柏林街头的时候,虽然在军校的管理下衣食无忧,但是却也对那个不能使用任何力量的世界感到恐惧。 正是在这个时候,姬海棠一听说自己的下落就中断了采访连夜飞过大西洋赶到了柏林,两个人就在勃兰登堡门前的广场做了一夜,芙兰朵露第一次那样安静的坐着,听着那个来自也许是敌对阵营的少女讲述着来到现世几十年的见闻。 永远亭的蘑菇云和好友的永远离去让她第一次开始考虑自己和幻想乡,在收敛了疯狂的资本的现世,芙兰朵露从卡纳里斯老先生那里学到的第二样东西,就是感恩。 当第二天天亮,姬海棠把差点迷路的自己送到联邦国防军学院门前的时候,看着那双因为疲劳而通红肿胀的眼睛,芙兰朵露知道自己欠这个人一些东西。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再次端起咖啡杯,用金属的咖啡勺搅动着黑色的液体。 “倒不是因为这些照片的缘故,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些照片上的东西我也不想否认什么,况且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结束后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要说秘密也就是针对于几十年前。” 芙兰朵露将目光移动到扔在茶几上的几张照片上,巨大的车床,被隐蔽在极北之地纳维尔山脉之中的厂房和肃杀的SPA卫队。 “我之所以不能像你透漏更多的信息,是因为这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主的,我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东西,但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或者雷米利亚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无权’透露这个信息。” 正在丝糖包的姬海棠突然眉毛一挑,她清楚地听到了芙兰所强调的那两个字,将包装袋顺手塞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芙兰今天为什么没抽烟? 将莫名其妙的念头扫地出门,姬海棠端起温热的咖啡杯,一边若有所思的旋转着咖啡勺。 “你是说……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红魔馆自始至终的军国主义。” 芙兰朵露似乎是在转移话题,但是姬海棠知道她不会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于是没有打断。 “只是,全幻想乡,也只有红魔馆,在那个年代能够履行那个条约。” “《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 芙兰朵露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笑着,一副“你明白的”的表情。 “另外,你对FCIT了解多少?” F.C.I.T——幻想乡危机干预队,(Fantasyland Crisis Intervention Team-F.C.I.T),这只部队的神秘之处就在于没有任何一本正规的文献有所记载,只是这并不能掩盖她们在两次幻想乡战争中活跃在各个战场的事实,在姬海棠所看到的资料里,这只部队依旧带有浓重的符卡规则的色彩,不过…… 等等……FCIT?《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 姬海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等她再次抬起头来对上芙兰朵露的瞳孔的时候,她看到小小的吸血鬼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空中虚无的画了几下。 M?I?B,Man In Black,俗称黑衣人,当然姬海棠决不会认为芙兰朵露是在指那部威尔史密斯主演的关于怪物和外星人的电影,而是直接就想到了MIB所昭示的另一层意思。 “极端秩序的维护者。” 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秩序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道德也好,法律也好,如果载体被毁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而这些存在,正是为了保证身为法律和道德载体的“世界”的存在的。 难道说《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的签订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历史事件?芙兰口中的MIB究竟是谁?FCIT?这不可能,至少FCIT还是在使用符合历史的手段引导历史,也就是说在历史最关键的时候通过一些小手段加速或者推迟历史的发展方向,但是FCIT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历史的,“历史的潮流不应会为少数者的阴谋与策略而改变。历史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因为光靠阴谋是不能推动历史的。阴谋随时可以策动,但并不是随时都可以成功的。”【注1】。 那么究竟这个所谓的“极端秩序的维护者”是否存在?还是一切都只是芙兰为了转移视线而提出的故弄玄虚?姬海棠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已经习惯了对所有人都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尤其是政治家,其实姬海棠很多时候会想,为什么从联邦国防军学院毕业的芙兰朵露没有被培养成一概远离政治的容克军官,而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元首”。 姬海棠反复分析着芙兰朵露所有的暗示,不过当芙兰朵露将手中的空咖啡杯放回茶几上的时候,她知道这次会面已经该结束了。 “海棠。” 姬海棠愣了愣,芙兰朵露称呼自己的方式并不是日语的Himekaidou,而是德语的Begonie,也就是海棠花的意思。 对德语不太熟悉的姬海棠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芙兰朵露。 “是在叫我么?” “是的,你的姓,Himekaidou,在汉语里,有海棠花的意思。” 姬海棠撇了撇嘴,反正这些怪物都是精通六七国语言的,一边这样想却忘了自己也是精通六国语言。 “啊……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不,没什么。” 芙兰朵露一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在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 最终,水晶翼的少女只是笑了笑。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谢。” “这边请,姬海棠小姐。” 独臂女仆长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让姬海棠觉得有些不舒服,尽管她总是微笑着,言谈举止之间也很有前任的那种酷酷的感觉。 “这边?不是图书馆的方向么?” 走出了主馆区的姬海棠,看着分岔路口,顺着女仆长那边的岔路是通往巴瓦鲁图书馆的方向。 “图书馆长有些东西想要给你。” 姬海棠清楚地将错愕的表情写在脸上,她记得上一任图书馆长帕秋莉?诺蕾姬死后,原本身为第九小队战斗兵的莉格露?奈特巴格……老实说这个任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如果说是因为战功得到的晋升的话,战斗兵和图书管理员实在是让人没办法联想到一起 “东西……有东西?给我?” “亲身参与了妖怪山内战的军官的……日记,满意么,记者大人?” 路米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坏坏的味道,不过此时的姬海棠却已经顾不上这个独臂少女带给自己的不适,飞快的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臂。 “快带我去!” “经济学的书在C区,杜威图书分类法。” 巴瓦鲁图书馆在第二次幻想乡战争后已经完全变了摸样,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原本无处不在的魔法气息的彻底消失。 从历史上来看,帕秋莉?诺蕾姬的死是符卡规则彻底崩溃的标志,也是在同等灵力条件下武器彻底战胜魔法的标志,虽然让人感到扼腕,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如今的巴瓦鲁图书馆更像是大英图书馆或者美国国会图书馆,不但有限的对外开放,更是红魔馆的学术中心。 路过接待台,路米亚和负责接待的妖精女仆打了招呼之后,便领着姬海棠向二楼走去。 “坐吧。” 新落成的馆长室内,莉格露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书本,姬海棠礼貌的点头致意,然后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独眼的少女冲路米亚点了点头,后者缓缓走出房间,然后带上门,当仿古制作的大门轻轻地关上的时候,她站起身,巨大的类似电影里魔法师一样的黑色披风把她小小的身体几乎彻底包裹起来,她走到一旁的书架边,这个角度看去,黑色的眼罩被高耸的衣领完全遮挡。 “1990年到1991年间,有17位红魔馆的军事观察员曾在政府军作为顾问参战,四名阵亡两人受伤,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结束后……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小虫子此时此刻似乎也有了帕秋莉的影子,她伸出手指,在一排排的书本之间轻轻地点弄着——只是把它们拉出来,而并不完全取出来。 姬海棠站起身,想要把这一奇怪动作的缘由进一步弄清的时候,小小的书架突然向两边收起,一个保险柜出现在了姬海棠的眼前。 “SPA陆军,雾之湖防空司令部战术参谋幕僚长科尔莉?道格拉斯,曾在1990年作为代表团的副团长,前往妖怪山进行顾问和实战数据采集工作——当然,是秘密的。 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红魔馆正式介入妖怪山的战斗是在内战后期的金泽纳会战,但是,显然这些人是错误的。 科尔莉?道格拉斯是帕秋莉?诺蕾姬的学生,第一批,资历最老的,最后在雾之湖防空司令部被空袭的时候被烧毁的设备破片结束了生命。 而这本……是她的作战手记。” 莉格露小心的将手中的书本从保险箱中取出,然后关上空无一物的保险箱,走到比自己高一头的姬海棠面前,郑重其事的用双手递上。 “现在,交给你。” “谢谢……” 姬海棠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在记者那天生的对真相的执着面前选择了妥协,但是紧握着泛黄书本的姬海棠,依然问出了那个问题——这大概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需要。” 仿佛是看到了姬海棠脑袋上那个巨大的问号——这种回答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莉格露滞了一下,然后再次小声的开口。 “因为,只有你,生活在‘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 “人们所知道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姬海棠感觉到了和之前芙兰朵露试图传达给自己的一样的东西,但是比起之前的浓重,这次只是转瞬即逝。 “我是说,有些东西,必须要有人知道,即使它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被众人所知,但是,不代表我们就能放任这些真相淹没在历史当中。” 莉格露的眼神中流淌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姬海棠却不自觉地突然想到了泽。 “谢谢,我会努力的。” 莉格露的眼里显出一丝疲倦,没有再看她,只是走到书桌前,继续翻看着那本厚厚的书。 姬海棠只是礼貌的躬身,然后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当姬海棠的脚步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独臂的女仆长从房间角落的黑暗中走出,一边用右手的打火机给嘴角的卷烟打上火。 “你还真是执着啊,对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图书馆,禁止吸烟。” 莉格露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她面前的书页,却在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中未翻一页。 1990年1月1日,圣诞节刚刚过去,红魔馆除了统帅部之外,都还沉浸在圣诞节之中,经过了头几天的紧张战备,24号开始,红魔馆的警戒等级重新掉回了蓝色,在“莱茵斯顿计划”成功实施的现在,红魔馆已经可以确定妖怪山不可能有功夫腾出手来玩两线作战,河野水月是个疯子但她不傻,没有一个稳固后方,甚至没有一条安全的路上通道之前对红魔馆宣战无异于不体面的自杀。 “所以,保住神奈子就是保住我们自己,无论如何,要保证在翔山至天草一线完成对叛军的阻截,这个冬天对神奈子来说可不好过,不过她还是有实力顶住目前的劣势的,因此你们暂时先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主要任务是收集一些基本的战术情报和战斗数据,细节已经在档案里面写好了。” 斯卡雷特警卫旗队,统合作战参谋部见习少校参谋,科尔莉?道格拉斯捂着自己的船型军帽,在由米-8运输直升机旋翼掀起的大风之中一边徐徐前行一边回忆着帕秋莉?诺蕾姬的指示。 事实上科尔莉和她的上司一直都不喜欢妖怪山的这种船形帽,红魔馆使用的都是大檐帽。 不远处,一身和自己差不多的军装的少女正带着十几名武装到牙齿的卫兵站在停机坪的出口处。 菜鸟,这是科尔莉的评价,不过她忘了自己是刚刚看完从战场上回来的红魔馆士兵才得出的这个评价。 “斯卡雷特家族警卫旗队,统合作战参谋部少校科尔莉?道格拉斯以下军事观察员4名,随行人员12名,奉命前来提供军事顾问援助。” 扫了一眼早苗的少校肩章,努力地适应着下级向上级先敬礼的不适,走上前打了个立正。 “妖怪山联邦政府军,国防部下属作战本部,首席幕僚长,东风谷早苗,欢迎你们的到来。” 早苗回礼,但是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足,在直升机发动机的轰鸣中显得有些难以辨识。 “接下来我带你们去你们的驻地,然后下午两点正好有个关于目前形势的团级作战会议。” “不用了,现在已经……1点37了,我听说你们的参谋都睡在临时的参谋部,我们也一样就行了。” 科尔莉翻腕看了看手表,早苗皱了皱眉头,也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的确,似乎是飞机晚点了。 “那行,这边是迎接你们的车队,我们直接去参谋部。” “我们手头可以直接使用的兵力,现在有驻扎在天草县的新编第二步兵师,驻扎在饭纲县的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还有翔山基地守备的一个加强师,目前就这些,其中新二师是由武装缉私部队临时改编的,摩七联队是边界守备部队,真正算得上正规军的……” 白狼天狗诺海上将,翔山基地的守备司令一边拿着指挥棒一边在挂在墙上的地图上指指点点。 “咳,请注意你的言辞,将军。” 顺着声音的来源,坐在旁听席上的科尔莉看到一个留着精干短发,几乎不像是女性的鸦天狗,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在自己的记录板上画素描——当然,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说是,素描而不是涂鸦绝对是一种出于对上司的尊敬,科尔莉觉得如果给她的嘴上套上一根雪茄,一定像极了某个要用敌人内脏润滑自己履带的家伙。 “新编第二步兵师虽然前身是缉私部队,但无论是训练还是演练完全是甲等装甲师的建制,这一点你必须要注意,至于第七摩步师……绯云璃火少将,你怎么看你的部队。” “这……” 绯云璃火显然是莫名其妙,正在不知道写些什么的腼腆少女摆出一副躺着也中枪的表情,显然她刚才根本没有在听诺海的话。 “好了,千草少将,诺海上将,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无谓的争执。” 神奈子出来打了圆场,但是绝不是那种柔和的圆场,事实上从见到这个妖怪山的实际统帅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将领特有的强烈煞气,那是在数百场战争中磨练出来的无法隐藏的气息。 也许所有人都忘了,在那个人类还处在蒙昧的时代,这个人就已经是真正的军神。 而如今,虽然战争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是那把挂在腰间的M500左轮枪已经是最好的体现了。 “关于目前的状况,诺海你继续。” “是的长官。” 诺海微微提了提眉毛,连带着白狼天狗的耳朵一起微微跳动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拉地图,之前空白的作战地图猛然的向上卷起,出现了一张新的标有双方目前态势的地图。 “根据前天已经得到证实的情报,叛军抽调三只精锐部队组成第五战斗集群,下辖第1步兵师,第3机械化步兵师,第22特别混成联队,由大天狗本多狩月上将担任集群总司令,依托位于磨山盆地的河城重工一号仓库,以7号高速公路为轴线开始向东进攻,战略上的意图应该是考虑到不与有着永备工事和强大火力的要塞化基地翔山正面冲突,而是沿7号公路攻克天草、玉取,然后切断我们最后的战略储备和生产基地——翔山基地以东的守矢重工,由于翔山基地背后就是守矢山脉,到时候我们就只能被困死在这里了,而且也会失去外部援助的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诺海下意识的看了科尔莉一眼,但是马上就挪开了目光。 “关于目前正在组建的部队……新编第四机步师和第二摩托化步兵联队……什么时候能够投入战斗?” 学院派出身的绯云璃火显然不想在兵力劣势下打这样一场仗,虽然从建制上看都是三个师对三个师,但是对方的三个师是有旅级建制的,也就是说除了翔山基地守备师之外,对方一个师相当于自己三个师,也就是九个师对五个师的近一倍的兵力优势,而且无论是后勤,装备还是磨合程度对方都在己方之上,兵力配比也比严重缺乏装甲单位的政府军要合理。 “不可能了,我们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才能让这两支部队拥有战斗力,而且我们必须为下一阶段的反攻准备预备队,这一点是不能动摇的。” 坐在诺海身旁的神奈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把玩着手中的笔,然后挥了挥手,诺海轻轻地躬身,然后退下讲台。 “状况目前就是这样,关于下一步的行动,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元帅阁下,我认为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应该是发动反攻。” 天草昇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发言,他站起身,将手中的记录板翻过一页,然后走到地图前,向神奈子点头示意,然后拿起指示棒。 “目前对方主要沿着7号高速公路向东挺进,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从天草县隐蔽出击,沿砾山井县,渡过横芦川湖,沿平成,百人,然后再次渡湖,直袭对方的大本营——河城重工1号厂区和横芦川大坝!” “用仅有的机械化部队么?拼凑一下倒还是能给你的师。” 神奈子捏了捏鼻子,没有看意气风发的千草昇,只是补充了一句。 “是的,神奈子大人,我已经有了初步的作战方案,这个方案的主要问题就是补给的问题,但是如果能固守天草县和翔山基地,借助七号高速公路和47号国道,只要能够坚持一个月,应该能够对敌军完成全面的包围。” “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部队没有大规模渡湖强袭的经验,而且你沿着平成、百人一路打过去,对方也能够猜到你的战略意图了,你最快能有多快,一个月的时候对方的预备队肯定上来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只是这手头的三个师,整个叛军在背后虎视眈眈,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包围后也无法阻止对方突围,况且天草县地处平原,无险可守,就算顶住也是元气大伤,这买卖太不划算。” 神奈子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的盯着桌子上的小地图,比划了几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这个方案不能采用。 “元帅,我们的考虑是,集中一个机械化师的兵力,直接沿磨山盆地中心,也就是……第3机械化步兵师和第22特别混成联队的结合部穿过去,直接捣毁叛军兵团的指挥中枢,如果不能成功,就在磨山盆地进行机动迂回,依靠缴获来维持战斗,这样就可以大大减轻防守压力。” 提出建议的是第七摩托化步兵师的一名高等参谋,不过从不善言辞的绯云璃火不住点头来看,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还是这个沉默的白狼天狗。 “你看呢,诹访子?” “啊?” 事实上科尔莉根本不知道诹访子也来参加了这个会议,她还以为神奈子边上的那个位置只是摆了一顶奇怪的帽子,不过在神奈子发问后,传说中的泄矢诹访子似乎挺直了腰板,这才让科尔莉看到她的眼睛。 “你就站在凳子上吧。” 神奈子大概是从科尔莉的目光中意识到这里的桌子对诹访子来说似乎是太高了,于是提出了建议。 “咳咳。我的看法是,” 诹访子此时的样子活像一个准备作报告的小学生——体型果然直接影响到第一印象,至少科尔莉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下一秒钟,诹访子的眼神中突然散发出了极不相称的理性的光芒,那种有如天真的小学生那样的表情仿佛根本就是另一个人所拥有的。 “绯云少将,你的计划还是有比较致命的问题,首先,将补给寄希望于缴获本身就是一厢情愿,对方完全可以用坚壁清野来让你弹尽粮绝,不过最重要的是,磨山盆地以北虽然有广大的空间,但是缺乏重要的战略设施,对方只要保护一条通往河城重工仓库的补给线即可,这就让你的部队规模成了个大问题,团级建制很难对对方造成威胁,师级规模的作战单位又无法达成隐蔽性,而且一旦叛军预备部队渡河,就是三面夹击的态势,在我们没有办法大规模反攻的现在,你只能是自投罗网。” 在诹访子看来,这个计划比上一个更不靠谱,果然绯云在军事素养上还是比千草昇差了一个档次,神奈子默默地点头,而作为当事人的绯云璃火却也不住的点着头,承认自己考虑不周。 于是会议一下子陷入了冷场的地步,神奈子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只是默默地盯着地图,诹访子则是凑过头,看着神奈子手中的地图。 “你怎么看?” 就在科尔莉,低头思考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早苗突然转过头,向自己提问,科尔莉略一思考,然后小声的回答。 “死守肯定是不行的,大家现在都有这个共识——当然下一步的战术动作只能如此,但是天草县距离守矢重工的距离太近,已经没有固守的意义,我们现在只有反击一路可走,现在的根本问题是出在反击的方向上,无论是向西还是向西北,我们目前的实力来说都不是很好的出击方向……” 早苗点点头,科尔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向上移动了一下。 东边是永远亭,没有考虑的意义,南边是荒凉的高原,也没有出击的可能,只有…… “神奈子大人,我有一个作战方案。” 就在科尔莉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标记上的时候,突然眉毛一挑,而东风谷早苗已经站起来,她恭敬地向两个少将一个上将和两位神明躬身致意后,然后缓缓走到台上。 “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手中的全部作战力量,沿天草、玉取一线层层设防,消耗对方的实力,而同时……派出一支部队北上!” “北上?” 指挥部一下炸开了锅,除了翘着二郎腿套着马靴的天草昇那高声的确认,就只剩下参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科尔莉露出了笑容,她从一个神奈子看不到的角度给早苗竖起了大拇指。 “目前的方针是反攻,这一点诸位已经没有异议,但是现在主要的问题集中在反攻的方向上,但是因为兵力限制的缘故,无论是从向西还是向西北,也就是按照常规思路反攻,不但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反而容易被兵力优势的叛军将计就计。 但是在他们看似严密的包围网中,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这里!” 早苗轻轻地拿起指示棒,坚硬木料制作的长杆狠狠地砸在地图上,仿佛是早苗的决心一样! 守矢神社! “在我看来,所谓奇袭,就要从对方最难以想到的方向,以对方最难以想象的方式,用对方如鲠在喉的部队,取得最大的战略利益, 因此,我的作战计划是,以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受过山地作战训练的三团为主要力量,向北翻越守矢山脉东麓,然后向西北转进,直插守矢特区!” “你是……认真的?” 科尔莉和几个红魔馆的顾问交换了一下意见,忙里偷闲的向着旁边瞟了几眼,绯云璃火皱着眉头,目光不断在地图和早苗之间游移不定,而天草昇则是饶有兴致的用右手撑着脑袋,左手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眼中那份狂热自不必多说。 “是的,将军,至于我如此行动的理由,请让我详述可以么?” 早苗很有礼貌的回答了绯云璃火的提问,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棍。 科尔莉手中的笔只是在记录本上无意识的画着,会议记录有其他的参谋做,她并不需要关心,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已经完全在讲台上那个滔滔不绝的风祝身上了。 在出发前,SPA对目前妖怪山的态势进行过几次推演,而科尔莉也曾经和东风谷早苗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自己提出的计划远没有东风谷的计划如此完善,当然这也和她是妖怪山本地人有关,很多东西不是地图资料或者照片就能够让人直观的感受到当时的状况的。 东风谷早苗一边陈述着自己的计划,一边回答着参谋们的提问,在长达半个小时的问答之中,她仿佛已经考虑到了任何一种可能性,以四套近乎完美的应变措施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科尔莉甚至觉得,至少在这一个作战计划上面,大胆程度和精妙程度自己是绝对比不上东风谷的。 “以上,就是我的作战计划。” 东风谷早苗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指示棒,然后环视了一圈台下的参谋们,最后目光落在了神奈子身上。 “谢谢,早苗。” 神奈子和诹访子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 “这个计划有名字么?” “还没有,大人。” 早苗深深地鞠了一躬,神奈子微微思索,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参谋们。 “没有问题的话,我宣布,‘白蛇发饰’计划,现在正式开始施行!” “是!长官!” 科尔莉和所有人一样,出于军人的本能从座位上弹起,立正敬礼,而她的目光,则落在了早苗年轻的面庞上,久久没有挪开。 1990年1月7日,妖怪山东部,天草县政府军外围阵地,新编第二步兵师155团3营 K连阵地。 连续几天的大雪终于放晴了。 时雨绫音躺在雪地上,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整个世界安静的像是天堂。 一定是天堂吧,没有几乎要让人发疯的炮火覆盖,也没有在烟幕中如同恶魔一样冲出来的坦克,没有撕心裂肺的对医护兵的呼喊,也没有在照明灯下涌出战友身体的漆黑色的鲜血和内脏。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几乎忘记了右手手心里还握着一卷惨白色的绷带。 这就是战争吗? 时雨绫音并不像军校里其他人一样,认为战争是浪漫与荣耀的化身,她从不看那些宣扬战争的电影,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现代启示录》这种反思战争的作品。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成了一名医护兵。 作为士兵,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她没有选择,长老会还是神奈子的政策在一个月前离她仿佛还有一个世纪那么远。 只是,那个刚刚过去的夜晚,让她怀疑是不是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她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烂熟于心的医学常识告诉她,如果睡过去,就真的醒不来了。 冬天的寒风如同刀割一样划过自己的脸,但是终于,她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的和煦阳光。 “医护兵!!医护兵!!!” 就在她打算闭上眼睛再享受一下冬日难得的阳光的时候,一阵凄惨的呼喊让她几乎是从雪地上弹了起来,但是体力严重透支,内脏也有可能被震伤的她刚刚爬起来又重重地摔倒在了雪地中,战术背心上的弹夹和其他零碎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出于医护兵的本能反应,还是出于对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的恐惧,她不希望自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自己从来都只是听指挥的料,这一点在参军前妈妈就已经给她下了定义。 “一个少尉……或者士官长……哪怕是个上士也行啊!!” 她的心底呐喊着,向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原中一个蠕动着的身影跑去,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急救包,主要的那个已经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备用的那个似乎还有点存货。 “这边这边!” 一个健壮的鬼族士兵冲自己挥手,时雨绫音一边奔跑一边不忘按照操典观察周围,持续的奔跑让她的肺叶火辣辣的疼,但是很快的,她就滑进了那个小小的散兵坑中。 但是她刚刚扫了一眼伤员,心就几乎沉到了谷底。 一枚弹片已经在她的腹部划开了一个二十公分长的口子,但是这吓人的伤势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双腿膝盖以下,已经被炸成了一堆碎肉。 “必须后送,长官!你的伤势不控制的话……” 寒冷的气温将伤口处的鲜血冻成了血红的冰碴,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流血,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能够活到现在。 时雨绫音用不知道是紧张、害怕抑或单纯只是寒冷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帮那名中尉处理好伤口,她记得这个中尉是左翼L连的连副,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个阵地上。 “你是……K连的?” 中尉因为疼痛吸了一口气,虽然失血过多,但是气色还好。 “是的,长官。” “K连伤亡怎么样?” 昨晚叛军发动进攻,绫音本来在一个散兵坑里作战,后来一枚迫击炮弹集中了不远处的机枪阵地,三名机枪手还有一个幸存者,她听到呼喊后飞奔了过去,但是在半路上就被一发炮弹震晕了过去,直到天亮。 “我不知道……长官,我晕过去了……长官,你的伤势很严重,必须立即后送!” “你们……谁戴表了?” 那名中尉并没有要后撤的意思,而是近乎莫名其妙的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长官……我的表……坏了。” 时雨绫音刚抬起手腕,就发现手表表盘早就被炮弹震碎了,她看向一旁的鬼族下士,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绫音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以下只有一截白色的绷带。 失去一只手对可以双手手持机枪射击的鬼族士兵并不算大伤,这伤大概是前几天造成的,那时候药品还算充足,所以包的还算细心。 但是显然也没有表了,绫音环顾一下四周,她突然发现散兵坑旁的弹坑里躺着一具尸体,手腕上的金属光芒在晴朗的白天异常清晰。 “长官……我去看看。” 犹豫了一下,绫音还是冲出了散兵坑,没跑几步就钻进了那个弹坑,她看到一个被打烂的钢盔,不过并不是那具尸体的,它是被步枪一枪击中心脏,所以死的并不痛苦。 绫音轻轻地在心底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翻开了尸体的手腕——寒冷而僵硬,绫音不由得想到了入伍前家乡那放在院子里的木柴。 “长官,现在是早上8点50分。” 绫音钻进散兵坑,小声的说。 “还有十分钟……哈哈……咱们终于守住了。” 绫音知道中尉话语的意思——这是给J、K、L三个连的命令,外围阵地必须坚持到7日早上九点以后,在这之前,人在阵地在,一步也不许后退。 “撤吧,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到城里……继续给那帮狗娘养的河童好看。” 中尉冲绫音挥了挥手,然后挣扎着坐起来,因为触动了腹部的伤口而表情一阵扭曲。 “可是长官你……” “别管我了,一个健全的战地医生顶的上二十个只会打仗的残废,你回去能救更多的人。” “长官!作为军医,我不能……” “你的负重五公里什么级别?士兵。” 没有理会绫音的话,中尉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鬼族士兵。 “十八分二十三秒,优秀,长官!” 鬼族士兵用招牌式的大嗓门骄傲的回答。 “那我命令你吧这名医护兵带回到城镇里,然后向营长汇报这里的情况,下一条防线得做好准备,叛军有重炮,要让她们多加小心。” “是的,长官!” 绫音彻底明白了中尉的意思,她并没有再拒绝,只是俯下身,轻轻地将手搭在中尉的肩膀上。 “你……还有什么心愿么?长官。” “给我一卷绷带吧,大个子,你再帮我把那箱手雷搬过来。” 中尉略一思考,下了命令,鬼族士兵毫不费力的单手将弹药箱拖了过来,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地痕迹。 “我要把这玩意儿塞到叛军坦克的履带里,运气够好的话能把那玩意儿变成一个烤箱,就像老家的那种一样,真怀念家里的小饼干啊。” 中尉接过绷带,一边打趣的笑着一边开始捆扎集束手雷。 “走吧,现在。” 绫音缓缓站起身——这在只有一米五深的散兵坑里是很危险的举动,但是也顾不上了,她向着中尉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过身,跟那名鬼族士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头也不回的开始向后飞奔。 三分钟后,重炮再次覆盖了3营的阵地。 绫音咬着牙狂奔着,重炮火力都集中在阵地上,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大。 只是她不知道,新编第二步兵师155团3营 ,只有两个幸存者。 1月7日,叛军攻克天草县城外围阵地,当天下午与155团展开激烈巷战…… “长官,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第三团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击,请指示。” “我们出发吧。” 1月7日下午,刚刚放晴了不到四个小时的天空再次被一片阴霾遮盖,东风谷早苗紧了紧北上的枪带,然后将山地风衣的兜帽扣上,下达了命令。 而在她的面前,是近70度的绝壁。 “等着我,守矢神社。” ------------------------------ 注1:不用废话了 当然是出自银河英雄传说 第八章 翔山,雪与血(中) 对于鸦天狗来说,没有什么比不能自由自在的飞行更令人感到难过的事情了。 但是这句话也已经成为了曾经,越来越多的鸦天狗以及习惯了使用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的便利——不过这也仅仅是载重量上,在妖怪山的午后,你依然能够在城市中看到在天空中翱翔着的鸦天狗,不过无论是速度,还是高度,都有了限制——仅限于城市之内,毕竟如果鸦天狗全力飞行的话,突破音障也不是什么难事,一般妖精全力飞行在她们眼里大概和散步差不多。 于是在像翔山镇这样的小城镇,你就时而能够看见暴走族一般的鸦天狗仿佛低空划过的战斗机一样——当然,只是接近音速,毕竟突破音障产生的激波可不是游戏的一部分。 姬海棠一边走一边翻着书,翔山镇是在内战结束后才建立起来的,不过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参观基地,而是想要去看看,科尔莉日记中提到的守矢山脉的真相。 在进行了适当的准备后。4月7日,姬海棠来到了守矢山脉的附近。 姬海棠扑扇着自己的翅膀,虽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这样长时间高速飞行过了,但是本能的飞行技巧却是无法抹去的。 “在晴朗的夏天这样飞行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呢,良好的视野,透亮的天空,在山峰之间的风谷中进行着不亚于冲浪的爽快运动。” 陪同姬海棠的是一名当地驻军的少尉,秋静叶再次给自己行了方便,毕竟对于太多年没有回过幻想乡的姬海棠来说,还是有人陪同比较让人放心一点,免得误闯禁飞区。 “但是在冬季这就不亚于找死了,尤其是暴风雪的日子,只有少数最精通飞行的鸦天狗能够避免自己不被卷入风暴之中,这一点在高层大气中尤为明显。” 少尉的手很巧,只是在休息的当口就用脚边因为海拔关系尚未消融的积雪堆出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姬海棠则是端着自加热的葡萄糖——其实在这个山顶还有些寒冷的季节,她更想坐在这儿喝上一杯热咖啡,不过在少尉的建议下,咖啡这种反而会让身体加速水分流失的饮料被扔在了山脚下。 这个年轻的少尉是属于战后的新生代军人,没有参加过战争并不妨碍他对基本技能的掌握,翔山镇的驻军武装部是在第一次幻想乡战争期间,作为应对红魔馆入侵永远亭而设立的一系列“东部屏障”中的一环而建立的,虽然不是真正的边境哨所兵,翔山镇武装部也经常会组织士兵进行巡山和边境视察工作。 “一般情况下,我们一次巡山要从翔山镇飞到守矢特区,一般是沿着山脉的东麓,也就是国境线的我国一侧飞,但是仅限于夏季,11月开始到次年3月,山脉的守备任务就交给在山脉背风一侧的新泄矢特区的巡逻小队徒步巡山了——一般是沿着神奈子山和诹访子山的鞍部行进,任何危险地飞行都是被禁止的,暴风雪来临的日子,连战斗机都无法起飞。” 所谓神奈子山,就是曾经守矢神社所在的山,现在已经被彻底划为了军事禁区,禁止任何人进入,而诹访子山则是它东面的另一座山,这两座山遥遥相望,大概也是名字的来源吧。 “说起来,你的来意,其实是想看看二十多年前,东风谷早苗大人带着那整整一个团的士兵,走过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吧。” 姬海棠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少尉用了“大人”这个在军队中几乎绝迹的词语,不过士兵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其实,在我生命中的几百年里,没有人能够在冬季的暴风雪中,翻越诹访子山——在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结束前,这座山峰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因而只是因为标高被称为3777山峰。 直到后来,我从军后,我才知道当时的东风谷早苗大人,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就拿我们巡山来说,即使是在无风的夏季,一次巡逻也要长达3天左右——当然这不是全力飞行的速度,不过如果你只是超音速飞一遍而已,那所谓的‘巡山’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天还好,9月一过,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这三天里,我们每个人都只有25公斤不到的负重——不带防弹护板,不带任何重武器,不带钢盔,甚至每个人只带两个弹匣,这大概只有15公斤左右的负重,而其他的重量,全部都是给养。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被山谷风卷走,因此五人的巡山小队至少要有3名执行过超过10次巡山任务的老兵带队,彼此都用绳子固定起来,以极低的时速平衡着身体,每年9月份以后的巡山行动中,都有上百人被秋末的狂风或者突如其来提前的大雪卷走,好在搜救也算及时,在泄矢新区建成后,地面部队在机械的帮助下快速策应,因此伤亡率总算控制在百分之零点五以下。 但是就是这样一座山峰,在二十多年前,却被人在冬季的暴风雪中征服了。 我根本无法想象,一群从未在暴风雪中飞越过山峰的鸦天狗,加上一群在七级风中保持浮空都很困难的河童和鬼以及妖精,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她们甚至没有从现在的新泄矢特区走,而是选择了最难走的山脉东麓,凭着每人40公斤而且但要居多的行军负重,居然成功的在一个星期内走出了山脉,甚至依然有战斗力对守矢特区进行了偷袭……”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要走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吧。” 姬海棠将手中的饮料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并没有抬起头。 “长官,神奈子大人的电报!” 1990年1月9日,夜幕已经低沉下来,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三团的营地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口令与回令默默地昭示这这片庞大营地的身份。 刚刚晋升大校的东风谷早苗接过电报员的纸张,将手中的葡萄糖水递给坐在椅子上的电报兵,轻轻地挑了挑眉头,然后把手中的电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三团团长,维拉?路施科娃,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维拉上校转过头对一旁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勤务兵下达了命令。 “马上通知三个营的营长来司令部开会。” “根据翔山基地截获的电报,本多狩月为了防止我们偷袭守矢特区,已经派出了侦察部队沿3777山峰和守矢神社山中间的鞍部地带进行布防,预计明天下午到达。” 入夜后的守矢山脉,狂风夹杂着似乎下了一个世纪的暴雪,在特制帐篷的窗外发出仿佛火车一样的呼啸声,而此时此刻围在地图桌前的五个人,脸色似乎比暴风雪还要阴沉。 “这就意味着我们从3777山西侧行进的计划很难实现了。” 维拉上校趴在地图桌前,将几个代表叛军的标志放在了地图上。 “明天下午么……那我们能不能连夜出发,在她们完成封锁前冲破这里?” 二营营长用右手托着下巴,手指轻轻地在脸颊上叩击着。 “不行,我们本来就不是正式的山地作战部队,只是受过山地训练而已,在这样的暴风雪中行进是极其危险的,万一因为联络不畅而掉队,一旦被明天下午到达的叛军发现,那么全团都将陷入险境。” 维拉上校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种疯狂的提议,虽然看起来很有诱惑力。 能够参与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都不是那种保守派的乌龟流传统军官,但是奇袭和送死的区别,大家还都是很清楚的。 但是怎么办?本多狩月能够担任集团军司令显然是有些本事的,即使是政府军翻越守矢山脉这种极小概率的时间都被他料中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布置。虽然兵力不多,但是一旦交火,即使能够很快歼灭警戒部队,但是奇袭本身也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而且还有反而被包围的危险,但是现在回头更是不可能,前线的战报天天传来,为了最大程度的牵制敌人的兵力,前线拼死抵抗着优势兵力敌人的进攻,整连整营的成建制拼光。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将决定这场战役,甚至这场战争的胜败。 “有没有关于暴风雪什么时候停止的报告?” 东风谷早苗突然插了一句,旁边的一个参谋赶忙上前一步。 “大概在12日夜间才会停。” “还有三天么……” 东风谷早苗突然转过身,走到地图桌前,仔细的端详了五分钟,然后抬起手指,狠狠地敲在了地图上。 “反正……回去是绝不可能的,那么既然原定计划已经没办法实现……我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从这里迂回!” “3777……山的东麓,暴风雪的漩涡中心。” 小岛沙由美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白兰地酒杯,擦得闪闪发亮的马靴在冬日难得的午后有如镜面一般。 暴风雪并没有覆盖整个妖怪山,而此时此刻,金纳泽河畔的小岛家族庄园里,留着齐腰的雪白色长发,斜带着大檐帽的优雅少女轻轻地举起酒杯,阳光下的酒杯将光芒反射出绮丽的颜色。 “嗯?怎么了?长官?” 妖怪山革命委员会所属,二十一装甲师统帅部部首席幕僚乙羽月沙在她的身后站的笔挺,低声询问着。 “不,没什么,战况如何?” 小岛沙由美只是盯着远处的天空,露出一副惬意的表情。 “本多狩月已经注意到了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三团从交战序列中消失的事实,在前几天的战斗中,她们基本上已经彻底消灭了新编第二步兵师的155团,但是过重的伤亡让156和157团从眼皮底下溜走了,预计明天攻克天草县后将直接和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交火,和您预计的一样,新编第二步兵师被神奈子雪藏了,一旦分散在漫长国境线上的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集结完毕,马上就会成为东线绞肉机的新原料。” 乙羽月沙尽力的让自己的与其保持着平静,但是却难以掩饰对小岛沙由美的崇拜。 “东线绞肉机……本多狩月也无能为力啊,第一步兵师都是一群长老会的信徒,这种不计伤亡的打法恰恰中了神奈子的下怀。” “可是,我们处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啊。” 面对乙羽月沙的疑惑,小岛沙由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缓缓地转动手腕,将手中的酒杯倾斜成一个角度,湖泊色的液体沿着玻璃杯的杯口缓缓流出,落在了一旁桌上的一叠纸巾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7号高速公路本就不适合大部队展开作战,只要神奈子以局部优势兵力层层阻截,然后北出奇兵,冬季攻势就彻底泡汤了,就像这杯酒,如果纸够厚,那么永远没办法彻底突破,而且远征本来补给线就太长,有着优势兵力不直接进攻翔山基地,还要搞什么侧翼迂回,长老会是群白痴,本多狩月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不过是个团长的料而已。” 小岛沙由美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在桌上,抬手优雅的顺了顺鬓角被风吹乱的长发,看向了心跳不已的乙羽月沙。 “而且长老会需要顾及的太多,神奈子则根本就是拼死一搏,所谓战争,哪怕你有百倍兵力,也需狮子搏兔,本多狩月太保守了,虽然小心的她在守矢山脉的鞍部布置了警戒兵力,但是思维方式还是停留在防止神奈子偷袭侧翼的问题上——神奈子辛辛苦苦翻越守矢山,难道就是为了在侧翼挠痒痒的?而且,为什么认为神奈子一定会在12号天气放晴后才开始迂回?还选择的是最好走的路,这不可笑么?如果我是神奈子,那我只会在12号之前,沿着风力最大的3777山东侧,直接对守矢特区发动奇袭!” “为什么是守矢特区?切断补给不是更好么?” 幕僚长已然沉浸在崇拜之中,但是如果这点小小的情感就影响她的判断,那她也就不可能成为小岛沙由美的幕僚长了。 “我亲爱的月沙,战术是为战略服务的,战略是为政治服务的,仅此而已。” “政治……么……那冬季集群岂不是有危险?” “是啊,危险大了……不过,关我屁事。” 小岛沙由美吐出和一贯的优雅完全不符的话语的瞬间,血红色的眸子里狰狞的目光一闪而过,但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的乙羽月沙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岛沙由美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风度全无的伸了一个懒腰。 “等本多狩月丢盔弃甲的跑回来之后,帮我查查向北方转进的部队指挥官是谁,我还是很期待一个对手的。” “遵命,长官。” “要和我一起去么?” 说着,小岛沙由美冲一旁的勤务兵招招手,勤务兵飞快的跑来,解下了背上的SVD步枪,恭敬地递给小岛沙由美。 “又是捕猎么……沙由美大人知道我一直反对的……” “哎呀呀,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关系,你柔软的心肠完全不像是军人呢,再说这种冬日,能不能打倒猎物还在两可呢……嘛,总之不愿意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沙由美笑着摇了摇头,冲乙羽月沙挥了挥手,然后轻轻点地,扇动背后的翅膀突然加速冲向天空,警卫和勤务兵们在一阵手忙脚乱之中也纷纷起飞,只留下心潮澎湃的乙羽月沙,还在琢磨着沙由美的话。 “向北,不但敌人无法预测,也很难侦查,正值冬季,叛军的侦察兵无法在守矢山脉的风雪中飞行,自然也就无法洞悉战略意图,从东面偷袭守矢特区,是居高临下的态势,相对易攻难守,而且守矢神社是山城,而叛军驻扎在那儿的第24步兵旅则是二线部队,不但没有接受过山地作战训练,城市战训练也没有针对性的强化,加上麻痹大意,我用手中的一个团拿下那里不是问题。” 东风谷早苗狠狠地将登山镐插在深深地积雪之中,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拼命地压榨着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暴风雪的恐怖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想,除了等级相对较高的鸦天狗之外,其他人在暴风雪之中完全和人类没有区别,而自己这个唯一的人类则更加困难。 她费力的将右腿从过膝的积雪中拔出来,背上的背包和步枪几乎要将她小小的身体压进深深地积雪之中。她一个踉跄,几乎倒在雪地之中,幸好旁边的卫兵一把抓住她的背包,将她拉住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长官!你还好吧!” “咳咳……我没事……咳……继续前进。” 东风谷早苗清楚地知道自己感冒了。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你认为高原地区感冒和一般的感冒没什么太大区别的话,那估计你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不瞑目。 因此,原本灵力不次于高等鸦天狗的东风谷早苗不得不用大量的灵力维持身体状态,避免肺水肿的发生,但是即使如此,严重的体力消耗还是困扰着她。 “长官!你没事吧!” 狂风之中,东风谷早苗挪了挪自己边缘已经结冰的风镜,她看到一营的营长几乎将脸贴在了自己的耳边,依然只能用吼来传达信息。 “我还好……咳咳……部队状况怎么样!” “还……行吧,目前全团有十四个人失踪,冻伤和雪盲都不严重。” 一营营长扶着早苗的肩膀,士兵们披着雪白色的风衣,彼此相互帮助着从她们身前走过。 “有个很严重的坏消息!” 营长扶着早苗背靠着山壁坐下,隔着风镜依然能看到她凝重的面色。 “团长维拉上校刚刚带着侦察部队回来说,原定路线前方发生了雪崩,道路已经被掩埋了,而且还有进一步发生雪崩甚至冰崩的可能,派我来向你请示。” 东风谷早苗喘着粗气,什么“原定路线”,她们选择的是根本就没有路,只有一张没有任何地形标注的等高线军用途作为参照,甚至也许是因为绘图的人没有想到会有部队从这个方向前进,所以连参考的地图都没有! “不行……部队绝对不能停下,否则减员……咳咳……减员会严重加剧的!” “可是……我们也不能按照原定计划……” “地图!咳咳……” 东风谷早苗接过勤务兵递上的地图,想在雪地上摊开,但是在大风中连续几次都失败了,最终,无可奈何的早苗只能艰难的转身爬起,将地图按在厚实的山壁上。 “我们现在在……这里……咳咳……已经走完一半了,照这个速度明天天亮前应该能走出风暴区,现在绝对不能停……咳咳……咳咳咳……通知战士们坚持一下,至于方向……咳咳……只能继续向北了,向北绕过被雪崩掩埋的道路然后再向西北。” “是的!长官!我这就去通知!” 由于部队还在行进中,加上暴风雪的缘故,根本无法架设电台,因此前后部队的联络都只能靠通信兵这样原始的方式。 “走……我们继续!” 早苗忍受着高烧带来的剧烈头疼,用即使裹在防寒手套中却依然冰凉的双手将身体撑起来,紧了紧巨大的背包,然后狠狠地踩了下去。 只是,当一切都真正出现在早苗的目光里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大自然的力量。 “怎么办,长官!” 虽然雪已经小了不少,但是大风依旧让人窒息,维拉上校看着东风谷早苗把手里的地图狠狠地揉成一团废纸,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后,一字一顿地说。 “跳。” 雪崩的规模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是早苗却没有责怪侦察兵的意思,在她看来,当时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将宝贵的天狗侦察兵白白浪费在雪崩之中,说什么飞起来就能躲过雪崩的人一定是永远亭那帮一辈子没见过雪崩的乡巴佬兔子,大自然的力量永远不是个体能够抗衡的。 但是正好是这场雪崩——甚至明显的,还夹杂着冰崩的巨大自然灾害几乎在短时间内改变了附近相当大一片区域的地貌。 “我们只需要不断地向西北就好了,既然已经没有路了……咳咳……我们就想办法开一条路出来!” “你看到了吗……咳咳……维拉,那边……雪峰的山头,已经有了衍射过来的光芒,也就是说其实我们没有走错,另外,虽然地貌已经被改变,但是我们通过我们所走的路程大致……咳咳……能够算出我们的位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快要跨越鞍部,抵达守矢山的东麓了。” 密集的风雪让可视范围变得很近,事实上,如果不是暴风雪的话,3777山和守矢山事实上是最好的参照物,这两个山头太鹤立鸡群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如何开路也是一个大问题,雪崩已经停止,但是能见度还是很低。 “长官!我们没办法攀岩下去,山谷风太大,我们所装备的B型镐尖冰镐没办法固定在岩体里!” 先前普遍被认可的用锁降下山的方法,却被时速上百公里的山谷风所阻碍。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如果下面的积雪够厚的话……咳咳……那么跳下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们三五个人抱成一团,这样跳的时候就可以避免被山谷风吹走,五人小组必须不断地……咳咳……咳咳咳……向外释放灵力,维持飞行姿态。” “可是……” 维拉走到巨大的悬崖边,身为飞行能力全幻想乡仅次于鸦天狗的白狼天狗也被狂风打了个趔趄——但是最重要的,几百米的悬崖和下面白茫茫的一片,这可不是谁都有勇气跳的。 维拉转过头,剩下的三个营长也是面露难色,天狗本就是擅长飞行的种族,这回要毫不挣扎的做自由落体,是有点难度。 “那么,我先跳——你,把背包给我,还有枪!” 瘦弱的早苗似乎看出了几位军官的顾虑,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风祝却有着一个倔强到近乎固执的心,推开了勤务兵的阻拦,早苗一边咳嗽着一边将那名勤务兵的背包跨在了自己的胸前。 “帮……咳咳……帮我用绳子固定住!” 几个营长和维拉交换了一个颜色,也不动声色的从身边的勤务兵身上取下了装备。 “你们……咳咳……留在这儿,我可不想……这只奇袭部队的所有军官一口气全部摔死了。” 早苗带着宽慰的笑容,巨大的风镜让她的面庞显得更加的年轻,年轻到让任何人都不忍心再让她继续承受这些痛苦。 早苗抬起手向下压了压,阻止了军官们的进一步行动,老实说早苗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她之前没有带过兵,也不是天狗派系的,这支部队虽然说是政府军但是更多的其实是形势所迫。 因此,她必须用一样东西来赢得她们真正的忠诚。 那就是胜利。 “我先下去,如果……咳咳咳……我没事……我会放红色的信号棒,虽然是直接跳,但是一定要小心的用灵力控制姿态……飞行你们比我擅长,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东风谷早苗说着,就开始拖着比自己还要重的装备向着悬崖边走去,维拉在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情绪——在她看来,早苗不过是神奈子的一个代言人,但是她渐渐觉得这个瘦小的身影似乎在追寻着一种她们无法想象的东西,那不是简单的用忠诚或者信仰能够解释的,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早苗再次检查了一下固定在自己身上的装备,这让她想到了之前做过的跳伞训练,底附着身子走到悬崖边上,她却微微迟疑了一下。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太困难了,维拉细微的捕捉到了早苗一瞬间的迟疑,正打算凑上去把她接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早苗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早苗再狂风中稳了稳身体,然后转过身,背靠着巨大的峡谷,然后直直的躺了下去! 在维拉失去思考能力的一瞬间,早苗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重力和山谷风的同时撕扯。 坠落一瞬间带来的失重让她感到了恐惧,但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的早苗没有办法,只有一点一点的用灵力微不足道的修正着方向。 事实上早苗到不担心会被风吹倒岩壁上,准确的说恰恰相反,风正在将她向峡谷中吹去。 她努力地调整姿势,整个坠落过程仅仅几秒,但是有如几个世纪——切身体会和从书中读到完全是两个概念。 四肢着地和头部着地一样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背部着地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但是…… 早苗狠狠咬咬牙,用四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转身。 大地如同一堵雪白的墙壁一样迎面扑来,早苗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征服那种垂直下落的恐惧。 如果雪层够厚的话…… 转瞬之间,早苗已经伸出了手,将全身的灵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前方。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在瞬间彻底炸开,呼啸的狂风中,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仿佛无声电影一般,被灵力炸开的雪花转瞬间就被狂风所卷走,仿佛是炮弹爆炸的硝烟一般。 通过灵力反作用完成了减速的早苗猛烈地咳嗽了数分钟,以至于差点窒息死亡,落地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飞了出来,然后就是背上的背包如同巨锤一样狠狠地砸下来,她可以断定肋骨在这种情况下幸免了,但是不确定内脏是不是有出血。 但是她还是坚持着抽出了挂在肩上的匕首,用最后的力气割断了挂在胸前的背包的带子,然后艰难的翻过身。 她的风镜已经被雪花所彻底遮挡,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风镜了——反正这么大的风,裸眼未必就能保持视力。 摸索着,早苗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火炬,用被吐出的鲜血染红的牙齿咬开了引信。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破了野战帐篷内令人窒息的空气,神奈子的身体还保持着想要起身的动作,却僵在了半空中。 神奈子轻轻地挥挥手,一旁的卫兵想要走上来,却被诹访子拦住了,后者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桌边,小心的将摔在地上的茶杯碎片收起。 她和神奈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目光落在了军用地图上,等高线密布的战场上,红蓝双方犬牙交错。 叛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是一切还都在掌握之中,她知道最让神奈子揪心的是本多狩月向守矢山脉派出警戒部队,和随后早苗失去联络的状况,早苗的最后一封电报告知了自己改变路线的计划,但是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任何消息了。 “报告!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来电!” “念!” 神奈子皱皱眉头,这个时候来电报八成没什么好消息。 “至10日下午五点,我军于玉取县与敌展开激战,正面的1团损失惨重,绯云璃火少将请示您是否调动2团作为预备队?” “怎么搞的!这才两天,新编第二步兵师在更差的地形上还足足守了7天!” “绯云少将说,叛军改变了进攻方式,不再靠有生力量硬冲,而是集中使用炮火,1团仓促进入阵地,本以为叛军攻克天草后会暂停攻势,但是叛军却直接向玉取发动进攻,阵地不够坚固又遭到叛军猛烈炮火……” “蠢货!给她说了多少次了让她给她那僵化的大脑上点油!非得等到被炮弹轰上天在瓦尔哈拉里飘着才知道反省吗?!” 神奈子狠狠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有谁拽了拽自己的衣袖。 她侧过头,诹访子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 “神奈子,我看是不是放弃外围阵地,利用城市地形拖延时间。” “恐怕不行……” 神奈子摇了摇头,天草县太小,巷战根本没办法拖住敌人的脚步,而且对方在火炮数量上有优势…… “这样吧,给绯云璃火发电,我会让天草昇想办法发起一次反攻给她构筑阵地的时间,无论如何她也得给我守到14号!” “是!” 通讯兵在手中的记录板上飞快的记录下命令。然后打了个立正转身走了出去,神奈子趴在地图桌前,久久不语。 早苗……你还要多久…… 夜幕之中,红外热成像设备让科尔莉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叛军营地,庞大的军营一片漆黑,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被科尔莉身后的四十辆隐蔽在漆黑夜幕中的装甲猎手窥视的目光。 坐在T-80炮手席上的科尔莉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儿——当然,科尔莉在军校的时候是选修过装甲兵炮术的,但是这不代表毕业后她还摸过哪怕一次坦克炮管。 站在一旁凳子上将半个身子探出炮塔,端着夜视望远镜的天草昇在她看来,褪去了激情之后更像一只狡猾的饿狼, “神奈子我爱你!!” 和政府军总司令部里沉闷的空气相比,科尔莉深切的感受到了新编第二步兵师师部内那有天草昇一个人创造出来的激情,尤其是天草昇一边兴奋地展开翅膀一边将命令电报狠狠亲在嘴上的时候,这种热情达到了顶点。 当然这种激情,并不是一直都有的,尤其是在放弃天草县的时候,前身作为武装保安部队,新编第二步兵师的士兵们对撤退命令多少有些抵触,加之天草昇的个人因素,新编第二步兵师除了是一只菜鸟装甲师之外,还是一只只崇尚进攻的军队。 “怎么样,科尔莉,打算放手大干一场么?” 性格豪爽的天草昇某种意义上早就不把科尔莉当外人了,对于科尔莉来说倒是很乐于看到这种现象,毕竟作为军事观察员积累更多的指挥经验才是更重要的。 只是对于科尔莉来说,放手大干一场绝对不代表自己会坐在这儿,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丢了红魔馆的人。 “各车组注意,对方只有垃圾,四十辆左右,还有一定数量的2A45反坦克炮,要小心,第一突击小组向左迂回,第二突击小组向右迂回,第三突击小组正面突击,优先照顾反坦克炮,407、408号车随我行动!” 就在科尔莉走神的时候,天草昇已经钻回了炮塔内,一边合上舱盖一边下达了命令,然后扫了科尔莉一眼。 “第一次上战场,紧张么?” “不……一点也……” “可是你的手在发抖哦。” 天草昇的玩笑时间就在科尔莉低头看自己手的时候结束,她挪动了一下坐姿——很久以来,鸦天狗由于翅膀的问题在坦克狭小的空间里极不舒服,更是连驾驶舱都钻不进去,无一例外的,妖怪山所有的坦克兵驾驶员全部是河童。 在叛军的战斗序列中,第1步兵师一直是担任主攻,但是天草县一战中担任主攻的323旅伤亡高达47%,本多狩月似乎也意识到了目前的地形大批的部队堆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再加上隶属长老会派系的第一步兵师上层的施压,本多狩月不得不调整了部署,以自己嫡系的第3机械化步兵师T77旅为主攻对象对玉取县展开进攻,天狗派系的部队显然不像第一步兵师那样无脑进攻,相反打的谨慎的多,这才给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按照神奈子的话,我们要逼着她们跳进这个绞肉机里,把战斗打回1942年,这样才有胜利的可能。 科尔莉本以为接到命令的天草昇会直接从第一步兵师驻防的324旅(323旅已经后撤休整)和T77旅结合部冲过去——由于时断时续的暴风雪,这里大概有一条一公里宽的口子,而且叛军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从截获的电报来看,本多狩月在昨天向324旅发了电报要求堵住这个口子,不过324旅严重低估了神奈子反攻的可能——事实上这样想也不算错,天草昇手里的40辆基本上是政府军唯一能动用的高速机动力量,坦克可不是把刚读完说明手册的坦克兵塞进去就能形成战斗力的,而四十辆坦克对目前的叛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被长老会洗脑过度的第22特别混成联队天天吵着要开荤,整整一个师的编制被扔在后面做预备队呢,一个坦克营踩都踩死了。 但是看似猪突型的将领天草昇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狡黠的神色,她果断选择了通过结合部,但是并不是进攻T77旅的旅部,而是直接打击324旅的旅部! 不需要天草昇废话,科尔莉自然也想到了这样做的两个理由。 其一是T77旅是本多狩月的嫡系,加上本多狩月注意到了这个突破口,那么一定会对突袭有所准备,而且小心过头的本多狩月时时刻刻都将下属部队的指挥中枢包的像个铁桶,好像神奈子手里有四百辆坦克似的。 其二是不光324旅防御相对较为薄弱,而且324作为长老会的嫡系部队,受到损失后迫于政治压力本多狩月也不得不采取措施,这样也无疑减轻了防线的正面压力。 “我们走。” 天草昇的话再一次将科尔莉从回忆中拉出,伴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科尔莉甚至能感觉到簌簌的雪花从车顶上掉落。 别动坦克营是趁着夜色和风雪强行军到达这里的,科尔莉很怀疑天草昇给她的手下使用什么违规药物,但是无论如何,这只小而致命的别动部队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变身成一头潜伏在雪地中许久的饿狼,要把眼前的一切敌人生吞活剥。 “在强调一遍,优先照顾反坦克炮,突击开始!” 天草昇在耳麦里冷峻的下达了命令,解开了这批饿狼脖子上的项圈。 “十一点钟方向,T-62一辆!” “穿甲弹一发!十一点钟方向!” 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科尔莉已经完全沉醉于其中,自动装填机虽然忠实的工作着,但是她还是遵循着训练时的要求,向不存在的装填手呼喊着。 天草昇似乎也是乐在其中,事实上她接触T-80这种三人车组的坦克时间也不长,以前训练的时候也是四人车组。 随着车身一次猛烈地震动,一发125mm的穿甲弹从2A46-2型滑膛炮的炮口飞射而出,狠狠地砸在了远处一辆T-62的前装装甲上,没有引起弹药殉爆,穿甲弹甚至只在它的前装甲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洞,但是金属射流却将驾驶室内的所有人全部撕成了碎片。 “三点钟方向掩体!用榴弹!” “三点钟方向!榴弹一发!” 科尔莉一边转动着炮塔,一边在颠簸中死死地套牢了目标,车内不时传来侦测到敌方激光测距仪的告警装置的蜂鸣,但是驾驶员显然也是技术高超,T80坦克在小小的营地内不断地做出闪避动作。 但是完全避免被击中的不可能的,就在科尔莉开炮的一瞬间,一枚大概是火箭助推榴弹或是非制导火箭弹之类的东西击中了科尔莉这一侧的炮塔,虽然可靠地的反应装甲让车身只是微微的振动了一下,但是科尔莉这一炮却微微偏了点。 “射失了吗?” 皱着眉头的科尔莉死死地盯着夜视仪,但是也已经做好了射失的准备,但是就在一瞬间,碉堡口冒出的火花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命中,大概是从入口钻进去了。” 科尔莉点点头,舒了一口气,然后根据天草昇的指令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只是她不会想到,SPA驻妖怪山政府军第一批特派员的队长,在第一次战斗中的第二次开火,就用一发125mm榴弹把324旅的旅部连带着指挥机关全部一锅端了。 就在天草昇带着特别坦克营把324旅的旅部已经打成了一团燃烧着的残骸的时候——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分钟——担任警戒的侦察小队报告了老家被抄的324旅大举回援的消息,虽然以大欺小的天草昇显然没有打过瘾,但是科尔莉却提出很有可能回去的路不会这么轻松,斟酌了一下的天草昇只能长叹一口气,留给叛军回援部队漫天的雪尘和尾气,扬长而去。 对于天草昇来说,这就是政府军反攻的号角。 而正如她所料的,当最后一辆叛军坦克在千草县东南熊熊燃烧着迎来下一个黎明的时候,14日早上五点,居高临下俯瞰着守矢特区全貌的东风谷早苗放下了望远镜。 “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第九章 翔山,雪与血(下) “把它给我!” 东风谷早苗将自己的步枪一把跨上肩膀,随手扯过一旁的一名士兵尸体上的AT-4——在故事的讲述中,这里似乎有个明显矛盾的地方,因此事实上,这名士兵是在早苗话音刚落的时候被一颗子弹打中了额头,因此才出现了上面一幕。 “迫击炮组!压制我2点钟方向的较远一点的那栋楼,对!——你们几个听着,等我冲出去的时候机枪掩护!看到三楼的那个机枪火力点了么,给我压住它,我会给她一个难忘的纪念的!” 早苗甩下电话,连吼带比划的冲身后的河童机枪组下达了命令,被烟灰弄成了大花脸的机枪手不住的点头,就在这时候,几发子弹打中了她们暂时躲避的拐角,一阵飞扬的混凝土让早苗下意识的扣下了风镜,被溅起的水泥打在脸上微微生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迫击炮特有的尖啸传来的瞬间,她一个闪身从拐角冲了出去! 迫击炮弹将天空映红的同时,几发大口径的机枪弹擦着她的身体飞过,她深绿色的灵力盾清晰地和子弹摩擦放射出翠绿色的光芒,在膛线作用下高速旋转着的子弹在灵力场的斥力作用下发生了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偏转,以一个极小的偏角从少女的背部擦过,鱼跃中的少女闷哼一声,但是依然双手撑地,在尚未完全消失的蹬力和手腕的共同作用力下钻到了一辆已经千疮百孔的军用卡车的后面。 她很讨厌这种灵力盾震荡的感觉,但是感觉上的排斥却没有影响她已经在训练和战斗中刻入骨髓的战术素养,她飞快的将身体蜷成一团,然后侧过头,小小的河童和她的观察手已经趴在地上开始了火力压制,原本打在背后卡车车身上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也突然沉寂了下来,她左腿蹬地向侧面跃出,扫视了一眼握着PKM的握把的机枪手被枪口焰映的发亮的脸庞,几乎是用直觉锁定了远处的小楼三层的一间窗户,然后单手按动了肩上的反坦克导弹发射按钮。 巨大的尾焰从她的肩头绽开,高温隔着灵力盾将她小小的身体托起,漂浮在空中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想到了穿行在弹幕之中的日子,仅仅是一瞬间,但是她却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念头——同样都是穿梭在弹幕中,只是,两者的相隔,仿佛是天堂与地狱一般遥远。 早苗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乎贴到了咬紧牙关的河童机枪手的脸旁边,剧烈的爆炸将那本就千疮百孔的窗户彻底炸成了一个窟窿,还顺带掀掉了一部分房顶,从早苗的角度已然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 仿佛是这枚小小的火箭弹成为了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等早苗爬起来,也没有给身后端着步枪的士兵们冲上去的机会,一面绝对醒目的白旗从小小的阁楼上升了起来。 “保持警戒,处理伤员,解除武装。” 早苗爬起来,飞快的冲着身后跟上来的一个中尉交代了一下,然后接过话务兵的话筒。 “军械库和守备司令部也都攻下来了。” 早苗轻轻地将话筒挂回矮小的河童通讯兵的背上,不知道是在给谁说,周围的所有士兵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开始向着阁楼中走出的投降叛军靠近,几十秒前还无比激烈的战场此时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远远传来零星的枪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想要迈开脚步,但是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后,她的目光尽头,那名小小的河童机枪手被烟灰弄脏的面庞,已经带着一种安详靠在了机枪微微发烫的枪托上,和她的观察手一起,任由胸口的鲜血扩散开来。 她咬了咬牙,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从喉咙中扩散开来。 “走,我们去广播电台。” “混蛋!” 13日下午横芦川大坝的“冬季攻势”总司令部,本多狩月狠狠地将一封电报狠狠地拍在桌上,放在桌上的几只铅笔弹跳着滚落到了地上,平整的作战地图也微微的歪斜了一个角度。 “一群白痴,一个重装步兵旅居然没怎么抵抗就被一个轻装山地团缴械!” “看来早苗是带人在暴风雪中翻阅了守矢山北麓,从我们认为不可能的道路偷袭了守矢神社。” 站在一旁的鸦天狗参谋长苏加林轻轻地拍了拍翅膀,这个有着一个说不上是中文名还是俄语名的参谋长抬起断臂在歪斜的地图上勾画了一下,她的右手从手肘以下全部被折断,据说是还在河城重工工作的时候,一次乘坐T64试车被6ETs-11自动装填机上的举升臂勾到衣服直接把胳膊连同炮弹一起送入了炮膛而落下的残疾。 “创造奇迹的力量么……” “我才不相信什么奇迹。” 论资历,苏加林事实上是要在本多狩月之上的,只是现在两人都知道探讨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因此苏加林很快的转移了话题。 “长老会的命令是?” “马上进攻守矢特区,现在因为早苗的广播士气很低落,这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是这样的话必然中了神奈子的下怀……” 苏加林用完好的左手玩弄着额前的一缕头发,她皱了皱眉,然后手指放在了地图上。 “现在主要的问题应该还是集中在第22特别混成联队的出击方向上,长老会的意思应该是要求向从进击守矢神社,而早苗也不可能和22特混联队硬拼,直插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因为北面,金纳泽溪的北岸就是大量的装甲部队,而且早苗手里的兵力也不可能阻止这些装甲部队的进击,但是目前为止,我想任何一个明智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再沿着山路退回去,那样早苗费这么大的劲打造出来的局面就拱手让人了,因此她们应该只有向我们这里来一个方法了。” “没错,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迎头攻击了,我考虑的是,22特混联队分成三路,给早苗营造一个中路较弱的轻狂,让她以为直插中路就可以击破我们的防御,依我看,再从第三机步师抽出两个团,然后在这里设伏,同时在前线加强进攻,营造我们想要尽快拿下翔山基地的企图,这样早苗应该会上钩。” “嗯……” 苏加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本多狩月的计划还是以一贯的求稳为前提,这个计划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就算有,她们的手里也还有两个机械化步兵团的兵力,足以应对其他变故。 “只是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一样。” “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早苗白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地图上,而意料之中的,军官团又是一片哗然,这里是守矢特区一所学校的一间教室,与会人员也扩展到了连级军官。 早苗扫视了下面一圈,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恶劣的念头——如果此时此刻妖怪山对准这间房子一发炮弹,那估计战争就结束了。 “九千坊……定居点?” 在座的军官一边默念这个名字一边陷入了思考之中,这已经不是兵行险招了,这是在赌博,九千坊定居点位于金纳泽的上游,距离浅仓这一妖怪山重要的装甲兵基地大概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而且战略意义也不明显。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最大的力量打击敌人最薄弱的环节,北渡金纳泽是不现实的,而直袭指挥部战略意图太过明显,而且……进攻九千坊能够让长老会感到紧张。” “让长老会感到紧张……” 一名坐在前排的营长下意识的念叨着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下午出发,马上去准备。” 早苗挥挥手宣布了散会,她所做的只是需要点到为止,这些军官学校出来的合格军人能悟出多少,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也许神奈子大人会……要求我们撤离?现在前线战事吃紧,可能需要……” 当所有军官离开房间后,维拉?路施科娃凑了上来,以私人的身份向早苗做出了提问,在她看来,富有冒险精神的神奈子批准这份进攻计划是肯定的,但是早苗本身却并不一定要参与其中。 但是早苗却并没有感觉到维拉的话中话,她只是依旧看着地图。 “战争,无非是时间与空间的博弈而已。” “所以说,神奈子所做的就是在用空间换取时间,而早苗一定会用神奈子为她争取的时间,为神奈子换取更多的空间。” 二十一装甲师统帅部,依旧是晴朗的天气,但是小岛沙由美却少见的没有在自己的指挥部外的庄园内散步,她把手中的书放下,然后看着刚刚念完电报,合上文件夹站的笔挺的乙羽月沙。 “而如何得到空间?并不是进攻本多狩月的司令部就能取得的,虽然进攻司令部固然能够给本多狩月施压,但是在革命军绝对的优势兵力面前,未必能将这点喘息的空间还给神奈子。” 沙由美饶有兴致的将目光挪向了挂在前面的地图,仿佛是在欣赏一幅唯美的超现实主义油画一般。 “因此,她们的目标,一定是九千坊。” “九千坊?!”乙羽月沙瞪大了眼睛,只是小岛沙由美没有卖关子,而是简明的说出了根本。 “九千坊对于长老会来说,比守矢特区还要重要。” “仔细看看这次冬季攻势的参与名单吧,这些部队全部都是天狗派系的,虽然也是精锐嫡系,但是对于信奉大陆军装甲力量的长老会来说,为什么这样一场战斗中会没有装甲力量,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吧。” 小岛从椅子上坐起,然后踱到窗边,高筒马靴和橡木地板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无论是出于保存实力也好,还是出于信任本多狩月也好,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长老会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打算介入这场战役。” “所以浅仓的守军,一定会按兵不动。” 优雅的鸦天狗猛然舒展了翅膀,黑色的羽毛飘荡在小小的房间里,宛若漆黑的雪花。 “而早苗,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样的判断的。” 面对长官自信而可怕的论断,沉默了大约十多分钟,乙羽月沙终于轻轻地抿了抿嘴。 “可是,神奈子会允许早苗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聪明,这是这场战役,最后的变数。” 小岛沙由美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话语已然断言了数万友军最后的结局,在她看来,唯一能够引起她兴趣的,就只剩下了那个小小的风祝。 再给我,多一点的惊喜吧,东风谷早苗,然后,在这金纳泽的河畔,将会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决斗。 绯云璃火趴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干呕着,鲜血从她的喉咙里涌出,还夹杂着些许的肉末,顺着她的嘴唇,落在地上。 天亮前的几个小时,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只是麻木的向前行走着,直到倒在茫茫雪原上。 寂静的清晨中,远处仿佛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特有的轰鸣声。 她几乎不能呼吸,冬日清晨寒冷的风刺激着她的呼吸道,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干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只是,她模糊的视线尽头,她仿佛看到了坐在吉普车助手席上的神奈子。 神奈子是在凌晨三点接到报告的,那时候她正在百无聊赖的煮泡面玩。 之所以说是“玩”是因为她对这种速食产品向来都是深恶痛绝的,于是就苦了早苗和诹访子,后两者不但要收拾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厨房,还要负责解决一大锅一大锅的泡面。 不过战争爆发后,神奈子多半也没有心情进行这种娱乐活动了,昨天下午的参谋会议上,如果今天下午六点之前还没有早苗的消息的话,很可能就要沿着翔山基地北侧进行突围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要找些事情来做,她只是在等待着早苗给她的奇迹而已。 所为奇迹,一般的来讲,发改就是极难做到的、不同寻常的事情,不平凡的事。或者干脆就是前人无法去想象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神奈子的心底里,这个定义对早苗是不适用的。 只是当勤务兵匆忙跑入指挥部的时候,带来的却不是早苗的消息。 指挥部被袭的时候,绯云璃火正在阅读前一天的战报,士兵们打的很顽强,伤亡也很严重,战线不断地后退,白天的时候,坐在前线指挥部里已经可以听到第一线的激战,大半个小镇已经易手,几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守多久。 绯云璃火一直很怀疑早苗的一切行动都在神奈子的掌握之中,层层设防死守本就只是一个诱饵,一个叛军能够看到,但却又无法一口吞下的诱饵,而蚕食的话,就给了神奈子足够的时间,也正是用空间换取时间,让早苗去进行最后一搏。 她一边琢磨着神奈子的用意,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猛烈地射击声从帐篷外响起,她下意识的就抓起手枪冲了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一出门就和两名叛军士兵撞了个满怀。 激烈的搏斗中,只有手枪的绯云璃火干掉了一名叛军,但是手枪也被打飞,在左肩中刀的情况下,迫不得已,她只能向着那名叛军的颈部,狠狠地咬了下去。 “绯云!你没事吧!” 神奈子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偷袭部队的数量远远超过警卫部队,而警卫部队在全军覆没之前,也给了偷袭部队足够的反击,以至于她们没来得及确认绯云璃火的生死就匆匆撤退。 但是,神奈子和增援部队却没有在已经被轰成废墟的指挥部找到绯云璃火的下落,除了一具……已经被撕咬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但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绯云璃火向着神奈子的方向微微的笑了笑,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然后突然掏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还在奔跑着的神奈子突然愣在了原地,她迟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走上前,绯云的鲜血渗入皑皑白雪之中,勾勒出一道道抽象的图案。 神奈子只是远远地看着,然后突然转过身,低下头,右手遮挡着额头,左手轻轻地挥了挥。 向着阵地的方向,神奈子看到一辆飞速行驶的吉普,本该留守基地的诹访子坐在吉普的助手席上。 “早苗的消息到了,给……” “不用给我了,一切,让她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 神奈子谢绝了诹访子递过来的文件夹,只是淡淡的开口。 “那……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么?” “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这边……” 诹访子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不相信我的承诺么?” 诹访子突然笑了,神奈子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也许她们毕生都不会想到,千年之前的对手,会成为这样一场战争中,彼此不可或缺的战友。 只是,这是战争,无论改变多少,都是她们所熟悉的东西。 “电令各部,放弃守备,撤退至翔山基地外围。” “那群长老会的混蛋!!就这样坐视着早苗再我们的背后窜来窜去吗!什么叫‘尚未准备完全’,一个整编装甲师进攻一个轻装步兵团驻守的地段,还需要准备什么!该死的!” 本多狩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好消息了,首先是东风谷早苗的部队从22特混联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然后又是九千坊失守,虽然第一时间调动了两个步兵团到横芦川大坝的北面用以阻挡,但是近在咫尺的第四装甲师居然按兵不动,坐视九千坊的失守! 然后现在,正面战场上已经陷入了僵局,神奈子亲率最后的力量拼死抵挡着本多狩月的猛攻,使得后者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把第二十二特混联队调回来了,早苗那边的牵制作用比较大,应该不会硬碰硬的和我们的两个团交手,正好,从二十二联队的位置可以直接从北面向翔山基地施压。” 几个参谋只能点头同意,苏加林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昨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小岛沙由美的信件——两个人是通过一次演习认识的,她清楚地感觉到小岛沙由美对战争的敏锐嗅觉,但是一切也仅此而已。 虽然只是一封普通的私人信件,但是里面的一句话却引起了苏加林的注意。 “你们所做的每一步都陷入了神奈子的节奏之中,你们只是被神奈子牵着鼻子走而已。” 虽然很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想要给本多狩月更好的建议,但是她不确信自己有能力…… 也许,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个对手。 “长官,你没事吧!” 诺海很少跑到一线去,在她看来作为一个高级军官,更重要的是在指挥部里运筹帷幄而不是跑到前线去给敌人的狙击手当靶子——当然,目前为止还没有高级军官被狙杀的记录,毕竟现阶段的武器在数百米外还不足以一发伤到哪怕是自己,就更别说是神奈子了。 但是此时的指挥部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了,除了手中的两个精锐团的高级干部外,神奈子上了前线,绯云死了,天草昇被诹访子带走了,连红魔馆的科尔莉都被天草昇带走了,于是就剩下了自己一个。 于是诺海终于无法忍受这种近乎老死冷宫的待遇,加上手下两个团长的不断请战,终于忍不住跑到了前线。 翔山基地三面环山,唯一向着磨山盆地的一面在建设基地的时候就被重点照顾,这也是叛军一开始没有选择北面进行攻击的原因。 这是本多狩月第一次来到前沿阵地,她被神奈子严令负责基地防御,尤其是小心叛军的偷袭,毕竟前线之所以能如此坚守,完全靠基地内部多年来的物资储备。虽然通过一车一车的被磨平膛线的炮管让她可以对前线的激烈战事有所猜测。 只是,当她走上阵地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这场战争的全貌。 那是被称作阵地的东西吗? 翔山基地周围的阵地几乎每一寸都被炮火犁过,温热而松软的泥土,随便捧起一把,都能数出数块弹片。 整个山头已经再也找不到一株植物,连烧焦的木炭都被炸成了齑粉。 只是那面千疮百孔的标志还在迎风飘扬着,也只有这面旗帜和几个大大小小的被当做掩体的弹坑预示着这片阵地还在政府军的控制之下。 “你来了,来得正好,我有事去找你呢。” 终于,在几名伤兵的指引下,诺海找到了正在一个大一点的弹坑里包扎伤口的神奈子,她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医务兵执意要帮她治疗——当前来说,药品和弹药都不算缺乏,翔山基地这种永备基地的物资储备一般都是以困守50年为标准的,虽然实际并没有那么多。 “长官,这样不行,我马上抽调一个团上来增援你。” 神奈子有些疲惫的坐在一个弹药箱上,但是眼神中睿智而坚定的光芒却依然旺盛。 “不,不用,你有新的任务。” 神奈子冲勤务兵点点头,诺海注意到这是一个生面孔,之前神奈子的勤务兵……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接过文件袋。 “我的骨子里,还是崇尚进攻呢。” 神奈子自嘲着,但是诺海却锁起了眉头。 “让我出击的话……那这边前线……” “5天,我还能再守五天。” 开什么玩笑,诺海几乎就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照现在这个状况看,如果叛军马上发起进攻,那么能不能坚持5个小时都是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认为我守不住,那就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目标,围魏救赵,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服从命令,即刻出发。” 诺海还想要辩解什么,但是她从神奈子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可违抗的目光,微微犹豫一下,她站起身,向着神奈子敬了一个军礼。 “我知道了,神奈子大人。” 诺海并没有用长官,而是用了神奈子大人的称呼,没有人知道这一违背习惯的用于,究竟是为何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只是,似乎,叛军的下一轮攻击,就要开始了。 1990年1月18日,守失水库西侧。 “我还以为我们是出来收拾本多狩月的呢,结果还是在这儿打阻击,不带劲儿,很不带劲儿。” 天草昇放下胸口的望远镜,舔了舔嘴唇,原处诹访子用自己的力量制造出来的山谷中,第二十二特别混成联队的先头部队正在遭到立体火力的无情夹击。 “恐怕,真正直插叛军补给线的,是诺海上将吧。” 科尔莉轻轻地掸了掸女仆装上的灰尘,看向了安静的坐在吉普车里闭目养神的诹访子。 “你很聪明,科尔莉,如果谁在战场上遇到你,估计都会很头疼吧。” 诹访子闭着眼睛的脸庞上露出了坏坏的微笑,享受着被夸奖者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 “我现在担心的是神奈子大人,还能坚持多久。” 天草昇没有转过身,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军服和擦得犹如镜面一般的马靴,巨大的翅膀因为兴奋而张开,丝毫不担心成为某个叛军优等射手的目标。 “她会的,我相信她。” 1990年1月20日,翔山基地,外围防线。 轻柔的歌声从战壕里传出——已经不担心暴露不暴露目标的问题了,叛军的炮手在这几天里已经彻底的背下了这座小山包的参数,闭着眼睛也能打个八九不离十,两翼的阵地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 天已经微微发亮了,满身是鲜血和污泥的士兵们抱着自己的武器缓缓睁开眼睛,她们又成功的活过了一天,而至于明天,是不会有人去奢望的。 这里的战事已经形成了一种规律,每天早上叛军准时发动进攻,中午按照人类的习惯休息两个小时,晚上五点如果没有重大突破叛军就会撤兵,然后趁着天黑前最后的时间,双方的医护兵打扫战场清理尸体。 一开始的时候叛军还搞一些夜袭,小分队突袭的手段,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了,至于神奈子,是实在抽不出兵力。 昨天晚上运送补给的部队送来一部新的电台和新的情报,神奈子只是闭着眼睛坐在战壕里听,甚至没有想要去擦一下脸上的灰尘。 西面的山壁,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了。 大大小小的弹坑中汇聚满了血水,然后在夜里被冻成冰,第二天又被炮火炸碎融化——当炮火密集到一定程度,打中之前的弹坑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那面千疮百孔的旗帜,依然在迎风飘扬。 神奈子抬起头,想起了当初设计这面旗帜的时候,自己、早苗和笨青蛙趴在桌子上,各种废纸扔了一地,最终有了这面白蛇、铁轮、五星组成的标志。 “我相信,今天,一切都会有一个结局。” 炮兵轰击,步兵冲锋。 缺乏装甲力量的两个步兵师轮番猛攻了数天,但是战线却纹丝未动。 她们知道,只要冲过这个山头,后面就是无险可守的基地。 就算基地里有再强的防御设施,在大量的炮兵轰击下,也只有变成齑粉一种可能。 但是,就是这里,就是这一道防线。 士兵之间已经开始谣传,说,这座山是受到了神奈子的庇护,是不可能被攻陷的。 可笑的猜测却仿佛传染病一般,蔓延了整个叛军,在城市化之前,她们大多也对神奈子抱有信仰。 神奈子出现在阵地上更是确定了这一点,通过望远镜,每一个叛军一线军官都看到了她和那把标志性的M500左轮枪。 而那些士兵,更像是怪物一样,炮轰了,枪打了,可是她们就是不死! 20日早上八点,士气已经接近崩溃的叛军,发起了她们的最后一次进攻。 “传令兵,将这些话传达给所有的士兵们:我从不相信什么奇迹,因为我知道,奇迹是需要用最大的努力,最大的牺牲来换取的,而我们的战友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她们用自己的付出冲出包围圈,用自己的鲜血抵挡着敌人的进攻,用自己的生命将战局改变! 现在,轮到我们了,军人的天性,不是蹲在工事里偷偷摸摸的防守,而是进攻!一往无前的进攻!在此,我八坂神奈子,以一名和你们同样在这片战壕里战斗着的军人的身份,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向着面前的敌人发动最后的冲锋,我们将会在这场冲锋中创造奇迹,至少,我是这样坚信的!祝武运昌隆!!” 20日早上十点,叛军的火力准备刚刚结束,还没等步兵开始进攻,她们绝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对面山头上,千疮百孔的阵地后,无数伤痕累累,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政府军士兵,冲了出来,她们或急速飞奔,或用那残破身躯中最后的一点灵力低空飞行,鸦天狗舒展开自己的翅膀,瘦小的河童扛着比她们还高的火箭弹,对叛军发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应该被叫做反冲锋,但是所有人却又相信,这场反冲锋,更该被称为——进攻! 神奈子挥舞着自己的手枪,一手擒着那面承载者三人梦想的军旗,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而几乎是瞬间,叛军的阵列崩溃了,甚至连撤退都没有,一部分人就地选择向数量比她们少得多的士兵们投降,而另一部分,则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溃逃。 而神奈子甚至没有去理会她们身后的降兵,她只是带着那面旗帜,向着曾经一步步退过来的道路,奔跑着。 与此同时,横芦川大坝的“冬季攻势”总指挥部里,本多狩月也在隆隆的炮声中,签发了最后一道命令。 “这份命令,拍发下去吧,我们准备撤退了。” “长官,北面的早苗部……” “不用再管她了,这场战役,是我们输了,那两个团,也撤出来吧,再打下去,只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调动两个团到横芦川大把的北侧,由此带来的河童重工1号仓库和1号厂房这一补给要地的空虚是在意料之中的。 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神奈子只凭一个半团就挡住了四多个团的轮番猛攻,才给了诺海补上最后一击的机会。 本多狩月站起身,苏加林缓缓站起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的冲本多狩月点了点头。 “2月2日,东风谷早苗率领的的第七摩托化步兵联队第三团在横芦川大坝和诺海的翔山基地守备军二团、三团会师,本多狩月带领残部向北撤退,并命令受阻于守矢水库的第22特别混成联队向北重新驻扎于守失特区,被切断补给的第1步兵师和第3机械化步兵师(欠两团)残部全部投降。 至此,‘冬季攻势’正式结束,本多狩月最后的命令下被围困部全部投降,两军战损比为4:1,叛军的战略意图被彻底粉碎,政府军从极端劣势中突破,战局进入了势均力敌的时代。” 第八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河畔(1,致命高傲) “若说冬季攻势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攻防演练,充其量不过是有一些小规模的协同穿插,那么金纳泽溪会战,则是幻想乡第一次大规模的多兵种协同化作战。 金纳泽会战在幻想乡战争历史上,奠定了无数个第一:第一次大规模的情报与反情报作战,第一次侦查与反侦察对抗,空军力量第一次投入使用,特战部队第一次投入实战,第一次大规模反坦克导弹投入使用……以及第一次中等灵力存在在不借助灵力手段的情况下狙击高等灵力存在至其重伤的案例。 而也正是这次战争,为幻想乡畸形的大陆军思想彻底崩盘奠定了基础,红魔馆所推崇的美式多兵种联合作战,多层次立体化高火力,强协同,发现即摧毁的作战方式成为主导思想。 会战自1991年6月17号开始,持续整整三个月,9月21日在M270火箭炮的地毯式子母弹轰击中画上句号,此战中,双方共投入8个整编师以及SPA的一个作战实验旅,超过590辆坦克在金泽那溪小小的谷底展开了剧烈的碰撞。 此战后,叛军最精锐的四个整编装甲师被全歼,河野水月在一战中输掉了所有的筹码,已无可用之兵,神奈子政府军第一次掌握了妖怪山战争的兵力主动权。 而妖怪山战争的结局,也在火箭炮为大陆军思想画上句号的同时,失去了最后的悬念。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这一战也为日后由红魔馆领跑的军备竞赛埋下了伏笔。 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得不承认,这一战最大的赢家,其实是红魔馆。红魔馆在帕秋莉的带领下总是保持着相对先进的军事理念,当妖怪山还在拼命地将‘矛与盾的统一体’坦克封为战争之神的时候,帕秋莉就已经意识到火箭炮和陆军航空兵对集群装甲部队的威胁,当长老会因为政治因素而将妖怪山的空军扼杀在摇篮里的时候,帕秋莉已经试购了第一批四架F/A-18F,作为基础的教练机型,并且在会战中投入使用,基本达到了预期目标。 这种种领先于全幻想乡军事认知,而又让人感到严重危机的武装化方向,使得全幻想乡范围内的军备竞赛全面爆发,对现代军事发展缺乏系统性了解的幻想乡开始利用自己的想象脑内补完对战争的认识,在这一点上,即使是帕秋莉?诺蕾姬也并不能与真正在现世进修过的芙兰朵露?斯卡雷特大人相比,科尔莉在她的日记中提到,‘即使芙兰朵露大人只是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她的很多理论也让我们耳目一新。’ 另一个方面,金纳泽会战对双方来说绝不能算是公平的结局和红魔馆的强势介入,也许为后来红魔馆的安全发展建立了良好的条件,但是也对敌对情绪的树立埋下了伏笔,可以说,正如东风谷早苗所说,幻想乡战争的种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了。” 姬海棠的双手从键盘上挪开,端起已经冷掉的泡面碗,轻轻地抿掉了最后一口汤,然后将泡面碗塞进垃圾袋里。 当第十个方便面箱子被扔出门外的时候,她终于写完了关于冬季会战的资料,开始着手研究幻想乡历史上真正作为里程碑的金纳泽会战来。 关于方便面的问题,事实上并不能证明姬海棠在房子里呆了多久,虽然鸦天狗不吃饭也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习惯是改不掉的,更何况她已经养成了在思考时候吃东西的习惯,泡面无疑是还散发着冬意的春日最好的选择。 虽然和几年前蹲在机堡里两年吃了320箱方便面的某两个现世小伙子不能比,不过也已经被静叶数落过好几次了。 比起这个,姬海棠在最近的走访中似乎碰触到了一些东西。 和这些能够碰触到的历史所不同的,在她的几次关于FCIT的相关调查中,她都下意识的感觉到了那个气息。 射命丸文。 毫无道理的,也许只是同行……准确的说是“前同行”的心灵感应,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难道自己已经接触到什么东西了吗,自己一直想要了解到的。 但是她反复的看着每一份资料,反复的回忆着每一个受访对象的言语,动作,甚至神态,却依然毫无头绪。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继续投入到史料的整理工作中去。 “冬季攻势只是一场代理人的战争,而金纳泽会战则是一场亲自参与的战争。 对于河野水月来说,前陆军上将参谋长的军衔绝不是一个虚衔,而是实打实的用战略技能和模拟战的胜利换来的,当然,拿纸上谈兵和模拟战来说话未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事实证明,作为一个军事家,河野水月还是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眼光的,一手策划的“捕蛇者”计划和大胆任用身为鸦天狗的小岛沙由美,几乎将神奈子和诹访子留在了金纳泽的北岸,更是一度重创政府军。 但是左成宫则沙对于情报的失误,桑谷槲子的坐失良机,“存续”和“长传球”行动的成功,再加上帕秋莉领先的军事思维,都使得这一可以称之为幻想乡历史上最有魅力的少女——几乎仅凭自身一己之力完成政变,并成功和有着长期信仰的八坂神奈子分庭抗礼,甚至一度将后者逼入绝境的少女——最终损失了手中所有的嫡系部队而功败垂成。 抛开落后的军事思维和红魔馆介入这两个致命外因不看,如果真的要深究河野水月失败的根源,大概只有两个——并不稳固的政治统合力,以及小岛沙由美的背叛。 只是在探寻长老会失败的根源之前,为了避免太过严重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们还是以史料为纲,毕竟,如果抛开政治因素不看,金纳泽会战虽然没有人类历史上的诸多战役一样精彩纷呈,但是却也完全可以被誉为幻想乡战争史上的里程碑。 那么,首先请允许我引用科尔莉上校的一段话,作为这一个章节的开头。” 姬海棠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翻开那本已经有些发黄的日记。 “1991年5月21日,‘加农炮’计划南部战线,天草昇率领的新编第一装甲师已经完成了南进,开始向北,今天下午四点的时候已经拿下了平成县。 这只由原新编第二步兵师升格的主战装甲部队表现出了良好的战斗素质和战术作风,虽然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一只‘受过装甲训练的步兵部队’向‘一支装甲部队’转型的种种问题。 而天草昇也真正实现了她率领一只装甲部队所向披靡的愿望,她极力试图在作战风格上模仿乔治?巴顿,因此总是将跟在后面的新编第二步兵师——这个番号现在给了一些投诚部队和新兵,远远地甩开。 但是这种战术和毫无目的的猪突猛进又是有区别的,一系列让叛军措手不及,不强行攻坚而以包抄粉碎补给线和补给节点迫使对方弹尽粮绝的战术也有着令人惊叹的条理和严谨性,除了后勤部队的指挥官外,所有人都会对这种首度出现在幻想乡的装甲兵运用战术就取得如此战果而感到欣慰。 但是奇袭毕竟只是一种利用对方战术手段,这种战术对补给的依赖程度使得这其对付有相应准备的防御目标——这并不只是被动的防御,而是主动出击,利用运动战不断地袭扰攻防的补给线,以此避免战略决战……” “科尔莉,在么。” 科尔莉用漂亮的花体英文在日记本上的书写被一声呼喊打断,科尔莉合上笔记本,然后扣上领子上的风纪扣,轻轻说了一声请进。 天草昇依然挂着春风满面的笑容,轻轻地推开了帐篷的门帘。 “参谋部关于攻克百人县的方案,想听听你的意见。” 鸦天狗在狭小的帐篷里折起自己的翅膀,然后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科尔莉,随手扯过一张凳子坐下。 “这……不太好吧……” 因为已经入夜,科尔莉并没有带女仆头饰,头发自然地垂下,搭在透明的妖精羽翼上,她的眸子里闪过些许的犹豫,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随军观察员而已。 “没事,想要瞒你也是瞒不住的,这次多谢你们的援助了。” 科尔莉知道,天草昇指的是前几天随U-12威尔士亲王号和U-14 安森号抵达的来自红魔馆的援助物资,不过科尔莉知道,最近一份帕秋莉大人的命令将这些苏式装备全部换装下来援助神奈子,而红魔馆则开始全面换装定制的美式装备,这批因为后勤问题原本应该交还河城重工的苏制武器则顺水人情做给了神奈子。 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神奈子这边的军工压力,单凭位于翔山基地的守矢重工很难负担起如此庞大的政府军的需要,虽然长老会还没有当面撕毁《幻想乡共同防御协定》,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下一秒钟就想通了从而掐断了河城重工向幻想乡供货的一切外部通道。 而恰好,新编第一装甲师的大部分战斗车辆都是红魔馆援助的一部分,因此科尔莉就再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在上报红魔馆后,帕秋莉似乎也对这只军事观察团并没有留在作战本部神奈子身边而是跟着一个猪突猛将跑到了湖的另一边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参谋长大人忙于军务分身乏术。 总之,科尔莉就和手下分道扬镳,被打散派入了各个部队。 “嗯……大体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不是废话么,科尔莉暗自咒骂着,反正天草昇现在使用的战术叛军那边也拿不出什么特别有效的应对方法,只能是据城死守而已。 “说起来,你是守矢陆军高等进修学院毕业的?” 科尔莉无意间瞟到了天草昇胸口的金属胸针,那是很少见的,白蛇纹路的胸针。 “嗯,装甲战术科第四期的。怎么了吗?” 天草昇疑惑的看着科尔莉,而后者则是微微凑近了一下,继续开口。 “风神信仰徽章,我记得在第四期应该是唯一一期授予了两个学员的一次吧。” 在科尔莉看到的资料中,这枚白蛇胸针是首饰陆军高等进修学院的荣耀,每一期每一个学科都只有一个人能够获得这枚胸针,而唯独第四期,这枚胸针授予了两个人。 “嗯啊,另外一个是我女朋友。” 天草昇的直率让科尔莉反倒是一愣,微微的失神间,她注意到了歪戴着大檐帽的少女眼光中散发出的兴奋神色。 “那她……” “长官!有情况!” 科尔莉正打算进一步追问,一名勤务兵的声音却从帐篷外传来,科尔莉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离天草昇似乎有些太近了,于是红着脸庞下意识的向后一退,毫无意义的整了整衣领。 不过很快的,勤务兵带来的消息就让科尔莉完全进入了指挥官模式。 “报告长官,叛军第51机械化步兵师正有序撤出阵地!正在向北移动!” “挫败叛军的‘冬季攻势’以来,我们已经利用宝贵的三个月时间,对手头的现有兵力进行了整编,5月初,我们启动了‘加农炮’计划,并且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横扫了大半个磨山盆地,在东风谷阁下的建议下,我们并没有对守矢特区展开进一步进攻,而是采用了围困的战术——不过我本人对这一点持保留意见,毕竟彻底解放守矢特区能够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舆论优势。 言归正传,11日,我们重新攻克了空虚的九千坊定居点,北线和叛军的装甲集群隔金纳泽遥而相望,南线攻势自18日也已经攻克了平成县,昨天晚上,我们收到消息,原本在百人县构筑了三道防御阵地的第51机械化步兵师突然开始向城内撤退,这一战术动作的意图尚不明确,东风谷阁下带人连夜渡湖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但是因为缺乏重武器而无法攻克,似乎她们只是想死守。 不过无论如何,至此,天草昇的别动部队和神奈子的主力部队已经基本彻底清扫了金纳泽西南岸的全部领土,除去51机械化步兵师外,仅有叛军第5装甲师驻守在驹引川定居点,以及第6步兵师驻守的霖香错——以上就是目前的态势。” 诺海反手收起激光指示灯,对目前的形势大体上做了简略的介绍,然后轻轻地甩了甩尾巴,看向了神奈子。 “南线进攻受阻只是一时的,叛军即使看穿了他的战略方针,她们也缺乏足够的空间。” 神奈子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诺海可以下去了,但是她并没有走上讲台,而只是侧过身面向坐在她身后的参谋们,就像一个正在和学生们探讨周末春游目的地的老师一般。 经过冬季攻势,神奈子很好的确立了自己在政府军中的地位,加上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埋藏在妖怪山民众中的信仰的种子的爆发——对于这一点体会最深的就是已经成了俘虏收容所的新编第二步兵师,而在金纳泽溪南部,除了几只已经成为困兽的军队外,大片大片的统治区已经开始向神奈子投诚。 “驹引川定居点和霖香错以北都无法以装甲部队展开作战,所以留给叛军迂回的战略空间就过于狭小,所以下一阶段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集中在北线。” “等等,神奈子,之所以让天草昇展开南线作战是为了防止第5装甲师和第6步兵师从南边对我们位于金纳泽南岸的前进基地进行夹击,因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小学生一般的诹访子两条腿在板凳上晃荡着,右手握着一杆钢笔,适时的提醒。 “那不是问题,天草昇即使不能强攻拿下驹引川和霖香错,也可以将之围困,切断补给,这样就不会对南方前进基地构成威胁。” 神奈子依旧自信满满,看着诹访子,后者略微沉思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命令:新编第一装甲师务必于6月11日突破驹引川-霖香错防线,新编第一步兵师暂时巩固防线,密切注意北岸第四装甲师和第二十一装甲师动向,命令第七机械化步兵师必须于6月7日到达出击位置!以上,八坂神奈子!” “是!神奈子大人!” “是反坦克炮!反坦克炮伏击圈!命令突击小队马上撤回来!立即!” “那是什么……该死!是叛军的T-72!她们之前隐蔽在哪儿?!这是一个圈套!” 天草昇狠狠地咬着牙,在她望远镜的尽头,一辆接一辆政府军的坦克被叛军的反坦克炮和包抄坦克击中起火,公路两旁隐藏良好的反坦克地雷让这些装甲精英们只能在停留在公路上变成靶子和被炸断履带然后变成靶子做出选择。 6月5日,南线,科尔莉还是第一次看到天草昇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 第51机械化步兵师并不仅仅放弃了百人县的外围防线,到6月1日,她们已经彻底撤出了百人县,百人县确实被拱手相让了,但是天草昇的脸上却没有笑意,她感到了浓重的不安。天草昇少有的没有命令手下追击,科尔莉明白这是害怕叛军的伏击,但是两人商议下决定还是派出一支轻型装甲部队沿着公路进行试探性的前进。 但是天草昇还是低估了对方指挥官的决心,沿着公路布设的反坦克炮伏击阵地让高傲的装甲乌鸦第一次在自己得意的领域尝到了败绩。 但是科尔莉并没有说什么——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对于反坦克炮的运用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只能说,站在她们对面的敌人,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而且还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战术心理大师。 “立即命令炮兵进行拦阻射击!掩护……” 天草昇咬牙切齿的下达的命令,她知道这只小队是不可能撤回来了,但是被动挨打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十四辆坦克组成的突击小队最终被全歼在公路两旁。叛军已经暴露的反坦克火炮在炮火之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行着转移。 “撤退,叛军大概只暴露了三分之一的反坦克火力,而且纵深可能还有更多。” 天草昇潇洒的转过身,科尔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到天草昇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因为夕阳下的少女,身躯微微的颤抖着。 “一百五十宽二十米深的反坦克壕,她们想把幻想乡挖穿吗?” 天草昇一边将照片摔在桌上一边挥手示意已经被她骂的狗血淋头的侦察部队指挥官——叛军的反坦克壕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将除了公路以外的地区挖成了东非大裂谷,而将天草昇的进攻路线限制在几条狭小的公路上,摆明了就是让她送死。 “我感觉她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科尔莉走到地图前,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报告出现反坦克壕的地方。 “即使是诹访子大人也做不到一夜之间在如此广大的区域制造一条这样的反坦克壕,这些反坦克壕一定是很早以前就被挖掘出来的,可能利用了一些掩人耳目的手段遮蔽了这一事实——比如伪装网,或者其他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但是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些反坦克壕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这完全不合逻辑,昨天下午她们成功的伏击了我们的先遣部队,完全可以等待我们下一次全线进攻的时候把这些壕沟变成反坦克陷坑——你看,这些反坦克壕的位置正好在前一天我们被伏击的地方再向北,如果叛军是叠层防线,那么我们的装甲兵可能很难提前发现这些甚至骗过了天狗侦察兵眼睛的反坦克壕沟,但是她为什么要将这一切暴露出来呢,仅仅是现在这个我们还在犹豫是否迂回还是正面强攻的时候。” “是啊,这简直是再说‘此路不通’啊……为什么……” 天草昇眉头紧锁,科尔莉盯着她的双眼,后者死死地盯着地图,目光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 “限制机动范围……然后……” “该死的!我明白了!” 打断了科尔莉的喃喃自语,天草昇突然狠狠地一敲桌子。 “第五十一机械化步兵师!从来都没有证据证明她们向北撤退了!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有也不可能向着驹引川撤退,如果这些反坦克壕是早就存在的,那么一个机械化步兵师的庞大的装备和辎重不可能沿着这么几条狭小的公路跑得那么快!”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的,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天草昇突然转过身一头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砖墙上,莫名其妙的科尔莉被天草昇这一疯狂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天草昇则丝毫不在意科尔莉的目光,只是微微噏动着嘴唇。 “告诉我我错了……神啊,告诉我我错了……” “报告!” 但是,这份不好的预感似乎也扩散到了科尔莉的心头,而当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出现在房间门口时,天草昇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新编第二步兵师报告!敌第51机械化步兵师正在猛攻平成县!我军遭到突然袭击伤亡惨重,同时有许多沿途补给站遭到袭击,请求增援!” “天草昇来不了了,即使如此,你也继续坚持自己的计划么。” 神奈子轻轻地揉搓着手中的电报纸,眼睛死死地落在地图上,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让早苗率部去增援了,目前新编第一装甲师要面临的主要是第51机械化步兵师残部的袭扰,天草昇这几天也已经通过几次攻势对它造成了重创,51机械化步兵师的补给和辎重也该到达临界点了,这并不是大问题。 而新编第一装甲师的主要目的是牵制南线的敌人,我认为她们依然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按照计划渡河。” “河对岸有四个叛军的装甲师。” 诹访子没有去看地图,只是趴在桌上,她并不想质疑神奈子的权威,但是她也绝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动摇自己的判断。 “你的判断也是叛军的判断,如果我立即渡河,那么真正处在出击位置的就只有第四装甲师而已,诹访子,把你手中的反坦克武器加强给我,新编第一步兵师还是能够顶住一个装甲师的进攻的,只要把战线限制在金纳泽的北岸,就可以避免叛军大规模渡河——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一点,一旦叛军的四个主力装甲师渡河,那么在南面的磨山盆地里将没有能够阻止它们前进的东西,因此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在九月前结束战争。” 神奈子站起身,轻轻地撩开帐篷的门帘,诹访子知道,那是雾之湖的方向,而在雾之湖的另一面,就是红魔馆。 妖怪山战争爆发以来,红魔馆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整备扩军,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神奈子还是诹访子都有着极大地共识——她们最终的敌人,并不是河野水月。 “通知舟桥部队准备渡河,电令天草昇务必于15日到达前进基地。” “今天是几号,科尔莉?” “6月11日,怎么了。” “这是原定渡河作战的日子啊。” 天草昇一边合上手中的作战日志本,新编第一装甲师的师部现在随着清剿部队移动到了平成县,天草昇丝毫不担心第5装甲师的反攻,东非大裂谷一般的反坦克壕不仅阻止了自己的脚步,也限制了对方机动的可能,而至于第五十一机械化步兵师,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被当做弃子处理的,毕竟至少比坚守百人县最后被切断补给钝刀子剁肉磨死,她们已经在战术上给天草昇制作了太多的麻烦,在数学上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战争就是一道数学题,对于坐在指挥部里的人来说尤为明显,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天草昇还是对面的指挥官,都有着深刻的理解。 对面的指挥官…… 天草昇心里又是一沉,她瞟了科尔莉一眼,对方只是背对着自己盯着地图出神,大概是在考虑如何能够以最小的损失通过那道东非大裂谷——有很多时候天草昇会觉得科尔莉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红魔馆观察团的成员,而是自己重要的一个战术上的助手,总是很细心的提出自己计划中的不足,而又不会有任何越权之举,任何一个战术方案都是以参考的形式出现——虽然天草昇也得承认那些计划制定的很精彩。 好像啊,和那个人。 “怎么了?” 天草昇沉重的叹息引起了科尔莉的注意,后者回过头,前者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我给神奈子大人去了电报,请求她推迟渡河时间。” “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科尔莉微微一笑,轻轻地煽动了一下自己薄如蝉翼的精灵之羽。 “不……这不是风格的问题……” 天草昇却依旧面色凝重。 “和上次不同,或者说和本多狩月不同,河野水月太过狡猾,我觉得他在金纳泽北岸的四个装甲师迟迟不进入出击位置一定是有阴谋,而且神奈子大人对装甲部队的理解有问题,固然装甲部队不能甩下辎重独自出击,但是长途奔袭和战略机动正是装甲部队的强项。”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圈套?天草昇?” 没等科尔莉说话,帐篷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头绿发的风祝轻轻地掀开门帘走入了战地指挥室。 “啊……东风谷大人。” 天草昇和科尔莉不约而同的敬礼,尽管早苗在军衔上低于两人,但是在军职上却是总参谋长。 “继续说,天草昇,我对你的看法很感兴趣。” 早苗温柔的一笑,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般的,我们的思维角度来看,叛军依仗四个装甲师驻扎在北岸,形成一种虚假的威慑迫使我们不敢北渡,因此我们更要出其不意的以最快的速度渡河,但是我觉得这种想法有问题,河野水月带过装甲部队,这次被降职但依然受到重用的本多狩月更是前任装甲部队教官,她们没有理由不知道广阔的磨山盆地更适合装甲部队机动,当然我们可以认为河野水月是为了避免背水列阵才不让装甲部队渡河,但是几个月过去,我们不断北进,长老会却依然没有命令第九和第三装甲师进入出击位置,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的确,我们前一阵是收到了相关的情报,因为冬季会战的失利,河童派系和天狗派系出现了激烈的政治斗争,天狗派系的部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压,但是就这几天南线的作战情况来看,明显的,南线的敌军对于我们的阻击是有备而来,那么北线长老会的精锐装甲部队,在核心的金纳泽地带的守备更不可能受到致命的影响。 总体上就是这些,但是情报太少了,我们一直没有能够破译对方的电报,否则应该能够证明我的论点。” “所以你请求神奈子大人暂缓渡河?” 早苗认真的看着天草昇,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科尔莉则是皱起了眉头。 “你说得有道理,我马上以我的名义再给神奈子大人去一份电报。” 出乎科尔莉预料的,早苗并没有拿出官架子来打压天草昇头头是道但是拿不出真凭实据的推论,但是早苗随后的话语却做出了解释。 “的确,其实我下午就到了,但是我先去前线看了看,那样的反坦克工事的确不可能是临时制造,而我仔细的研究了第五十一机械化步兵师的运动,她们是使用了大量的虚假目标骗过了我们的高空鸦天狗飞行侦查,这大量的假目标也不可能是一天制造出来的,那么我就只能认为,天草昇,你的一切行动都在叛军的预料之中。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我们有严重的情报泄露,因为南线的进攻方向只有可能是这一个,对方做出针对性的判断并不奇怪,但是你的判断让我的想法动摇了,很有可能……” “泄密吗……那北线!” 东风谷和天草昇交换了一个眼神,而科尔莉则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我必须阻止神奈子大人的冒进,先失陪一下,诸位,谢谢你们的判断。” 6月11日,晚上10点,位于青川县的叛军最高统帅部。 “左成宫则沙,这次应该记你一功。” “这是我应该的,大人。” 河野水月轻轻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优雅的一笑,然后将它放在了桌上。 “南线阻击集群已经成功将政府军新编第一装甲师阻挡在了那里,北线的四个装甲师也已经秘密完成了突击准备,就等神奈子上钩了。” “那个指挥官干得不错,不愧是风神信仰的持有者……不过更要感谢我们那些天才的情报员吧,她们破译了政囗府军的通讯密码,现在,在我们面前,神奈子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不过我还是担心,大人,我们在南线的强势阻击会不会暴露我们已经破译了对方电码的事实。” 和兴奋地左成宫则沙相比,前苏联克格勃特工出身的怀丝特?河城却保留了足够的警惕。 “另外,第二十一装甲师的小岛沙由美要求第二十一装甲师作为别动队。” “小岛沙由美……呵呵……有趣,她是个帅才,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批准吧。” “是的,大人。” 就在怀丝特?河城转身的出门的时候,清水知寒却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给左成宫则沙微微耳语了几句,后者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一细节也没有逃过河野水月的眼睛。 “怎么了。” “我们的情报员刚刚破译了两封电报,一封是新编第一装甲师师部,另外一封是东风谷早苗私人名义,都是要求神奈子暂缓渡河的。” “难道被看破了?” 一直坐在一边喝茶的桑谷槲子眉头一挑,但是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作为纯血军人的她向来对战略欺骗持围观态度,因为那只不过是在冒险而已。 “冷静,诸君。” 河野水月倒是保持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淡定,她轻轻站起身,走到宽敞的办公室一边的酒柜旁,微微一笑。 “原定计划不变,神奈子会来的。” “因为她的高傲。” 第九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河畔(2,Snake Hunters和Akula) 6月2日,翔山基地,政府军最高统帅部情报4科 七七见奈波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要变成牛奶稀饭了。 昏暗的地下保安室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各种资料和档案毫无章法的扔在画满了红蓝色箭头的地图上,画满了数学符号的用于演算的草稿纸则是被有气无力的码放在一边。 “不行,信息太少了,完全没办法。” 七七见奈波狠狠地将手中的烟头塞在被当做临时烟灰缸的啤酒罐里,然后将穿着厚重作战靴的双脚从脏兮兮的桌子上挪开,一把抄起散落在桌子上的情报,微微甄别后将一部分甩手扔到角落早就被废纸堆满的垃圾桶里,抱着一大叠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走出了隔间。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七七见奈波却没能从同事的脸上看到这样一个春季艳阳天应该有的愉快,事实上,不仅仅是情报4科,整个情报部都被连驱云火箭弹都没办法搞定的愁云笼罩了很久了。 冬季攻势结束后,交战双方进入了短暂的休整期,神奈子这边是整备军队无力发动大规模反击,而政变军则是忙于派系斗争,七七见奈波成功的通过对叛军情报的破译和判读而为“加农炮”计划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像七七见奈波这样即精通数学又能够分析判读情报的人才在幻想乡是不多的,至少在整个情报4科就只有她一个,一般的,情报的破译和判读是分开的,但是因为政府军实在是缺乏人手,所以七七见奈波得到了重用。 但是5月中以来,叛军全部改换了新的密码,不仅破译难度大大增加,更是联络频繁,设立在青川县的叛军总参谋部和金纳泽北岸的四个叛军装甲师师部不断地电文往来都让这些天生对情报有着特殊嗅觉的天才们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蘑菇,3科的那帮蠢货到底有没有消息。” 七七见奈波很大大咧咧的顶着一头诡异的蓬乱头发狠狠地将手中的资料砸在正在呲牙咧嘴的盯着手中的照片仿佛那张通过收集光子而成像的感光纸张如果再不交出有用的信息就会被她毫不犹豫的不蘸作料生吃了一样。 “没有,3科的笨蛋们的情报网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最近一阵子才恢复元气……” 外号“蘑菇”的情报4科总长奈须七重抬起黑眼圈有气无力叹息了一句,然后端起一旁的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但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刚刚入口的液体喷了出来。 “我这边是彻底没办法了,破解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河野水月晚上的菜谱——你说河野水月会喜欢吃贝类么?” “咳咳……她又不是犹太教徒……言归正传,3科那边我再去想想办法,但是她们状况的确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不能指望她们。” 奈须七重一边咳嗽着一边用袖子擦了擦嘴,将手中的照片放下,然后揉了揉太阳穴。 “不指望她们还能怎么办,现在我们连如此密集的联络究竟是真的会有大规模反击,或者只是一种虚张声势的空城计都不知道。” 七七见奈波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但是她的上司用类似的表情回应了她。 “但愿还有在长老会清洗中活下来的情报员,能够及时将情报送过来吧。” “会的,我知道会有一个人,如果是她的话……” 奈须七重的话语伴随着目光中闪过的一丝不合时宜的期待让七七见奈波微微一愣,她并不期待什么,但是上司的目光和话语又让她不得不确信口中的那个人是存在的,但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握着笔在桌上的草稿纸上涂抹一些毫无意义的数学符号的上司的笔下,那些符号练成了五个奇怪的字幕 ——Akula 6月2日晚,青川市郊,妖怪山革命军参谋本部联谊酒会。 “晚上好,键山雏少校。” “晚上好。” 身着着红色连衣裙的少女礼貌的向其他的军官回礼,她认真的对每一个投来的目光报以真诚的微笑。 无疑的,这样一场酒会中,键山雏将会是一个小小的亮点。 因为并没有任务在身,因此她特意没有身着军服,而是挑选了一套和自己以前衣服很相似的晚礼服,然后将头发扎起来,举止优雅,气度雍容的少女在这一场例行的联谊会上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工作。 信仰之山政府军,情报3科特派情报员,代号:Akula 事实上,作为诹访子保护神奈子的第二张王牌,键山雏在折翼之夜的事件后,就接受了诹访子的委托,而在新盖茨堡计划发动后,和犬走椛一样没有转移,而是受命潜伏下来。 诹访子刻意的抹去了她和政府军的一切来往历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把自己洗成一张白纸,但是键山雏做到了。 正如诹访子所料,尽管在扩军的过程中,神奈子曾有意经营属于自己的情报网,但是叛乱开始后,叛军对军官的政治审查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原本神奈子经营的情报网几乎被破坏殆尽,仅存的间谍们也只能各自为战,但是尽管键山雏也接收了长达半个月的隔离审查,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无论如何都该属于神奈子派系的神明和政府军有任何牵连。 随后,键山雏被清洗出了军队,但是她却和一批私交甚好的朋友依然保持着联系。 冬季攻势失利后,叛军一度陷入了人才短缺的窘境,于是键山雏就在这个时候被再次翻出来隔离审查两个星期,然后被委派到了革命军参谋本部情报甄别科任职。 键山雏适时的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对重新回到军队的期待,就像每一个愿意誓死追随河野水月的军人一样,仅有少校军衔的她凭借着优雅的举止,高超的能力和近乎完美的性格成为了许多年轻军官的偶像和榜样。 只不过,此时此刻,在键山雏依旧平淡优雅的外表下,她的内心已经起了些许的波澜。 参加酒会的人数似乎出现了一些出入。 大概有十多个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来参加酒会,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 “键山,晚上好,今天的你很漂亮。” “谢谢,前辈。” 键山雏的笑容并不是伪装的——即使是面对敌人,她也习惯性的报以对方微笑。 一个挂着上校肩章的河童向自己点头致意——淡绿色的领章表示他是长老会的嫡系外围人员,而流水形的标识则代表她是一名参谋军官。 键山雏并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只比自己矮小一点的河童见面了,两人对彼此的映象都很好——这个上校是为数不多的并不支持长老会的行为的叛军将领,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一切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判断力对军人来说是多余的,而自己恰恰属于那种该有的没有,多余的一大堆的反骨人士。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思想,她虽然是长老会的嫡系人员,但是在涉及战略计划方面的场合,她都是毫无疑问的被轰出门去的,她自己倒也乐得清闲。 “那个……前辈,似乎上一次和你一起的那位前辈没有出现呢?” 键山雏轻轻地歪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河童上校微微侧过身,然后毫不在意的做出了解释。 “啊,你说那家伙啊,她们几个今晚有事来不了了。” 足够了,键山雏轻轻点头,毫无破绽的和这名中校攀谈了几句无关的话题。 宴会很快结束了,有些微醉的键山雏在几名朋友的陪伴下回到了宿舍,只是当宿舍门关紧的瞬间,她原本带着微微醉意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无比清亮! 在确定门口没有人后,她用灵力仔细的检查了房间,确认没有窃听器后,坐在桌前,根据自己的记忆,罗列了一份所有今晚参与酒会的参谋军官的名单! 虽然那名上校只是无心之言,但是却彻底证实了键山雏的判断——“她们”证明今晚缺席的绝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有着相同特征的人,而用“有事”这种含糊的词语证明她们的去向相对不便透露,至少这名上校潜意识里不愿意告诉键山雏这些人的去向! “果然……” 她轻轻地放下笔,今晚酒会本该出席的人数为173人,而缺席的人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27人,这27人中,13人是极其优秀的参谋军官,4人是情报军官,剩下的10人则是作战部队的联络员。 如果说这些人的军职只是给人怀疑的理由的话,那么她们的另外一重身份,则让键山雏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些人,全部是忠诚的河童和天狗保守派。 有行动! 抽调这些参谋军官很可能是叛军正在策划一场大规模的进攻作战,但是键山雏却也不能排除这是叛军的一个诱饵,一个欺骗神奈子的疑兵之计顺带将自己这些情报员赶尽杀绝。 但是她决定去冒这个险,毕竟5月底以来,神奈子的部队已经抵达了金纳泽南岸,和北岸的装甲部队呈对峙状态,叛军非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一反常态的命令身为“中央军”的装甲部队按兵不动,外人也许很容易认为这是叛军内部斗争的结果,但是键山雏却不这样想,以她对河野水月的了解,那总参谋部中每天传出的争吵声怎么都不像一个独裁军政府可能出现的,而一旦这个情报是真实的,很可能神奈子自身都会有危险。 键山雏抬起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喂,您好,键山雏。” “啊啊!雏姐!没有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啊,出什么事情了呢?” “唉……实在是太倒霉了啊!我想回参谋部去呢……” 只是键山雏的调查并不顺利,叛军的保密措施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当日历翻到6月11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周,而键山雏得到的全部信息只有一个——Snake Hunters。 这加剧了键山雏的焦虑,如果这是一个虚张声势的欺骗计划,那么没有理由采取如此严密的保密措施,而这个名字更是让她感到了深深地焦虑。 就在她将最后一个可能提供线索的名字从电话本上划掉的时候,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由于键山雏和蔼的性格,她偶尔还要客串一下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来电话的是她的一个小学妹,从参谋部调到了有些偏远的第七号中继站,她一边静静地听着一些毫无营养的抱怨,但是渐渐地,她沉思的目光却因为电话的内容而亮了起来。 “……这些天有一辆长老会特派员涂装的汽车经过七号调度站正门的C补给区加油,据说是某个高官患了急性病,只能每天让司机把机密的作战计划开车送回家里,害得我们天天都要把C区戒严……” “……昨天的大雨让七号调度站后门的山体发生了滑坡,公路被掩埋了,不过损坏不严重,明天下午5点左右就能抢通……” “嗯,好的,没关系,那就这样。” 键山雏挂掉电话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她能够坚持以平静的声音打完这个电话,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个奇迹。 因为她正面对着一个奇迹。 键山雏一反常态毫无风度的冲到一旁挂在墙上的地图边,然后又跑回桌上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尺子,飞奔回地图前,却又发现自己忘了拿铅笔。 但是一连串颠覆“优雅”定义的动作却不能掩盖她眼中的兴奋,在一阵精密的测算后,她将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床上。 6月10日 中午1:37分 叛军参谋部。 即使是在妖怪山春天的阳光给人带来的依旧是温暖的气息。 一个挂着少尉军衔的鸦天狗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着停在专用车位的汽车走去,她把文件夹夹在腋下,向着守候在汽车旁的白狼天狗卫兵出示了手中的通行证。 “风舞将军的坐车,老规矩。” 虽然已经是可以刷脸的熟面孔了,但是白狼天狗卫兵还是仔细检查了通行证之后才放行,只是没等她转身,一个略带着歉意的温婉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请问,可以搭车么?” “不好意思,这是运载机密的专车……键山雏大人?” 白狼天狗将通行证交还给鸦天狗少尉,然后转过身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啊……这样啊……那没关系……我……” 面色苍白的键山雏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然后转头就要走,白狼天狗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发干,她为自己如此冒失就做出了否决而感到后悔,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是职责所在,也是身不由己。 不过至于拒绝了生病中的革命军中低层军官的女神搭车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反正拒绝了就是拒绝了,结局如何自己大概也就只能暗自神伤了。 “啊!键山雏少校,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所以早退了么?没事,坐我的车走吧。” 只是这个时候,年轻的鸦天狗少尉及时的替已经开始暗自神伤的白狼天狗解了围,键山雏原本还想拒绝,但是却被热情的鸦天狗少尉执意请到了车上。 “不过,我的宿舍不顺路啊。” “没事,我专程送你一趟好了。” “这样不好吧,毕竟机密也在车上……要不然你送我去七号中继站吧,似乎……去那边只有这一个有医院的地方呢。” “嗯,这样也好,谢谢你啊,小雏。” 明显有些兴奋地鸦天狗不知不觉已经对键山雏用上了爱称,而那份毫无防备的甚至连蜡封都没有的文件袋则是静静地躺在助手席上。 键山雏不由得想到了现世二战时的那个油漆工——再完美的防御都会有漏洞。 因为人的因素。 一路上双方的话不多,键山雏努力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而鸦天狗少尉虽然心情很好,但是却也不怎么好主动打招呼。 “见鬼……塌方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后座上的键山雏感觉到了一阵猛烈地刹车,一直闭着眼睛的她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司机发出了一声抱怨。 “您好,长官。” 一名灰头土脸的的河童工程兵跑到汽车前,用满是泥浆的手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做出了汇报。 “这条路昨晚发生了塌方,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抢修完成了,请您再稍等一下可以么?” “半个小时啊。” 鸦天狗少尉咂了咂嘴,略微沉思了一下,如果绕路的话反而耽误的更久,于是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帮忙吧,这样可以早一点呢。” 不过键山雏的建议适时的飘来,鸦天狗少尉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前方——河童们正在用机械铲走大一些的土方,然后用灵力搬运小的石块,她微微一愣,但是键山雏已经拉开了车门。 “啊……不用的,小雏,我来就好,你就在车上休息吧。” 鸦天狗将键山雏扶上座位,然后看着露出抱歉微笑的键山雏,一边挽起袖子向着路中间走去。 终于,机会来了,键山雏缓缓地从身后取出了微型相机,然后把手伸向了放在前座上的文件袋 “长官,这是您的情报。” “因为塌方所以迟到了吗?” “很抱歉,长官。” 晚上7点,迟到了近一个小时的情报终于被送到了应得的人手中。 坐在病床上的她挥挥手,然后接过勤务兵递来的大衣披在肩膀上,然后打开了文件袋,呈现在她的眼前的并不是有条理的情报,而是一张写满了毫无意义的俄语单词的纸张。 她伸出手,将一个个多余的单词划去,然后根据一定的算法将剩余的单词组合,整整花了2个小时,整个作战计划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她拿起一旁的照相机,轻轻地按下快门。 瞬间,纸上的灵力符咒发生反应,将整份文件烧成了灰烬。 “将现有的会战兵力整编为三个作战集群——分别是第三,第四,第九,第二十一装甲师组成的北方作战集群,本多狩月为指挥官,担任主攻任务;由依然在驹引川定居点至霖香错坚守的第六步兵师,第五装甲师组成南方阻截集群,星野雏月担任集群指挥官,主要负责阻截神奈子手中唯一的一只有经验的装甲作战力量——新编第一装甲师;被围困在守矢特区的第22特别混成联队为第三集群,负责侧翼佯攻,牵制神奈子兵力,伺机迂回南进。 第三,第九,第二十一装甲师应当于6月12日完成在金泽那溪北岸指定地点的集结并发动反攻,而利用南方阻截集群至少阻挡两周争取来的时间完成渡河,然后南方阻截集群丢弃重装备,翻越山地撤回叛军控制区,中路的第九装甲师务必牢牢缠住神奈子的主力部队,左翼的第三装甲师向守矢特区进攻,为22特别混成联队解围,第二十一装甲师则是向西消灭已经因为第五装甲师和第六步兵师阻截而元气大伤的新编第一装甲师。最后完成战略合围,歼灭神奈子部。” 键山雏做到了。 在按下快门的最后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纸张上存在的淡淡的灵力。 因此,她做出了唯一的选择,用最简单的手段——把整篇毫无意义的俄文单词组成的文章,全部背下来。 她抬起头,这回,真的不可能有错了,叛军将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而时间就是在12日前后。 她将所有的资料全部烧毁,然后轻轻打开衣柜,从一个隔间里取出了一部电台。 虽然危险,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传统的情报传递网且不说现在已经被破坏成什么样子,时间也不允许,现在时间是6月11日晚上11点差5分,离12日只有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了。 按照叛军的习惯,很有可能从凌晨发动攻击,即使是黎明,那么神奈子准备的时间也非常仓促。 “4个精锐装甲师组成的叛军北方作战集群已经在金泽那溪北岸以逸待劳!请务必慎重渡河!” 而就在她重复三次拍发电文之后,键山雏的宿舍大门,被一脚狠狠地踹开了。 “时间到了。” 低沉的夜幕下,小岛沙由美轻轻地放下了望远镜,即使是在这里,仿佛她也能够清晰的听到金纳泽流淌是的滚滚咆哮。 她从坦克的指挥塔上跳下,目光落在了一身两栖特种兵大半的乙羽月沙身上。 在她的身后,数十名打扮相同的士兵,已经整装待发。 “让命令什么去见鬼吧,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响亮的回答坚定而沉稳。 “干掉17座浮桥,让神奈子哭去吧,希望她会习惯带手绢。” 乙羽月沙有些俏皮的笑了笑,小岛沙由美则少有的面色冷峻,她轻轻地抬起头,给自己的助手兼好友留下了一个一语双关的承诺。 “活着回来,或者,我随后就到。” “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我很痛心,你知道吗?” 左成宫则沙轻轻地挥了挥手,微微叹息了一句,目光落在了键山雏已经用灵力烧成灰烬的密码本上。 “左成前辈,真的很遗憾。” 没有人知道左成宫则沙曾经是键山雏的学姐,而妖怪山的情报体系——无论政府军,或者是叛军,可以说都是脱胎于左成宫则沙的理论。 也正是如此,她才成为了长老会的成员。 但是即使是面对着十多把冲锋枪,键山雏依旧面无惧色,甚至,依旧带着那淡淡的,毫不做作的笑容。 “我不明白。” 左成宫则沙摇摇头,她并不需要说下去,因为她相信键山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有一个问题,左成前辈,你可以回答我么?” 键山雏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到左成宫则沙点头示意后,她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长老会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那么,会带来的东西中,有和平么?” 左成宫则沙身躯猛烈地一震,她明白键山雏话中的意思,而长老会的方针,河野水月的野心,她比谁都要了解。 结果,只有一个,解放也好,侵略也罢,河野水月想要的东西很多,唯独没有幻想乡统一前的和平。 “那些孩子们的哭泣声,难道你没有听到吗?” 键山雏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站在左成宫则沙背后的安全局特工们不约而同的一颤——没有人想对键山雏开枪——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而仅仅,因为她是键山雏。 一点淡淡的黑色雾气从左成宫则沙的身体中飘出,缓缓聚集在键山雏的掌心,最后消失不见。 “遗憾的是,雏。” 左成宫则沙微微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头了,爱国者的名字都曾被刻在耻辱柱上,我只是想要做一些事情,让神奈子那个暴君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仇恨,然后去杀戮,杀戮,然后又带来仇恨,这就是前辈想要的幻想乡么?” “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够少一点杀戮,少一点死亡,又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 “够了!” 仿佛是为了挣脱自己内心的挣扎,左成宫则沙狠狠地甩了一下手,甚至碰歪了身边一名特工手中的冲锋枪。 “对不起,雏。” “没关系的,前辈——” 下一秒钟,密集的枪声就响彻了小小的宿舍楼。 这密集的枪声,划破了静谧的天空,传入了遥远的城市中,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的耳中。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靠着,仿佛即将做出什么非常重大的决定一般。 “情况如何,梅塔佐。” “‘至高神的右眼’已经准备完毕,神奈子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诹访子也许会尽全力去救她,但是却不一定能够成功。” “是啊,一个重型步兵师面对四个嫡系精锐装甲师。” 沙发上的少女轻轻抬起手,撩起额前的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恕我直言,大人,您也许并不支持神奈子。” 半跪在面前的少女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上司,语气冷得能让夜色结冰。 “我支持谁,这并不重要。” 少女摇了摇头。 “我只支持能够更快的结束这场战争的人,你知道吗,梅塔佐,再多的胜利也阻止不了牺牲的伤痛,幻想乡流过泪后才会更坚强,这不是河野水月能够忤逆的,神奈子也不行。” “也就是说。” 少女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夜色皎洁如雪。 “我只支持能够活下来的人。” 第九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河畔(3,第一滴血) “整个魔法森林在第二次战争中被烧毁了三分之一,主要是原来人形之馆的部分,妖怪山使用了违禁的凝固汽油弹,在这一点上我们不会否认,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你知道吗,战争是一个仇恨循环,在某种程度上,战争可以概括为:因为被杀而去杀人,因为杀人而被杀这种简单的仇恨循环。 当然你是来自于现世的大人,我也算是对现世的那些电影和文学作品有所涉猎吧,你看过《爱国者》吧,就是反应美国独立战争的那部电影,它似乎试图给自己的观众传达一个观念——有很多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对于这个结论,在当时我是不置可否的,我并没有看过太多的现世历史作品,但是在第二次战争中,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那种类似的感觉……不太好形容,但是当我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感到羞愧——看看吧,我们把幻想乡弄成了什么样子——信仰之山现在成了禁区,大量的地雷诡雷和饵雷让精通机械的河童都一筹莫展,常年的风雪让当初的地雷布防图已经成了废纸,听第七航空队的姐妹说,那些被风雪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引爆的地雷发出的响声在她们每天巡航的时候都能听到。 前一阵子我给在永远亭市区进行辐射清除作业的姐妹们运送了一次补给——可怜的卡琳娜,那家伙飙车一头栽倒沟里去了,现在还在病床上哼哼呢——现在NFCIT(注1)正在那里清除遗留的核辐射,据说她们发现了一种向日葵的品种,大面积种植的话能够有效吸收土壤里带有伽马射线的尘埃,上面的头头们说,如果这样下去未来十年内,永远亭除核爆中心三公里的死亡圈外,其他的地方核辐射量都可以恢复到生命存活的标准。 对了,你读过那本书么,《鲜血与归宿——第二次幻想乡战争回忆录》就是现在的红魔馆元首,芙兰朵露?雷米利亚写的那本,老实说,那场发生在红魔馆的战争离我们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不瞒你说,当时军队里的激进军官的确制定过进攻红魔馆的计划——不是那种自杀式的伞兵偷袭,而是大规模的路上侵……进攻作战,但是最后没有搞到红魔馆物理布防图,加上守矢之光很快被击落以及秋月起义的发生,最终我们还是没有直接出兵——现在想想也许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但是当时完全跟疯了一样。” “对于士兵来说,战争不停息的原因就是仇恨循环啊……” 这架NFCIT涂装的直升机轻盈的翱翔在魔法森林的上空——这里现在是机械禁飞区,也禁止军事单位进入,因此秋静叶给姬海棠找了一家NFCIT的直升机——姬海棠本打算飞过去甚至走过去的,但是因为她此行的目的地处于永远亭和魔法森林的交界处,秋静叶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记者一不小心飞到辐射区去了,又得跟白玉楼扯皮半天,所以索性派了个向导。 只不过不管姬海棠还是秋静叶都没想到这个矮小的河童飞行员根本是个话匣子加自来熟,不过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讲述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姬海棠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对啊,仇恨循环,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有什么问题什么矛盾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吗?难道非得打的血肉横飞吧幻想乡炸成一个蜂窝才满意么……唉……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姬海棠没有答话,准确的说她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回答,现世的战争她经历了很多,在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时候甚至不得不拿起枪跟随被包围的补给车队的大兵们一起战斗,那个少尉派来保护自己的小伙子最后中了七枪,但是还是勉强保住了命——那也是海棠第一次在现世动用灵力,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那个金发青年深度昏迷后少尉加快了他身体的新陈代谢速度止住了血。 在她看来,现世的战争夹杂了太多仇恨以外的因素——混口饭吃者有之,希望向上爬者有之,沙文主义者和激进民族主义者有之,莫名其妙参军入伍的也不少。 但是幻想乡呢,因为简单而导致了更深的仇恨,因为更深的仇恨导致了更多的更纯粹的战争。 战争这种东西,剔除了会让人模棱两可的功利,也许反而会变得更残酷更血腥。 “啊,就快到了,姬海棠大人,就降落在那儿吧。” “嗯,好的,谢谢你了。” 姬海棠被小小河童的提醒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点头,她将视线再次移向前方的大地上,茂密的魔法森林中,一栋小小的洋馆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而更远一点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原先人形之馆所在的地方,一片焦土之中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因为风向和一条小河的阻隔,燃烧弹引起的森林大火并没有波及到这里,而这也是姬海棠此行的目的地。 雾雨魔法店。 “来了啊,鸦天狗还是和我印象中的一样准时呢。” “你好,姬海棠羽立,纽约时报……呃,不是,抱歉说顺口了,自由记者。”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接待她的并不是重伤在身的雾雨魔理沙,而是一副园丁打扮,正在打理满园郁郁葱葱的广藿香的森近霖之助。 “看上去很惊讶?很抱歉我让你的采访准备落空了呢。” 霖之助显得很从容,他轻轻地脱掉园艺手套,然后打开了小小洋馆的门。 而姬海棠却在那一刻被震撼到了。 人偶,整整一屋子各式各样的人偶。 “这是魔理沙的爱好,理由我想我们大家都明白。” “嗯……我知道的,很抱歉,也许我该把您约出来的。” 姬海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走进房间。 “没有关系的,更何况我也走不开,魔理沙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不管是心灵上还是伤势上。” “真是难得,传说中的影子经纪人居然会呆在这里,为了一个人?” 姬海棠有礼貌的坐在桌子旁,却开了一个完全不礼貌的玩笑。 “既然你都说了我是‘影子’经纪人,那么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抛头露面不是么” 姬海棠低着头将实现落在桌子上,她无意冒犯这个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掌控着幻想乡所有物流的男人——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绝对中立的观点。 他从来站在一个超然的位置上,不帮助任何一方,如果说她原本打算采访魔理沙是为了了解一些主观的东西,那么霖之助能告诉她的就是一些客观的东西。 “其实我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你到这里来,如果我没记错,你在给秋静叶看的书稿中应该是进行到了金纳泽会战的时候,而那个时候魔理沙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只是因为……想要看得更高吧。” 霖之助的问题并没有错,但是姬海棠早就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史料研究。 在她的心底里,是希望更多的,了解到一些东西的,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看到了之后呢?” 霖之助轻轻地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然后从姬海棠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的表情。 “言归正传吧,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想要知道。” 霖之助坐在姬海棠的对面,轻轻地推了推眼镜。 “而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了。” “关于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有上位灵力存在遭到狙击而重伤的事情……” “的确……” 姬海棠成功的被霖之助转移了话题,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她寻找魔理沙的目的之一,按照记载,在金纳泽战役中,泄矢诹访子怎么都不该那么脆弱,但是这一纪录却又是无数人目击而绝不可能作假的,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要从大结界的性质开始说起了。” “大结界是一个稳定运行的体系,这个体系有些类似人类天文物理中的太阳,但是大结界的稳定性要比太阳强得多。 大结界作为一个封闭的能量运动体系,不直接与外界交换能量,但是却也有自己独特的方式。 这种方式不是人类物理学能够解释的,但是有一点,人类物理学在某些方面和大结界法则是类似的。 简单地说,任何一样物品,被从现世带入幻想乡,那么就开始和灵力产生一种物理上无法解释的反映,你可以认为这样物品被灵力侵蚀,也可以理解为这样物品内部的结构方式以灵力方式进行了重新的排列组合,无论如何,我们将这一过程称为‘灵力化’。 再举个简单的例子,我现在拿起一个茶杯砸你,你的灵力盾不会有反应,即使你刻意的想要抵挡也是不可能的,你照样会被这个茶杯砸的头破血流,但是如果我从现世带回来一个茶杯,然后去砸你,你的灵力盾会有反应的。” “这……” 这种论断姬海棠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对于“灵力化”她不是一无所知,但是并不是这种极端的例子。 “不要怀疑,我和河城荷取做过这样的试验,当时我们一起在河城重工研究一些课题,在结界空间内的时候……” “抱歉我打断一下……结界空间?” 姬海棠再一次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嗯,即位于现世和幻想乡之间的位面缝隙,那里面除了微尘什么都没有,是一个类似黑暗宇宙的空间,但是我们却不需要像人类上太空一样——也许人类进入这个空间是需要宇航服的,但是我们只要开启灵力盾就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正常的呼吸和进行新陈代谢。 无重力的优点在于我们可以将大量的重型装备和建筑材料轻松运到幻想乡,而在那里,河城荷取建立了一个简易的空间站——其实就是一个由废弃油轮修改成的大型金属平台,任何运入幻想乡的装备都要在那里进行检查,确保不会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致命的物质……噗……” 说到这里的时候霖之助突然笑了,那是夹杂着悲伤和无奈的苦笑,姬海棠知道这是因为那批核弹,和差点毁灭了幻想乡的毒气…… 姬海棠皱了一下眉头,关于毒气这是一个幻想乡历史上的谜团——至少对她来说。 不过霖之助很快就回复了话题,没有给她进一步思考的时间。 “当时在研究的时候,我们就发现,高速将一个物体抛出,幻想乡内的物品和外界物品能够激发的灵力盾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我想这样说的话,那你大概就能明白了,一枚子弹,它从外界进来的时间直接决定了它的杀伤力,而使用幻想乡本土材料制作的子弹,从来就对哪怕是魔理沙或者灵梦这样的存在,有极高的杀伤力。 不过不用害怕的是它还做不到一击必杀,因为即使是幻想乡产的子弹,作为一种高速接近物体,灵力盾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的,这一点在底初速和底口径武器上十分明显,但是自动步枪等级以上的武器,对少女们的杀伤作用是很明显的了。” “这个,我懂。” 姬海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了茶杯。 温热的液体,并不是她熟悉的咖啡。 6月11日 凌晨2:17。 “不能再快些吗?” “长官,已经是最高速度了,再快,反坦克炮就跟不上了!” 白狼天狗司机恨恨的咬着牙,但是却也毫无办法,越野车太过坚硬的避震让一车人几乎被颠成了泡沫红茶。 但是却没有人有心思想这些。 诹访子此时此刻已经有恨不得向自己的脑袋开一枪,开战后情报网被破坏是事实,但是自己作为情报部门的实质负责人,居然忘记了当年埋下的王牌。 从电台最后传回来的话语看,键山雏已经暴露了,不过无论如何,神奈子已经渡河,叛军绝不可能放弃一个彻底歼灭神奈子部的一个好机会。 她很害怕,准确的说是恐惧,她在一瞬间想到了如果失去了神奈子,那么她靠什么来打赢这样一场仗,甚至靠什么来继续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原来这个柱子大妈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世界中,和自己的生活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长官,我们马上就要渡河了!” “停车!” 诹访子只是象征性的下达了一个命令,然后就一把扯开车门钻了出去,一脚蹬在车身上,然后一个浮空接一个空翻落在了前面桥这边的一个军官面前。 “诹访子大人……” “你们没有收到命令么?” 站在一堆弹药箱前的鸦天狗军官手里还在记录着什么,当被这个天外来客吓了一跳的她正想腾出手敬礼的时候,却被诹访子打断了。 “什么命令?我们正在运送新编第一装甲师的补给。” “马上停止输送,我和我的部队需要立即过河!” “可是长官……这都是很重要的弹药……”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我们再不过河她们就永远用不到这些补给了,另外,我们过河后你们立即将补给后撤!” 诹访子少有的露出了因为焦急而愤怒的表情,这让正被这些名目繁多而又绝不能搞错的弹药补给弄得灰头土脸的鸦天狗军官如蒙大赦,一边打着冷颤敬了个礼,然后一溜小跑钻到帐篷里去布置了。 “为什么没有收到情报?”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长官,我们渡河吧。” 白狼天狗副官站在诹访子的身后,右手托着下巴,但是当诹访子转过身的时候,却又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你说得对!坏了!!马上通知守桥部队加强戒备!” 渡河作战是极其混乱的,这一点即使在现世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是初次经历渡桥作战的幻想乡士兵,因此在这种混乱中,电台没有收到命令,或者说电台根本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架设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诹访子派出了三个通讯兵骑摩托车传令,但是前线依旧没有收到命令……除非…… 但是已经迟了,就在诹访子的命令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北面传来,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 “混蛋!果然被我猜到了吗?” 诹访子终于明白那种不祥的预感的来源——既然这是一整个连贯的计划,那怎么可能不将神奈子的退路全部封死! 该死的河野水月,我们全部被她耍了! “报告长官!观察哨来电!我们在河上的17座浮桥全部遭到攻击!报告说至少有十五座已经明显失去了运载能力!” 电台兵依旧是背着比她还大的电台的河童,飞奔着冲到了诹访子的身前。 “混蛋……这……” 白狼天狗参谋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弹药箱上,不知道是被木头的刺还是被钉子划破了手背,鲜血缓缓地渗了出来。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干掉神奈子!——地图!” 诹访子低下头,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平常总是乐呵呵的,像小女孩一样的上司,真正愤怒了。 娇小的体型,天真的微笑,幼稚的口癖……但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她是一个神明的事实。 “就是这里,立即登车,沿着河岸向上游移动两公里,动作快!” 完全进入角色的诹访子在瞬间,小小的少女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她纤细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然后下达了命令。 “有去无回,愿意走的跟上!” “报告,突击队已经炸毁了浮桥,其中15座已经彻底被炸毁,2座中一座结构性损伤不能通过机械单位,另一座勉强可供轻型装甲车通过。” “乙羽月沙干得好。” 小岛沙由美没有回头,只是依旧端着望远镜,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送来的战报,让这位高雅的指挥官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她站在自己的吉普车车顶上,然后突然冷笑一下,双眼离开望远镜,侧过头将目光挪向正在进行着激战的前方阵地上。 “普罗米修斯的情报……真是神准。” “围攻部队怎么样。” “战斗很激烈,神奈子一方虽然处于劣势,但是打得很顽强,不过照这样下去战斗应该能在天亮前结束。” 小岛沙由美点点头,现在神奈子的兵力是三比一的劣势,再加上革命军是有备而来,而神奈子则是仓促应战,战事恐怕还真很难有其他结局。 “我们要进行迂回么长官?” “这是我该做的决定,中校。” 小岛沙由美很轻描淡写的给这个激进的新副官一个警告,然后放下望远镜,轻盈的从吉普车顶上跳下来,然后在一旁勤务兵的灯光下,把目光集中在了放在引擎盖上的地图上。 “先回收派出去的破坏小队,然后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压缩包围圈,不要与神奈子正面接战,在侧翼给友军火力掩护,告诉下面的姑娘们,炮弹本小姐多的是,不用心疼,但是就她们这点兵,本小姐还没打算去做光杆司令,意思意思就行了。” “明白,长官!” 新任副官仿佛已经明白了这位长官的立场,看着帅帅的恶魔脸上流露出的得意的笑容,这回很干脆的做出了回答。 “就是这里了。” 诹访子索性换乘了一辆没有门的吉普,于是很轻松的跳了下来,参谋副官和卫兵也鱼贯从车上跳下,望着眼前奔腾的河流和不远处一个落差5米左右的小小瀑布。 “再说一遍,有去无回哦。” 仿佛是警告,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却在灵力的作用下,仿佛是在耳边响起一般。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离开,甚至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 “那么,出发吧——” 诹访子轻轻地俯身蹲下,就像一个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的小女孩一样,她轻轻地将手指按在地面上,现实食指,然后是其余四根指头,然后是整个掌心。 巨大的灵力在一瞬间仿佛被点燃一般,猛烈地开始向诹访子的身体周围汇聚,她的衣摆被灵力凝聚成的狂风掀起,翠绿色的光芒在诹访子的引导下汇聚在了小小的瀑布之上,然后周围的地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改变。 瀑布附近的板块仿佛受到了挤压一样,再猛然的震动中开始向着河流中央隆起,奔腾的水流渐渐地被大地分割来开,直到慢慢形成了一座可以供载重卡车通过的桥梁。 “出发……” 灵力风渐渐散去,而缓缓站起身的诹访子则是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但是她却拒绝了卫兵的搀扶,有些摇晃的快步走到吉普车上。 “我们要把神奈子大人完整的带回来。” 金纳泽北岸是没有大型城市的,但是却有很多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的小型定居点。 而现在,这些建筑基本上已经全部变成了废墟。 十六夜咲夜把自己的M16步枪挂在脖子上,一边扛着一枚反坦克炮弹向着远处走去,突然,她觉得踩到了什么,她低下头,一块布满了弹孔的金属牌子毫无生气的倒在地上。 诺门坎镇。 六个小时前,当这个小镇的名字被她从地图上标出来的时候,红美铃几乎笑成了一朵花,然后十六也毫不犹豫的赏了她一飞刀。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她和红美铃率领的侦察小队,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的反攻,咲夜虽然不是将才但是兵力优势足以说明一切,她带着侦察小队开始撤退,但是和一只妖怪山叛军渗透小组在这里发生了遭遇战,随队的三个妖精女仆一死两伤,好在伤势不严重,已经撤退了。 但是咲夜和红美铃却没有赶上撤退的直升机,就在红魔馆人第一次在妖怪山洒下鲜血的时候,一只叛军的天狗侦察飞行队接近了直升机,直升机不得不先期撤离。 然后两人且战且退,用只比装甲部队快一点的速度逃到了这里。 这里她们遇到了一个和后方失去联络的反坦克连,对方的推进速度太快,神奈子先前的1团很快被分割包围,而这只小小的反坦克部队不幸的成为了其中之一。 “咲夜小姐!” 红美铃同样把步枪挂起来,不过她一口气扛了四枚炮弹。 “那边的政府军连长叫你过去一下。” 咲夜点点头,刚转过身又转回来,走到美玲的面前,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部下,然后抬起手扣好了她的风纪扣。 “红魔馆军人,走到哪里代表红魔馆。” “是这样的,咲夜小姐,刚刚侦察兵回报,有一支小型混成装甲部队向着我们过来了,我们现在的配置……是挡不住的,希望你们先撤离,因为如果打起来,可能就走不掉了。” 这支部队的连长是少有的河童,她把风镜挂在脖子上,说道配置的时候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躺在对面房子里的伤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十六夜并没有插话,她依旧静静地听着。 “我们已经侦查过了,包围圈在东南方向有一个小小的缝隙,如果是你们两个的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们会在这里战斗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应该能够成功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连长。” “不用谢,只要我们一天没有对红魔馆宣战,你们就一天是客人,主人是没有让客人去保护的理由的。” 满脸烟灰的小小河童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没有丝毫的恐惧。 “可是……那样的话,你们怎么办?” 不知何时,红美铃已经出现在了咲夜的身后,她似乎也听到了河童连长的陈述。 “当然是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都不可能有胜算,甚至连拖住敌人都不可能啊!如果突围的话……” “我们能向哪个方向突围?” 河童连长的脸上依旧挂着有些抱歉的笑容,但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疲惫。 “不管哪个方向,整条战线估计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吧,我们突围只是给友邻部队增添负担而已,而我们守在这里,神奈子大人也许有办法组织后面的部队防御,所以,我们需要的唯有时间而已。” “可是……” 红美铃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这个娇小的连长打断了。 仅仅一句话。 “红美铃阁下,如果你是我,而你的背后就是红魔馆呢。” 红美铃沉默了,十六夜轻轻地抬起右手,向着这位无名指挥官敬了一个红魔馆风格的军礼,然后冲着红美铃做了一个手势。 后者没有太多的犹豫,同样敬了一个军礼后,看着回礼的河童,一步步倒退着走出了营房。 而战争,还在继续。 “我不走!我绝不会丢下我的士兵一个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临时指挥所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而诹访子面无表情,还保持着挥手的姿势。 “我认识的神奈子不是这么自私的人。” 战况已经很明显了,1团几乎是在叛军发动反攻的同时就被分割包围了,2团则是在对方的优势兵力和火力下苦苦支撑着。 “浮桥被炸毁,没有增援,补给也是极其困难,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你都已经输了知道吗神奈子。” 诹访子的声音冷到吓人,而几乎是同时,阵地上最后的十六门榴弹炮发起了一次齐射,开炮的巨响震动着残存的几面玻璃窗嗡嗡作响。 “是的……我输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和这些战士共存亡!” “啪——” “我认识的神奈子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反手扇出第二个耳光的诹访子表情依旧冷到冰点,站在神奈子背后的参谋们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可以死在这里,但是这些和你陪葬的士兵的牺牲就白费了。” “渺小的人为了理想去死,伟大的人为了理想卑微的活着……而你……” 诹访子伸出手,几乎是踮着脚才扯到了神奈子的领子,高个子的神奈子几乎被诹访子扯扯到了眼前,她弯着腰,刚才被扇耳光留下的红印依然没有消去。 “你还没有资格死在这里,你和我一样,必须活下去,然后去赎罪。”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神奈子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在诹访子放开她领子的瞬间转过身,几乎是咆哮着向着身后的传令兵下令。 “传我的命令,现在所有阵地上的二团官兵……” “战斗……致死。” 背对着诹访子的神奈子,让前者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神奈子目光尽头的那名传令兵的眼角,却闪动出了和神明一样的液体。 “我们走。” 神奈子摘下额头上的墨色风镜,罩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转过身,隔着风镜诹访子看不到神奈子的表情,但是她却听得很清晰,神奈子的命令。 “我们撤离,我们走。” 神奈子走出被当做临时指挥部的房间,在她的身边,榴弹炮打出一发齐射,神奈子跳上车,身后的参谋们已经开始销毁文件和密码本。 “砰——” 但是就在她们刚刚到达河边,正准备飞过去的时候,一声枪响划破天空。 神奈子足足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有狙击手! 可是谁会在这个地方设伏狙击呢?打死几个参谋根本没有意义,而身为神明的自己和诹访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诹访子的右胸,一道血柱缓缓顺着她的裙子滑落。 “诹访子!!!!” “CBД狙击步枪,英文为SVD,全称德拉贡诺夫形狙击步枪。” “全长1220mm,枪管长620mm,初速 830m/s,枪口动能 3303J,最大杀伤射程 3,800m,容弹量 10rds。” 小岛沙由美缓缓地放下狙击枪,然后站在一旁甚至连作战服都没有换掉的乙羽月沙用缠着绷带的手缓缓放下望远镜。 “狩猎结束,走吧,我对长老会已经仁至义尽了。” 小岛沙由美把狙击枪扔给一旁的卫兵,然后转身走上吉普车。 “长官,你的话,这个距离不会射失的。” 刚刚关上车门,乙羽月沙一边打着发动机,一边向着坐在助手席上若有所思的小岛发问。 “我没有射失啊,你看到的。” “只是右胸,如果是长官您的话,击中心脏或者额头没什么问题吧。” “呵呵,败给你了,好吧,我手抖了一下。” “真的?” 当车辆的时速达到六十公里的时候,小岛沙由美检查了一下车内的所有无线电设备都处在关闭状态,然后轻轻地回答。 “我才没有想过什么万一把早苗的亲家打死了我就一辈子跟早苗无缘了什么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哈,长官您真是……”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是个革命军人,这一枪,我不得不开。” “不过,打哪儿,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小岛沙由美静静地闭上眼睛,她只需要在最后做出选择就行了。 第十一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溪畔(4.“四分卫”的诞生) “我听说……你报道过伊拉克战争?” “随团报道,怎么?” “为CNN工作么?” “不,为自己。” 霖之助稍微低头,暂时中断了话题,他端着手中的咖啡杯,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姬海棠已经不记得几十年前的雾雨魔法店是不是也是这样总是缺乏光线,不过整天不在家的魔理沙也许根本注意不到这种问题吧。 再说阴暗的地方也便于蘑菇的存放。 “那你应该能够理解,舆论对战争的影响因素,显然的,任何一场战争在开始前,一定会有足够的舆论准备。 我们常说,‘走上战场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正义而战’,那么这种正义是从哪里来的?甚至在战争爆发前,是什么在煽动着这种仇恨,又是什么样的言论误导了人们?” “你是说……舆论与媒体?” 姬海棠若有所思,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手中的茶杯,发出无伤大雅的清脆响声。 “绝对自由与独立的媒体是不存在的。正如绝对的客观不存在一样,当一家媒体或者一个人声称自己的说法是绝对客观的时候,那么首先他就主观了。” “这不难理解。” “那么,作为战争的双方,对于舆论的态度同样左右着战争的局势。 你应该已经通过走访对当时的民众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比起政府军的人员,革命军的人员要少得多,没错吧。 基本上,当时的社会模型并不难建立,简单地说——精英寡头化,下层民粹化:低等灵力存在想要公平,但对其认识则太过肤浅,加上外界文化的传达偏失,盲目的革命就给了长老会机会。 社会是动态的,一小撮坐在房子里面的人是无法完全操控走向,这是一个过于复杂的世界,是无法驾驭的——而千羽山会议恰恰是忽略了这一点,河城的‘军火开放’政策却又忽略了幻想乡民众对战争缺乏认识的弊端,‘威慑’不但没有达成反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当然,扯远了,我们继续回到舆论上,在长老会一步步埋下的轨道中,革命热情高涨却又缺乏理性思考的必要基础的民众们就只能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成为长老会的棋子。 在民众来看,即使是神奈子取得了冬季会战的胜利,在舆论上依然没有能够建立起一个良好的体系,在妖怪山民众的眼里,神奈子依然是霸权和落后过时的符卡规则的代言人——不过某种程度上,这和神奈子的统治方式有关,永远亭在符卡规则崩溃前是一种饲养关系,而红魔馆更是一种半雇佣关系,这两者都比神奈子的信仰关系要更容易转变得多,只是当时的民众忽略了一个事实——神奈子的信仰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一系列手段达成的。” “民众总是盲目的,即推动社会进步又阻碍社会进步。” 姬海棠插了一句。 “推动的部分更多,瞻前顾后是没办法‘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 “共产主义?” “幻想乡不是么?” 两人默契的会心一笑,霖之助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有些古旧的沙发背上,继续开口。 “河野水月用自己的个人魅力征服了长老会的所有人——当然魅力是不能当饭吃的,不过她成功的用一系列手段取得了舆论上的绝对优势,当时的妖怪山人人都视神奈子为洪水猛兽,这是不争的事实。 神奈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有舆论就没有胜利,而舆论,并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 好在在幻想乡,有一个人比任何人都精通舆论——在你不在的时候。 而她,在那个时候恰恰需要帮助。” “你的意思是,‘长传球’行动……” “喜欢橄榄球么?” 霖之助突然转移了话题。 “在美国呆多了怎么都会有点感觉的吧,棒球和橄榄球这两样东西。” “有喜欢的球队和球星么么?” “新英格兰爱国者队,汤姆?布拉迪,恰好是个优秀的四分卫。” “不过我一直觉得那种粗放的运动不适合幻想乡阴柔的气场呢。” 霖之助带着坏坏的笑容,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推到了姬海棠的面前。 “底片早就丢失了,全幻想乡最后一张,现在看这张图,总是……会觉得莫名伤感呢。” 姬海棠将目光落在照片上,十多张熟悉的面孔肩并肩,前排蹲着后排站着,戍装的少女们露出自信和坚定地微笑。 而在照片的右下角,一行小小的钢笔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四分卫”突击小队行动前合影。 1991年8月19日,下午。 八坂神奈子,亲摄。 “攻击是从3点40分开始的,起初战斗序列里只有第三装甲师,但是第四装甲师却从4点05分也投入了战斗,1团的5道防线只坚持了不到1个小时就开始崩溃。神奈子大人在战斗一开始就和师部失去了联络……第二十一装甲师在北岸隐藏了一支炮兵,几乎在战斗打响的瞬间就摧毁了整个师部,神奈子集结幸存的师部人员组建临时指挥部的时候,1团的防线已经崩溃了。” “电台呢?” “我们所有能用的电台都在第一波攻击中被摧毁了,我们都知道阵地附近就有叛军的炮兵观察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神奈子大人下令突围,2团断后,能保住三团就很不容易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二十一装甲师的一只部队已经迂回到了我们的后方——她们用了我们的涂装,让我们遭到了突然袭击,如果不是二十一装甲师刻意的保存实力,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保存实力?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们的防线全是弹性防线,作为迂回部队,她们的弹药用的太奢侈了,往往是前几分钟大量杀伤了我们的人员,然后马上逃走……我并不想用词不当,但是那完全不是有组织的撤退,而是毫无章法的奔逃,仿佛是我们伏击了她们一样。” “嗯……我明白,继续。” “我们没有力量去追击,就在这样的数到防线面前损失了大量的有生力量。在突破了装甲团布设的防线后,3团终于损失过半,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几乎是和诹访子大人的援兵还有背后的追兵同时相遇了。 好在诹访子大人终于批准我们使用最后的王牌——被雪藏的七门T-12 2A29M式100毫米反坦克炮,吉田绿上尉主动带领三团二营参与的士兵和无法渡河的伤员……组成了最后的一道防线……” 东风谷早苗看着沉默的参谋,她是师部的幸存成员,伤势最轻的她也废了一只手。 风祝轻轻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夹,吉田绿这个名字她听说过,是叛军那边起义过来的——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在学校中她就是幻想乡少有的反坦克炮术专家。 文件夹的最后一页,是参谋手抄的吉田绿在烧毁电台密码本前给神奈子的最后的无线电文。 “敌集群突进已无法抵挡,惟愿大人能全身而退,吾等将捍卫妖怪山的荣耀至夕阳落山。” “行了,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好好养伤,战争已经结束了,对你来说。” 参谋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敬了一个军礼离开了。 键山雏的电报,诹访子在收到的瞬间就会转发给了早苗,早苗顾不上随处可能存在的狙击手和防空武器,只带着两个警卫飞越了横芦川湖,赶到了位于横芦川大坝的指挥部。 不过这里此时已经人去楼空,神奈子已经下令位于横芦川大坝的指挥部连夜后撤,疏散河城重工技术人员。 “报告!长官,前线电报!” “给我就可以了。” 回礼之后,早苗接过电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快步走出了大门。 总参谋部附属战地医院手术室的那个‘手术中’的灯坏掉了,来不及替换的医生们只能用红笔在一块牌子上写上这三个字然后挂在门口。 妖怪没有妖精那样强悍的自我治疗能力,因此妖怪山的战地医疗体系建立的还算完备。 “神奈子大人,这就是目前的最新进展,战况不乐观。 坐在医疗帐篷门口弹药箱上的神奈子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叼着那根没点着的烟,早苗注意到了神奈子胸口大片大片的血迹,那是抱着诹访子赶来的路上沾上的,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口袋里的烟自然也没幸免。 但是诹访子只是叼着那根已经被鲜血弄潮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的烟,木然的坐着。 “神奈子大人……” “传令:一,阻敌,全军立即在金纳泽南岸构筑大量土工作业,把南岸给我挖成一个反坦克壕博物馆。二,扰敌,待对方被土工作业困住脚步的时候,进行针对性的补给袭击作战。” “可是神奈子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撤离,叛军已经很接近这里了。” 早苗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情报上,叛军先锋部队距离神奈子现在所在位置只有80公里。 “它会停下的,因为突击的执行总司令是本多狩月。” “而我就在这儿,我们三个,会一起看到叛军的灭亡。” 神奈子站起身,军神的气势再次从她的身上觉醒,她上前两步缓缓交给早苗一个信封。 “之前……是我错了,代我向帕秋莉?诺蕾姬道歉。” “今天已经十四号了,本多狩月。” “为什么还是没有突破,你手里有四个精锐装甲师,去掉直接向我负责的小岛沙由美,你手里还有三个,难道不是一个轻坦克师的对手么?!” 河野水月生气了。 她的部队差一点就可以干掉神奈子,小岛沙由美保存实力不进行突击也就罢了,那条河谷之狐自己指挥起来都费劲,别说老实的本多狩月了。 但是12日晚的一则电报差点把河野水月气到吐血——三个补给充足士气高昂的装甲师在离对方指挥部只有80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居然还后撤了! “河野水月大人,我们的装甲部队连续突击,很多补给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这不是理由!” “你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清楚!地图上清楚地写着什么?!河城重工仓库!我手上有一份报告,里面全部是我们上次没有来得及运走的装甲部队补给!” “可是大人……万一神奈子已经运走……” “她能运个屁!” 河野水月终于受不了本多狩月在她看来是狡辩的行为,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将手中的铅笔狠狠地甩在桌子上,然后指着本多狩月的鼻子咆哮道。 “她那些装备全部是为自己的装甲师和天草昇的装甲师准备的,北岸围歼战结束这么几天来她收拢残兵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运出去!你就不能动一下你那该死的大脑想一想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本多狩月沉默了,河野水月也结束了自己的咆哮,转过身走到桌子前,然后一手扶住额头。 “我已经听说了,红魔馆已经全面开始支援神奈子,你现在突破已经很困难了……” “虽然这种想法还是赌博的成分多一点,不过长老会永远没有机会弥补这80公里的遗憾了。” 帕秋莉?诺蕾姬轻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然后侧过头转向了神奈子。 神奈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已经是盟友了,下一个阶段的作战任务完成后雷米利亚大人会向长老会宣战,红魔馆会直接排除突击部队协助作战的——当然,是在阁下许可的范围内。” “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撑太长时间。” 神奈子铁青着脸,她并不想将这一切说出来,但是没有办法。 虽然红魔馆的数搜运载空艇基本上搬空了半个红魔馆的军械库,半个多月来,战线一直就这样僵持着,叛军被封死在南岸的平原中,既无法打通守矢特区的包围,也无法增援苦战中的南方集群,神奈子利用土工作业和回援的新编第二机械化步兵旅,以及从翔山基地抽调的反坦克力量让叛军无法取得任何优势,而新编第一装甲师则利用补给优势持续对叛军南方集群施压,以避免她们从侧后攻击神奈子位于左翼的部队,原本用于牵制政府军装甲力量的南方集群却反而被政府军牵制,而为了避免南方集群狗急跳墙,神奈子也授意千草昇不要过分紧逼。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叛军会不断地加强进攻强度,土工作业无法彻底弥补数量上的劣势,最多到九月,估计这样的消耗战,先垮掉的一定是我们。” 帕秋莉已经在言辞中用上了“我们”,神奈子倒是没有很剧烈的反映。 她的心里现在只有这场仗。 “因此我们只有一个方向。” “反攻。” “没错。” “可是现在状况不允许我们发动反攻,很容易变成添油战术。” 东风谷早苗适时插了一句,科尔莉并没有回来,南线交给天草昇一个人神奈子和早苗都有些不放心。 “没错,所以这才是我要和你们商议的,诹访子的事情我很遗憾,大妖精,准备会议记录。” “在这里?可是我的参谋们。” “你的参谋里有叛徒。” 帕秋莉的话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神奈子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但是这点气量还是有的——毕竟,这次整个突击行动的失败,对方完全是掌握了自己的行动计划,否则不会如此不堪。 “这个叛徒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说的话不能让任何除了我们四个以外的人知道。” 帕秋莉无奈的扫了一眼正在手忙脚乱的寻找纸笔的大妖精——如果不是小恶魔已经参与了“V”计划,说什么也不会带这个天然呆来。 “下面的核心任务,在于你了,东风谷早苗。” 有些意外的,同时准备开始记录的早苗,却被帕秋莉点到了名。 “战役进入8月,装备劣势下的政府军已经无力再继续维系漫长的防线,超过五条战线几乎耗尽了神奈子本就不稳固的后方基础,数份报告显示如果八月底这一状况依然没有彻底的改观,政府军将面临补给和士气的双重崩溃。” 姓名:十六夜咲夜 军衔:中尉 灵力技能:小范围时间停止 训练履历:SPA训练,SPA-RANGER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驾驶,滑翔机操纵,灵力迷彩,榴弹发射器,小队突袭战术,精确射手 队伍位置:特种兵、侦察兵 状态:服役中 姓名:红美铃 军衔:少尉 灵力技能:灵力搏击技 训练履历:SPA训练,SPA-RANGER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驾驶,坦克驾驶(三位置),灵力迷彩,机枪,精确射手 队伍位置:突击兵 状态:服役中。 “呜哇——” “你输了,门卫。” SPA地下训练场内,暂时没有出击命令的咲夜一个过肩摔将红美铃重重的砸在一旁的护栏上,然后顺势用膝盖压住她的身体,右手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划。 不过这个结果显然是红美铃没有使用灵力的结果,在这种简单肉搏中,倒霉的门卫总是处于下风。 “呜……又输了。” 哭丧着脸的美铃扶着山岚 “下次你可以用上灵力了。” “哎?真的吗?” “我也会用上时停的。” 倒霉的门卫惊讶的情绪还没有蔓延开来,随即又跌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过咲夜没工夫理她,一个SPA的传令兵已经等在了门口。 “在这种隐患重重地环境下,政府军意识到只有精锐的特战力量,能够扭转这一局势,她们可以不断地对叛军后方和物资进行袭扰,如果方式得当,那么叛军反倒有可能先沉不住气发动战略决战。” 姓名:铃仙?优昙华院?因潘 军衔:少校 灵力技能:波长干扰极其衍生技能 训练履历:永远亭自卫队标准军事训练,永远亭皇家卫戍军近卫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驾驶,水上工具操纵,潜伏与伪装,反器材狙击步枪,精确射手 队伍位置:突击兵,二号狙击手 状态:服役中 姓名:帝?因潘 军衔:下士 灵力技能:灵力盾防御强化 训练履历:永远亭自卫队标准军事训练,永远亭因潘侦查别动队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驾驶,无工具导航和野外设伏,潜伏与伪装,诡雷制作与拆除,精确射手 队伍位置:侦察兵,支援兵 状态:服役中 “开始。” 铃仙?优昙华院?因潘将手指轻轻地伸入扳机护圈,然后面无表情的扣动了扳机。 这种猎杀让她想起了月面战争的经历,直到自己成了猎杀者。 不过战斗时候的铃仙是不会被个人情感干扰的,而她刚刚射出的那发子弹已经贯穿了一个叛军机枪手的脑袋。 轻轻拉动枪栓,SSG69狙击步枪轻快地弹出的弹壳被趴在一旁的爬爬耳兔子调皮的抓在手里,不过后者显然被烫到了,一时间呲牙咧嘴的。 “给那个油桶来一枪一定很劲爆。” 被烫到的小兔子并没有耽误工作,扫了一眼带着奔尼帽以至于将长长地耳朵压的从两鬓垂下的铃仙,然后履行了作为观察手的职责。 “轰——” 就在猎杀了大约七八个目标后,一枚迫击炮弹在她们前方数米远的地方炸开。 “是试射,闪人咯。” 铃仙对这只忙于逃命的兔子很是无语,她收起狙击枪小心的跑到一边,身上挂满了零零碎碎的布条和树枝的这件临时制作的吉利服给她提供了很好的掩护,而帝则是很阴险的跑到一边追击两人的必经之路上,给追兵留下了一点纪念。 “长耳朵呼叫洞穴,猎杀任务完成,已经顺利脱身。” “这里是洞穴,呼叫长耳朵,实战训练提前结束,请于明天下午1800之前前往4号撤离点,请重复。” “重复,实战训练结束,明天下午1800前往4号撤离点,完毕。” “我赌5跟萝卜,有大事要发生了。” “你知道我不爱吃萝卜。” 铃仙没有理会帝恶俗的玩笑,不过它实质上,还是很赞同帝的观点的。 “因为一旦进入策略无法左右战局的局势,那么政府军在兵员素质、武器装备、甚至战术策略上,都相对叛军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差距。 成立一支精英所组成的特别行动小队,她们擅长近距搏斗,熟练使用各种武器,炸药和交通工具,可以积极主动的应对最为苛刻的环境。” 姓名:爱丽丝?马格特罗伊德 军衔:无 灵力技能:人偶UVA操控 训练履历:白玉楼FCIT基础训练,永远亭因潘侦查别动队训练,SPA-RANGER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驾驶,直升机驾驶,灵力伪装,诡雷制作与拆除,判读与精准狙击。 队伍位置:一号狙击手 状态:未服役。 远离战火的魔法之森,爱丽丝?马格特罗伊德正在做着一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情。 之前已经跟黑白小偷打过招呼了,这个时段千万不要打破玻璃踹破门进来,理由是正在进行很精密的人偶制作。 不过即使是现在魔法使冲进来,也会发现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因为爱丽丝正在人形之馆的地下进行着工作。 轻轻舒了一口气,人偶使抬起头,把防炫目风镜推上额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面前的车床。 一根狙击枪枪管静静地躺在里面。 爱丽丝轻轻地拿起枪管,来到一旁,打开自己的枪箱,一把崭新的M40狙击步枪在她的手中飞快的完成了从零件到武器的变换。 爱丽丝露出了深沉的笑容,一旁的工作台上,一封红魔馆军用信封被甩在桌脚。 收件人清晰地写着。 至A少尉。 “只有最优秀的,训练有素,勇往直前的士兵方可胜任。” 姓名:东风谷早苗 军衔:上校 灵力技能:未测试 训练履历:信仰之山山地作战训练 实战经验:有 其他技能:伞降,高级驾驶,爆破,灵力伪装、侦查与反侦察,小队突袭战术。 队伍位置:队长 状态:服役中 “诸位,像我们这样坐在一起,自从武装化开始以后就再没有过了吧。” 东风谷早苗合上手中的档案夹,只有一脸苦笑。 翔山基地简报室里,今天的灵力灵压高的吓人。 帕秋莉这回是实实在在的甩了一个重磅炸弹给她,且不说别的,这么多队长级的高等灵力存在组织一支受命于自己的突击小队 “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废话,也许在大家看来,这场发生在妖怪山的内战的确和幻想乡关系不大。 但是诸位都已经亲身参与过了这场战争,而我想说的…… 神奈子大人,守矢神社绝不是长老会的最后一个目标。” “我们明白,这是我们坐在这儿的原因。” 十六夜咲夜轻轻点点头,其他众人也用各自的方式表示了同意。 “那么我也不再废话,召集大家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为了拯救一个人。” “在那之前,我们将有一个月的时间进行磨合式作战——之所以是作战而不是训练,是因为战斗就是最好的训练。” “没有异议,早苗小姐。” 铃仙依旧带着真诚的笑容,只要不是在战场上,这只月球来的兔子还是一贯保持着她的彬彬有礼。 “我们要救的人是谁?” 僵硬到几乎要凝固的气氛渐渐舒缓开了一些,红美铃趴在小小的桌板上,发问。 “嘛……当然是那个幻想乡的传媒大亨了。” “嘿!你个笨门卫,你差点打到我!” “死兔子喊什么!你想挨揍吗?” 红美铃一边握着机枪拼命地扣动扳机,一边进行着“伸出腿和刚刚翻进壕沟来的帝扭打着”这一高难度动作。 “四十一个!” “四十!可恶!就差一个……呜……” 爱丽丝露出了少有的得意微笑,两人各自掏出一个新的弹夹塞进狙击枪里,爱丽丝一弹手指,数个人偶从她的身边飞出,充当起了观察员的角色。 “再来!” 不服输的铃仙再次抄起了狙击步枪。 “这……算是打仗吗?” “都半个月了你还没习惯吗?” 早苗满头黑线嘴角抽动的将望远镜放下,十六夜跪在她的身边,很是淡定的往步枪弹匣里压着子弹。 “嘛……算了,反正也是分三个小队的,只要不把这两组冤家分到一起应该没关系吧。” “谁知到呢。” 十六夜咲夜露出玩味的笑容,然后一个闪身,从数米高的山壁上直直落下,落地瞬间用灵力缓冲顺带接上一个前滚翻卸掉冲力,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嘛……反正有人比我更倒霉。” 早苗一边阿Q的做着自我的心理安慰,一边顺着十六夜的方向追了上去。 而不远处的叛军补给站,已经是一片火海。 “那些活宝现在越来越清楚自己的角色了。” 帕秋莉少有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一旁的神奈子,后者目光游移着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四分卫”小队现在已经是一头出笼的恶犬了。 当然这和作为副队长的十六夜咲夜的外号没有什么关系,纯粹站在叛军的角度,“四分卫”的恶名甚至超过了那头地狱里有三个脑袋的乖狗狗。 “谁在战场上遇到了这支部队那真是倒了血霉了。” “为什么我对河野水月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歉意。”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诹访子适时插了一句话进来,她的伤比想的要轻的多,是因为子弹在灵力盾的作用下形成了一个贯通伤,而没有在体内翻滚。 “呵呵,别说是她了,我也不希望在战场上遇到这么一只特种部队啊。” “没有谁希望,因为没有人,有可能再在战场上见到这只队伍的全貌了。” 帕秋莉语气平淡的吐出一句话,却突然让指挥部的气氛凝固了。 神奈子和诹访子没有回答,而就在这个瞬间,时针已经走向了十二点。 “在特战队秘密筹备的时候,为了转移“普罗米修斯”以及整个叛军的注意力,神奈子一改往日刚猛强硬,擅长正面作战的风格,主动提出了名为“沙雕”的战略欺骗计划。 这一战略欺骗计划主要的目的在于制造政府军由于补给不足,因此意欲在9月之前展开大规模攻势的假象,为“四分卫”小队(幻想乡联盟特混别动队的代号)的潜入、破坏和营救创造相应的条件。 但是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幻想乡战争史上第一次教科书式的战略欺骗,在她的手中诞生了。 整个战略欺骗过程分为四个阶段,首先,神奈子“无意”泄露了一份关于各个部队的补给状况的详细清单,反映了政府军反坦克装备的缺口的不断扩大,同时,神奈子连续三次召开参谋官联席会议,广泛的商讨解决问题的计划,并且隐晦的采纳了某位参谋提出的“尽快寻找叛军薄弱部队并与之展开战略决战,以打破僵局的计划。” 其次,在神奈子的授意下,数名亲信参谋被调离统帅部,出任根本不存在的“响尾蛇”作战指挥分部的执行参谋,为此,神奈子在左翼修建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前进基地,调集了大批的无线电日夜不断的进行通话,大批的士兵和刚刚开下生产线的坦克被加强到这一区域,参谋官不断地驱车来到统帅部向神奈子递交报告,最后甚至神奈子几乎不在统帅部出现,将这里的事务全权交由了帕秋莉?诺蕾姬处理。 而后,神奈子以命令的形式调拨了大批的物资前往自己的右翼——即叛军左翼,为此还与帕秋莉产生了几次小小的“摩擦”。 最后,神奈子在8月14日全面加强了警戒级别,大批的侦察部队开始通过统帅部向神奈子传递右翼的第三装甲师的相关信息——事实上,第三装甲师是几个月来损失最严重的叛军部队,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军官都会选择从这一地带展开战略突破。 终于,在神奈子的欺骗下,叛军出现了明显的反应,处在叛军腹地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原定策应南方阻截集群的任务被第四装甲师取代)一天接到了十七份长老会的电令,要求其前往左翼加强第三装甲师,但是小岛沙由美却不为所动。 事实上,普罗米修斯在密报中一直对政府军的这一行动的真实性存在质疑,但是神奈子动静太大,甚至连反应迟钝的长老会都看出了她的动向。 终于,在8月18日,小岛沙由美不得不启程支援第三装甲师,在启程前,她向“普罗米修斯”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事实上,很多关于小岛沙由美的决策都存在着看上去匪夷所思的意义,即她的很多命令都是在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下下达的,但就是这份令人哑然的直觉让她几次绝处逢生,获得了“河谷幽狐”的称号。 ‘好在她的直觉总是灵验在逃命上,若是她在进攻上有一半的逃命天赋的话,胜负可能还真的要画上一个问号。’ ——泄矢诹访子 这次也是一样,即使就小岛沙由美的角度,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普罗米修斯”的暴露,但是她还是下达了这一命令。 而事实上,没有人会想到,就在18日“普罗米修斯”撤离后三个小时不到,一份来自情报部的密电就已经通过“普罗米修斯”给小岛沙由美发报的行为而找出了她的身份。 事实上在欺骗的同时,帕秋莉?诺蕾姬也派人开始严密的监控所有有可能向叛军传递消息的渠道,但即使是如此,“普罗米修斯”还是在小岛沙由美的敏锐直觉下逃过一劫,而这位超级间谍的真实身份,也成为了一个无法求证的历史谜团 但是无论如何,在一系列神奈子刻意误导下长老会做出的误判为“长传球”行动提供了所有的行动条件。 8月19日凌晨5点,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空中袭击,第一次特种作战,第一次多势力联合行动——有着这诸多第一头衔的特种军事行动“长传球”行动,围绕着射命丸文所在的千羽山基地,正式展开。” ——摘自姬海棠羽立的手记 第十一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溪畔(5.今夜,终结)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幻想乡出现的比现世早的话,那么我想大概就是媒体寡头化吧。 也许这个名词不太准确,不过请允许我解释我的所指。 就现世来说,随着媒体话语权的不断开放,越来越多的公众媒体平台出现——建立在互联网这一基础上的‘草根’新闻平台愈演愈烈。 当然分析这个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想说的是,根据幻想乡的经验,这种现象将会导致一个无法用简单的利弊去衡量的现象。 ‘媒体寡头化’。 当一个低门槛,至少看上去不带政治色彩的媒体形式出现的时候,那么就会引起人们对官方媒体的反弹,从而使得大量的民众全部涌向这个开放的平台,而在这个过程中,就会诞生这样的媒体寡头,他们通过披露官方媒体无法披露的事实来获得极高的媒体威信,从而达成一种隐形的媒体霸权,这种媒体寡头在煽动性和导向性上,将有着官方媒体难以企及的力量。 不过当然,对现世来说,这个问题会小很多,其一是所谓‘寡头’指的是少数几个人或指向性一致的联盟,但是现世却很难有这样一两个人或者组织能够达成这样的媒体霸权。 不过幻想乡就不同了,媒体资源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一特性决定了媒体寡头化与生俱来的特性。 想想看,互联网对于幻想乡?。 互联网在幻想乡真正达到了它的设计公用——军用的,实时的,多端口的,抗打击能力强的,但是对于民众来说,这根本是不重要的。 缺乏对沟通的敏感性决定了这一点——我们再次提到了沟通,是的,幻想乡的沟通程度低得匪夷所思,绝大多数民众都只是一个接收端口,准确的说,甚至很少有人像‘十二人议会’或者长老会那样站起来去给民众们灌输一个想法,我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思想滞后带来的愚昧,或者是一种人类所不具备的高傲?但是,事实就是,绝大多数幻想乡居民只是被动的从媒体寡头手中接受信息,然后以此为标准做出自己行动的依据。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妖怪山战争中的民众几乎是自发而又天生不可抗拒的成为了墙头草。不过遗憾的是,第一个看到这个问题的,并不是妖怪山人。” “不过,说到这个问题,我不得不提的是……” 姬海棠发现自己和霖之助很谈得来。 这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姬海棠现在已经多多少少有些理解河城荷取的感受了,很难想象霖之助这个几乎没有出过幻想乡的人能有着如此丰富的现实阅历和对世界的深入思考,据说他还是一个河城荷取都会点头称赞的灵力武器工程师。 “射命丸文。” “射命丸文与她的《文文。新闻》。” 姬海棠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苦笑,她选择了和射命丸文完全不同的道路,也注定了不同的结果。 几十年后再次回到幻想乡,曾经的同行和对手已经成为了实际掌握妖怪山命脉的人,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跟自己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变成政客? 但是无论如何,她没有再见到这位同行,据说战争也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已经不能飞行的鸦天狗整天奔波于战后的重建和政体的改组。 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至少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大概。 “幻想乡的现代化同样影响着这幻想乡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文文新闻摇身一变成为了综合性的日报刊物,主编射命丸文一手建立了覆盖全幻想乡的发行渠道,让其拥有了幻想乡传媒领域的霸主地位。 一直以来,由于文文新闻偏重于娱乐和八卦,各方均忽略了这样一份报纸的内在能量,但是正如一个即使爱开玩笑的人,一本正经的板起脸来告诉你一个危机即将来临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说的头头是道。那么你也会不由得的相信几分。 正是因为如此,折翼之夜时间,之所以能够成为河童长老会铲除异己,控制军队的契机,最重要的助力,大概就要归功于《文文新闻》——正如上面分析的,这倒不是说文文新闻在幻想乡中有多么权威或者多么客观翔实的分析,而是仅仅,也恰恰是因为它的垄断地位。 是的,媒体惯性,你购买这份报纸仅仅因为你一直都在购买它,而你相信这份报纸仅仅因为你一直相信它。这中间不需要理由。 但是长老会并没有更好的利用其这份舆论的大杀器,折翼之夜前,长老会将主编射命丸文软禁后,长老会的专员确实进驻了《文文。新闻》,但是对于舆论一窍不通的长老会所做的仅仅是内容审查而已,幻想乡最大的报刊也仅仅就单纯是凭借着自身的惯性继续运作着,了解真相的编辑部成员开始有意无意的抵制长老会,《文文。新闻》再次回到了八卦时代。 长老会的多疑让她们犯下了最致命的错误,她们完全忽视了媒体惯性和危急时刻人们对信息的需求——这和沟通并不矛盾,仅仅是单纯的接收而已。” “编辑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这一阶段,最重要的是射命丸文本人。” 帕秋莉?诺蕾姬说完这句话就选择了沉默,然后轻轻推开作战简报室的门,八坂神奈子和泄矢诹访子鱼贯而入,一阵整齐的军靴后跟碰撞声伴随着三个阵营各具特色的军礼让安静的简报室突然有了一丝肃穆的气息。 “稍息。” 八坂神奈子走到简报台上,然后向着台下的士兵们回礼,诺大的简报厅内大约有三十多位来自各个阵营的精英。 虽然永远亭和红魔馆从手续上并没有向叛军宣战,但是这一次也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士兵,毕竟从各个角度而言,她们都不想神奈子输掉这场战争,而在战争结束前让自己的士兵经历一下残酷的战争则是永远亭和红魔馆心照不宣的默契。 “诸位‘四分卫’小队的精英们,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磨合性训练,我想原本就久经沙场的你们一定已经对彼此有了足以在战场上活下来的默契,而今天全队集合的原因,就是妖怪山-红魔馆联合参谋本部已经批准了‘长传球’作战计划,不过我想,这个任务还是由你们的队长,东风谷早苗来给你们做详细的解说吧。——东风谷!” “到!” 坐在第一排的早苗起立敬礼,然后走向简报台。 “几个月前,我们在金纳泽北岸遭受了重大的失败,以至于给了长老会的部队突破的机会,目前双方的战线正在僵持之中,而红魔馆和永远亭在仍然未对叛军宣战的情况下。不能贸然介入这样一场战事。 当然我没有责怪诸位的意思,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舆论契机,为接下来的联合行动做准备。” 东风谷早苗的发言带着她一贯的平静和客观,不过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个曾经一切都以守矢神社为核心的风祝的思维防止,十六也觉得很有意思。 早苗抬手打开投影,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坐在角落里的帝在铃仙不断地腿部践踏的帮助下才没有因为照片内容笑出来。 “根据我们的潜伏特工,‘KGB’提供的情报,射命丸文目前被关押在千羽山基地的六号监控区域。” 早苗说到这句的时候,衣衫不振一直握在七七见奈波露出了笑容,‘KGB’终于在最后的关头强悍了一回。 依然活跃在叛军内部的情报员并不只键山雏一个,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就是其中一个由四位特工组成的活动小组,缩写为“KGB” “KGB”的全称为“沙鼠猎手”( Kill-GerBil K-G-B)。小组的领导者事实上是现任叛军无线电管理中心的监听处副处长——秋静叶。 接到命令的秋静叶果断开始了行动,她首先通过“KGB”成员之一的千羽山基地守备军三团二营营长犬走椛那里得到了射命丸文可能被关押的几个地点,同时犬走椛告诉她,真正关押射命丸文的部队直接向河童长老会负责,不接受参谋本部的命令。 静叶很快制定了一个找出射命丸文的计划,她利用午休时间潜入参谋本部,将几份命令相关关押地点加强警备的命令故意放在了“已发布命令”的文件堆里,这就导致这几份命令足足延迟发送了三天。 但是就在这3天内,位于千羽山基地的第六监控区域在“不可能收到命令”的情况下加强了警备,这证明发给她们的命令根本就是虚晃一枪,她们肯定是从别处接到的命令。 确信了这一点后,千羽山基地防卫本部警备队长秋穰子弄到了第六监控区部署详图,毫无疑问的,已经可以确定射命丸文的下落了。 不过七七见奈波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键山雏还没有下落,从长老会秘密特工的活动状况来看,键山雏应该还没有被捕,只是失去了联系。 “射命丸文,我想这个八卦狗仔队没有谁不熟悉吧。” “当然,只是没想到这个只会偷拍别人洗澡的帕帕拉齐什么时候麻雀变凤凰成了这么关键的人物了。” “是乌鸦变凤凰。” 铃仙一阵暴汗的戳了戳坐在自己前面的爱丽丝,然后用手肘碰了碰自己右边的十六夜,看来文文的人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幻想乡有人没被她偷拍过洗澡么? “关键的不是她,而是《文文。新闻》吧,嘛,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了。” 早苗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被人形使和女仆长说到心坎上的风祝强忍着巨大的压力,然后清了清嗓子。 “这是千羽山基地。” 早苗终于换掉了那张令人感到不爽的大头贴,然后放上了一张极低的平面图。 “千羽山基地,作为妖怪山的第二大军事基地,从幻想乡武装化伊始就被苦心经营的要塞式基地,拥有大量的永久性防御工事和训练有素的守备部队,大口径火炮和反坦克炮星罗棋布,机枪火力点毫无死角。基地的设计是可以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在三倍于守军的装甲部队猛攻下坚持超过一个月。” “不过这玩意儿跟大西洋壁垒一样没有装屋顶哪。” 在“四分卫”小队进行着战前讨论的时候,远在雾之湖彼岸的斯卡雷特禁卫军直属机场,甩动着恶魔尾巴的小恶魔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笔。 新落成的机场自然是有相对应的作战简报室的,不过小恶魔很不喜欢那种油漆未干的味道,而且就四个人专门用那个宽敞的简报室有点浪费也是事实。 “你怎么看,艾米丽。” “基本问题不大,我们不管速度还是高度都足以应对那些老式的装备,现在我担心的是载弹量的问题,毕竟目标数量有些多。” 腼腆而冷静的方片-艾米丽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那一份地图扑在“大黄蜂”宽敞的机翼上,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红圈。 “我觉得思路不对,”草花-库斯科伊娃叼着没有点燃的雪茄,大大咧咧的坐在机翼上,然后把自己手中的地图反过来。 “油库,弹药库,指挥中心而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防空设施,这才是我们打击的重点。” “没错,我们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否则拉出USNAF一个联队也不可能对这么大的一个空军基地达成彻底的压制。” 卡珊达哧溜哧溜的吸着面条,可怜的红桃同学中午被那些陆航的小崽子们抓去补课了,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的来开会。 不过老实说红桃同学还是很羡慕那些能开武直的新兵蛋子们的,想想看,阿帕奇啊,那可是阿帕奇!虽说遇到自己的F/A18还是一个死字…… 偏爱对地打击的卡珊达放下手中的面碗,然后指着库斯科伊娃的地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们分别从四个方向对基地展开打击,武器库和油库是优先照顾的对象,不过指挥部还是需要慎重,因为我们的特工也在里面。” “对哦,我都忘了。” 小恶魔挠了挠头,然后又顺了顺脑袋上的小翅膀,扁了扁嘴。 “政府军的特工会在‘四分卫’们进去之后帮忙制造混乱和暴动,包括发出误导性命令,注意你们的手指,我可不想收到FF(Friendly fire)的报告,尤其是你,库斯科伊娃。” “没关系,没问题。” 草花同学做了一个很有感觉的手势,不过群众显然忽略了她的存在。 “那就这样,下午各自准备一下,12点集合,2点准时出发。” 小恶魔收起地图,然后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做好自己的涂装,我们要给幻想乡历史留点纪念了。” 河城重工的空艇,如果你不站在她面前,是想象不了的它的巨大的。 仿照现世万吨巨轮的方式制造的巨大的空中运载船,搭载着河城重工特殊的灵力吸附殷勤,完全利用大结界本身的灵力波飞行,完全环保可靠无污染。 河城重工很轻松的就掌握了灵力吸附引擎技术,不过这种技术设备足有一个半篮球场那么大,也只适合这种重型载重空艇了。 不过这次任务的主角并不是这宛若移动城堡天空之城的空艇,而是挂在它后面的滑翔机。 正如小恶魔所言,这个堡垒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缺少大型的防空武器。 事实上在妖怪山战争以前,幻想乡的军事家们对于“空战”的理解还彻头彻尾的停留在符卡时代,千羽山基地中大量的高平两用机枪火力点就是最好的例子,瞭望哨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发现飞行突击兵就立刻组织火力拦截,迫使对方根本无法降落。 但是正因为这样,任何从地面或者低空进入基地的战术都被否决,“四分卫”如何进入基地也着实让大家思考了一阵,因为红魔馆空军可能提供的支援极其有限,而千羽山基地的外围墙即使轰炸也没有办法快速摧毁。而伞降则同样会面临防空火力的攻击。 终于,十六夜咲夜提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利用河城重工的空艇在战区外拖拽滑翔机,然后突击队乘坐滑翔机突入基地内部,可以快速建立着陆区域,减小伤亡。 夜幕已经降临了很久,东风谷早苗站在夜幕下,静静地感受着妖怪山夏夜凉爽的风。 在她的身边,“四分卫”小队已经整齐列队。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支部队并不是再由自己带领着。 而事实上,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只来自不同阵营,有着不同背景和不同身份的人,能够像这样站在一起,她从未想过,这一切是自己的缘故。 是因为什么呢。 她并不确信自己的想法,但是她却又仿佛十分明白一般。 一个兔子挂饰在自己左胸的口袋里,这是之前铃仙给自己的礼物。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偶尔看到了,问起了,大方的兔子就给了自己一个。 “时间到了,诸位。” 一个严肃的声音将早苗从思考中拉回来,神奈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滑翔机的舱门边,正对着这只队伍。 “我不想说太多,因为这本是妖怪山的家务事,事到如今需要大家来帮我解决,我已经很惭愧了。”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相信,我所为之战斗的东西,不仅仅是妖怪山。” “还有这片土地,这片名为幻想乡的家园。” “我相信,一切都将在今夜终结。” “而这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神奈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突击队行了一个军礼。 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了,整齐的回礼,整齐的礼毕,整齐的脚步。 而当队伍第一个位置的东风谷早苗走到机舱前时,却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身后的士兵们从她的身边经过,每个人都和她轻轻地击掌,厚重的战术手套相碰撞,早苗却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河城重工的空艇第一次被用于军事行动,红魔馆秘密派遣第一次参与实战的幻想乡战斗攻击机中队,再加上这只幻想乡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特种突击队。 早苗相信,如果还有什么人能够改变历史,能够再一次给幻想乡带来和平。 那一定是她们,一定是我们! “人人都知道《文文新闻》在折翼之夜之前就是一张扯淡的废纸,但是在折翼之夜后,人人都知到这是一枚堪比原子弹的危险武器。” 小岛沙由美少见的没有喝酒,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很适合赏月的天气里。 乙羽月沙默不作声——准确的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妖怪山很少有人能跟少小岛沙由美的思维跳跃速度,乙羽月沙虽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明白她的长官正在说什么。 “晴朗的夜空,适合发动空袭啊。” “应该……就是今晚了吧。” 其实小岛沙由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她的二十一装甲师早就起程去支援第三装甲师了。 不过显然,她们的师长早就猜到这又是河野水月被神奈子玩了的结果,不过即使是这样,投投跑回千羽山基地也没什么道理。 “你是说……政府军今晚会袭击这里?” 乙羽月沙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政府军憋了这么久一定有动作,看小岛的意思,不会是前线而是这座守备森严的基地。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而我,只是在等她。” “您是说……” “东风谷早苗……” 小岛沙由美第一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这种忧郁转瞬即逝,她转过身,轻轻地看向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 “至于战争,我相信,一切都将在今夜终结。” “看上去,我们一不小心创造了历史呢。” 库斯科伊娃从来都将小恶魔的无线电静默命令放在眼里,不过以现在这种阵势,即使她们被发现了,对方也束手无策吧。 就像是用二十一世纪初的装备攻击二十世纪初的目标呢。 “嘛,灵力飞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呢,而我们就要为它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小恶魔少有的没有呵斥自己的部下,而是轻轻地笑叹了一句。 “石墨炸弹……石墨炸弹……” 卡珊达不断地在频道里念着这个名字,话语中的怨念让小恶魔感觉是不是很快就会有个贞子从自己面前的屏幕里爬出来。 被剥夺了使用对地攻击武器权利而换装了刚到手的石墨炸弹的轰炸妖精显然十分不满。 “相信我,你会爱上她的。” 艾米丽的话语怎么都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十几分钟后,当卡珊达因为一己之力瘫痪了整个基地的电力而成为了这种炸弹的信徒之后,艾米丽也就只能抱着自己的神预言暗自伤神了。 机舱剧烈的震动着,薄薄的装甲舱壁完全不能阻挡下面剧烈的爆炸声和高炮的轰鸣,响彻天空的警报即使是早苗也能听到。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安全带,两艘空艇吸引了大量的火力,伪装过的滑翔机似乎成功的骗过了叛军的高炮射手,不过红魔馆的战斗机却成了大麻烦,不时呼啸而过的F/A18每一次擦着滑翔机飞过去早苗就感觉这骨子里是民用版的东西会在下一秒钟解体,虽然机舱里还找不出来一个不会灵力飞行的,不过在落地前身上会有多少个窟窿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检查装备!准备脱离!” 驾驶员话音刚落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就从前方的驾驶室传来,伴随的还有子弹撕裂肉体的声音,早苗被突然灌入机舱的强风吹的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拉下额头上的风镜,侧过头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手语传达了准备脱离的命令。 坐在她旁边的红美铃点了点头将手势传达下去,就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去接替驾驶员以免飞机一头扎到地面上,但是却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河童毫不犹豫的撕开自己的衬衫,然后用布条将自己的手和操纵杆绑在一起。 “没问题……河城重工……使命必达!!” 被单片扯碎的飞行头盔挂在河童的脑袋上,鲜血顺着缝隙缓缓留下来,早苗扯开安全带,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进驾驶室的时候,却只听到了半个身子被血染红的驾驶员的一句话。 “谢谢。” 早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很安心的飞行员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艰难的抬起右手,冲早苗竖起了大拇指。 “注意!按照D计划!” “明白!” 早苗给已经戴上了耳麦的众人下达了命令,然后走到自己座位上重新口号安全带。 别人将生命托付给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早苗不愿意去多想些什么,但是已经够多了,已经有够多人为这场战争付出了生命。 而自己,将会带着这些托付,这些没能结束的人生,去终结这场战争。 “倒数30秒!” 副驾驶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机舱里响起,她在刚才也和驾驶一样被流弹打中,但是不约而同的,两位稚嫩的机组人员却都将这架飞机的安全落地当做了自己生命最后时刻所必须完成的使命。 飞机缓缓地改平,从这个角度早苗清楚地看到,驾驶那用血红色布条缠住的握着驾驶杆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直到副驾驶将自己同样鲜血淋漓的手放在了上面。 “倒数10秒。” “应对冲击姿势!!” 副驾驶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有底气了,但是却响彻了整个机舱,即使是窗外的寒风都无法凌驾于这灵魂的呐喊之上。 “落地!” 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摇晃紧接着就是起落架折断的声音,早苗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舱壁正在和混凝土地面猛烈地摩擦着。 “碰撞警告!!” 整个机舱已经成了一个沙丁鱼罐头,安全带一边呻吟着一边在碰撞瞬间抗拒着把人从座位上甩出去的惯性,早苗再清楚的听到自己安全带的铆钉蹦开两个后,飞机终于停下来了。 “走走走!!” 早苗飞快的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习惯性的向着舱门冲去。 “动手!” 不过十六夜更干脆的一个转身,本就不厚的机舱墙壁被带着灵力的匕首直接切开一个大门,而红美铃则是更干脆的一拳轰开了铆接的机身。 早苗苦笑一下,回头看着满身是血但却安详的倒在驾驶舱里的河童飞行员,她们的双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 “全员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为了幻想乡!” “为了幻想乡!!” 清川县,河城重工临时总部所在地。 诺克提斯?梅塔佐收好带着乙醚的手帕,挥挥手,身后穿着叛军制服的手下轻轻点头,将地上晕过去的军官拖到了一旁的岗亭里。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炸掉。在预定地点会和,让姐妹们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可能要一路杀出去。” 冷峻的从者轻轻压了压帽檐,然后接过一旁的副官递过来的文件袋,挥挥手,一队载重卡车有序的开进了清川县的河城重工分仓库。 她轻轻扇了扇翅膀,然后钻进了一辆改装过的防弹别克商务车, “已经解决了?” 穿着风衣的河城荷取语气很冷淡,高高的风衣领将她挂着少有的冷峻表情的脸几乎完全遮挡。 “嗯,大人,除了河童重工2号仓库以外,‘至高神的右眼’旗下所属谍报员已经全部开始行动。” “一颗子弹也别给河野水月留下。” 河城荷取的语气计划是要将夜色冻结,然后她轻轻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引爆器,仿佛只是打开可乐罐子一样按了下去。 别克车良好的隔音也无法阻止背后大楼底部传来的爆炸声,那栋已经人去楼空的建筑是河城重工清川县分部,大楼的承重结构被河城荷取亲自计算调配的炸药撕成了粉碎,然后大楼在巨大的自重下自内而外缓缓坍塌,连带那些早就被微声冲锋枪打成了垃圾的存放着所有河城重工的秘密的主机硬盘一起重新回归了大地。 “我很抱歉,河城荷取阁下。” 令人惊讶的,这句台词的主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梅塔佐,而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少女。 “没什么好抱歉的,雏,谢谢你了,我不会再被自己的感情左右了。” 河城荷取缓缓地把手伸进大衣,一把PPK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漆黑色的枪身在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戴上了一抹残酷的红。 “我相信,一切都将在今夜终结。” 第十一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溪畔(6.Never back)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东风谷早苗。” 千羽山基地的电力已经全面中断,备用发电机虽然已经启动,但是却不可能顾及到这算不上什么核心区域的监控区,因此除了密集的枪声和时而传来的爆炸,就只剩下血红色的应急警报灯在旋转着了。 根据作战需要,“四分卫”小队实质上是被拆开进行作战任务的,十六夜咲夜和红美玲带领的阿尔法小队、帝?因潘和铃仙?优昙华院?因潘带领的贝塔小队和东风谷早苗亲帅的德尔塔小队分别有着不同的作战任务。 滑翔机的空降前所未有的成功,除了飞机全毁和牺牲的驾驶员以外,突击队员只有两人受了轻伤,这要归功于河城技术人员在机身附加的烟幕发射装置,飞机停稳的瞬间,机身外的十多个发烟装置迅速在飞机周围制造了遮蔽烟幕。 和预演中的一样,阿尔法小队就按照计划对基地司令部建筑发起了猛烈但虚张声势的进攻,借此成功的转移了叛军的注意力,而贝塔小队则兵分两路,铃仙?优昙华院?因潘率领两个突击排瘫痪基地北侧的炮兵阵地,而帝?因潘则直取车库,按照预定方案夺取撤离用交通工具。 德尔塔小队则再次分兵,爱丽丝?马格特罗伊德协助帝?因潘夺去车库后向北进发,攻占基地4号大门以确保突击队的撤离通路。而东风谷早苗则在千羽山基地守备军三团二营营长犬走椛的带领下营救射命丸文。 一切计划都很顺利,尤其是规模并不大但前所未有的高精度空袭给守军造成了极大地心理压力,另一方面,潜伏在基地内的各方特工也心照不宣的开始了误导工作,有的守备军军官甚至在一分钟内接到了三四个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命令。 但是早苗知道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虽然她希望基地指挥系统已经确信红魔馆对革命军不宣而战,但是这种小规模的突袭如果没有后续部队的支持很快就会暴露意图招来围剿。 只不过,东风谷早苗却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烦。 “等我?我们认识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稳定的调整着呼吸,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因为此时此刻在血红色的警报灯光下舒展开双翅轻轻地舞动着军官佩剑的人,是第二十一装甲师师长。 小岛沙由美。 仿佛是知道自己会来一般,小岛沙由美和自己的近卫班在这个拐角和东风谷早苗的突击队几乎撞了个满怀,双方在瞬间超越了步枪冲锋枪和手枪的距离,进入了刺刀匕首牙齿的距离。 数分钟的搏杀后,依然还能战斗的双方士兵不约而同的拉成了两排阵线。 “嘛,算不上认识,不过我没有打眉心而是打了右胸就是为了在这里见到你啊。” “眉心?右胸……难道!!” 早苗端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来就是面前的这个人打伤了诹访子,不过按照她的说法,这并不是一种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不确定是不是虚张声势,东风谷早苗只是握紧了匕首。 “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我希望你能明白的是,在那之后,我就不欠长老会什么了,而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阻止你救走射命丸。” 的确,小岛沙由美只带了十多个亲卫,如果说她真的看破了四分卫的行动计划,那么大可在这里布置上几百人把自己留下, “放心吧,我也没有想要为难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见见你这个奇迹制造机而已。” “噗——我还真不知道我在你们那里还有这么个外号。” 早苗冷冷的一笑,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几乎就是瞬间,小岛沙由美再次挥剑冲上,全神贯注的早苗早有预料的侧身躲开,反手一刀架住对方的兵器。 “你这算不算为难我呢。”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求证,如果我真的不为难你的话……” 小岛沙由美的头发随着打斗的动作微微散开,在兵器上占优势的沙由美却有着翅膀这一容易成为破绽的劣势。 “你不为难我的话?然后呢?” “你会嫁给我吗?” 早苗微微一愣,但是手下却没有丝毫的影响,一刀挑开刺过来的匕首翻身滚到沙由美的怀里然后左肘狠狠地砸了下去。 “喂!不同意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小岛忍着剧痛扫出一剑,打消了早苗追击的念头,双方各自退开几步,然后再次保持着距离站定。 “这可是在战场上啊,没时间给你肆意挥洒浪漫呢。” 早苗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她不确定这是因为在一招半式上的先机或是别的什么令人发笑的东西。 “没人规定战争一定要用枪来打。” “是啊,刀也可以。” “不要抬杠。” 小岛轻轻整理了一下先前打斗中被弄歪的帽子,然后依然笑着。 “嘛……其实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对这场战争失去兴趣了,无论如何,明天开始,第二十一装甲师将对政府军单方面停火,我希望这样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东风谷早苗愣了愣,如果平常有人这样说,她一定只会一笑了之,但是此时此刻,在血红色的灯光下面前这个闪着上将军徽的天狗,却有着她不得不相信的奇怪力量。 “沙由美大人!” “东风谷小姐!” 也许是早苗身上的奇迹光环再次发动,双方的接应部队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各自身后的第一个拐角。 “嘛,无论如何,希望你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请求。” 小岛沙由美话音未落,就在一瞬间变成了恰如其名的“河谷幽狐”,在手下的簇拥中逃之夭夭。 “东风谷小姐,没事吧。” 犬走椛端着那面堪称CQB神器的枫叶涂装半透明盾牌,飞快的冲到了将之前被打落在地的步枪捡起的早苗身边。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究竟谁才是背叛者,谁背叛了谁。” 射命丸文静静地坐在床上,仿佛被从外打开的牢门完全不存在一般。 早苗看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的文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凭借着犬走椛对基地的熟悉程度,众人很快找到了关押文文的地方。 只是在这个时候,文文却先开口了。 “是我引发了战争吧,文文新闻。” “可是那不怪你……那张照片……” “有什么意义呢。” 文文蜷缩在床脚,过去的几年,她一直在思考着这一切的一切,从折翼之夜到烧遍妖怪山的战火,在这一切中,自己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位置。 不,甚至在更远一些的时候,当城市化刚刚兴起的时候,当武装化刚刚开始的时候,当在这一切的支撑下文文新闻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统治幻想乡的舆论的地位的时候。 为什么会是折翼之夜。 文文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是她忘不了千叶的眼神,忘不了千岛的伤疤。 “她们都死了吧,因为我的过错。” 幻想乡历史上第一次种族清洗,不管背后有着多少深层次的因素,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和她的那张照片脱离不了关系。 原来照片,也是会说谎的。 “来救我吗?我出去了又能如何呢,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总是有人会去死,战争一样会爆发。是的,我背叛了大天狗,但是究竟谁才是背叛者?这个问题,你们能回答吗?或者说,就算我出去了,也只会成为你们的工具吧。” 文文的话让椛椛哑然失言,椛椛是知道她们的计划的,有着单纯的军人思维的他此时此刻却仿佛被文文的话所击中了一般。 “你可以是工具,但是你有不做工具的权利。” 早苗上前一步,轻轻地推开椛椛,然后走到文文的面前,轻声的吐露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想成为工具的话……” “那就战斗吧。” 早苗掏出自己的手枪,然后轻轻翻手一打,漆黑色的握把端端正正的对着文文的眉心。 “在这里的话,你就永远是工具,文文新闻就永远是工具。” “但是只要你走出去,就有机会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就有机会向战争行为宣战,就有机会……阻止战争。” “即使是……你们?” “即使是我们,如果有哪一天,神奈子大人想要危害幻想乡,你可以在你的战场上,向我们宣战。” 巫女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话语背后的庄严,不知道是因为早苗的语气,还是因为话语的内容。 然后,文文的眼泪就毫无征兆的从眼角滑落。 “我希望,我永远不需要这样做。”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鸦天狗伸出手狠狠地握住了早苗递过来的武器。 没错,她只是不想战斗。 “如果你真的愿意去为了一些东西拿起武器的话,不会有多少人能困得住你。” “战斗既是赎罪,为过去无知的罪,为过去冷漠的罪。” “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去拯救更多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 “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文文接过了早苗的话,她之所以呆在这里,是因为她只是在犹豫。 这一犹豫,就是太久太久,这一犹豫,就是太多太多。 只是,已经有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文文走下床,手里死死地握着早苗给她的手枪。 “我只会做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我明白,但是我希望武力这种东西,能够保留到最后,对于我们来说。” 早苗轻轻地拍了拍文文的肩膀,和她擦身而过,擦干眼泪的鸦天狗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也是她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红魔呼叫Pocky,包裹已经安全,正在向北方突围,你们可以返航,红魔完毕。” “收到,顺带,下次再念错你就死定了,Poker完毕。” 重新装弹加满油的Poker小队再次进入了妖怪山领空一顿狂轰滥炸,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再去蹂躏千羽山基地指挥官那颗破碎的心,而是已经把所有的追击四分卫小队的敌兵送上了天。 “不过准确的说我们把这些追兵都炸光光的话,倒霉的不还是千羽山基地的司令么?” 回到基地的卡珊达被巨大的幸福瞬间淹没了——雷米利亚亲自将一架还散发着油漆香味的A-10攻击机交到了她手里要求测试攻击数据,这架飞机不管从各个方面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心情大好的轰炸妖精此时此刻正吸了一大口手中的可乐,然后继续挪用频道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回去记得洗厕所,‘炸光光’少尉。” 艾米丽之前的暗自伤神的时间早就被扔到爪哇国去了,卡珊达因为在作战空域内吃零食而被小恶魔下令任务结束后刷一个星期的厕所。 “祝你洗盘子愉快,艾米丽,下次再胡乱占用通讯频道我就把你挂在挂点上丢给妖怪山军,不过我想她们还是更喜欢炸弹一点,因为至少炸弹不会这么罗嗦。” 小恶魔终于用权威性发话打断了这次毫无营养的聊天,然后盯着HUD屏幕,无线电频道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寂静。 “地面有状况。” 直到数分钟后,库斯科伊娃突然用一声疑惑的呼喊打破了频道的寂静,三架F18和1架A-10组成的攻击编队都被这声呼喊微微骚动了一下。 “防空部队来阻截我们了?” “等等,有点不对劲,是个车队!” “方片和草花,6号攻击队形,保持戒备,卡珊达你去目视观察一下,小心地对空火力。” “明白!” 最后一声回答的时候,轰炸妖精已经扣上了氧气面罩,天知道她把可乐藏在哪儿了,不过这不会影响她出色的观察力。 “是一只河城重工的车队,她们正在遭受叛军的追击,重复一遍,是河城重工的武装车队,正在与叛军交火中。” “要援护攻击么?” “……” 小恶魔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作出反应,毕竟作为军人,命令是第一的,而她们现在的命令是返航。 “状况不乐观,队长,这支车队损失很严重,真的就这样不管吗?” 卡珊达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操纵杆,显得有些不耐烦,下面的战斗很激烈,车队的后半部分已经停止了前进,步兵战车在翠绿的平原上和追兵开始了机动反击。 “Poker呼叫红魔,我们发现一只河城重工车队需要援护,请问是否给予空中支援。” “红魔呼叫Poc……Poker,原定任务不变,根据作战守则请不要介入不明身份的交火,红魔完毕。” “……Poker收到,完毕。” 小恶魔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打操纵杆,打开了引擎加力燃烧室开始飞快的爬升。 “方片,等会儿我爬升到高空你对着我的机翼来一梭子,然后我们受到了叛军的攻击,明白吗?!” “这太疯狂了吧!” “疯狂的还在后面,如果就这样见死不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刚刚收到的电报,四分卫已经安全了。” “不过我们这边可是……” 键山雏有些尴尬的看着坐在身边的河城荷取,河城荷取紧紧地握着无线电,点电波的那头,诺克提斯?梅塔佐沉重的喘息着。 身后,数十辆步兵战车正有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随时都要把这个小小的河城重工车队吞掉。 “至高神的右眼”已经启动了全面脱离长老会的“存续计划”,而河城荷取亲自担任诱饵部队指挥官更是下足了本钱。 不过似乎对方也是孤注一掷。 梅塔佐是主动带领后卫部队对敌人展开截击的,但是在对方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即使是常年耳濡目染装甲部队战术的梅塔佐也不可能阻挡太长的时间。 “没关系,大人,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您的安全比我重要,这整支车队只要你和雏大人没事就好。” 河城荷取左手狠狠砸在指挥车的墙壁上,而战场的另一边,河城重工一方的布莱德利各个伤痕累累的在草地上进行着规避机动。 河城荷取并不后悔,大量的弹药和装备已经登船,而自己正是因为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所以才离开了大部队。 计划已经成功,红魔馆所需要的所有装备都已经安全上路,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而自己,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大人!对方指挥官的通讯!” 突然,指挥车内的通讯兵从椅子上侧过头,看向了河城荷取。 “我早该猜到是你,见取。” 河城荷取抓着耳麦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语气却异常的镇定。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应该知道这是最愚蠢的选择,妹妹。” 河城见取,长老会核心成员,河城荷取的姐姐,战争爆发后河城重工的管理者之一。 河城荷取突然冷笑一下,她从没想过和这个并不是很亲切的姐姐会在这种状况下通话。 在这个战场上,以敌人的身份。 “现在投降吧,河取,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可以重新走向辉煌。” “走向辉煌?姐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会想要知道这份长老会许诺给你的辉煌背后是怎样的代价。” “可是那又如何呢,河取,幻想乡需要一个新的秩序不是么,为什么建立这个秩序的人不能是你我?清醒点吧,战争本就不可避免,你现在的软弱,会给幻想乡带来灾难的。” “……” “过去的规则已经粉碎了,未来是我们的,在这场科技和魔法的较量中魔法最后将失败,而我们河童一族将会成为幻想乡的秩序建立者。你又在逃避什么呢?” “我不会为他人做出选择,姐姐。” 河城荷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握紧了电话。 “即使战争不可避免,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在战争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河童一族并不生来就高人一等,而你现在所做的根本不是一场建立秩序的战争,而是一场种族战争!” “别再天真了河城!你以为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幻想乡还是曾经的幻想乡吗?武装化走到了今天,三大势力蠢蠢欲动,你觉得凭借你的天真就能够阻止这一切吗?” “不……你错了,姐姐,我无意阻止战争,如果那真的是幻想乡的选择的话。 但是请允许我,作为幻想乡的一份子,做出自己的选择,用自己的手段让这场战争早一分钟结束,哪怕就是一分钟…… 你是对的,姐姐,我不是神明,但是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既然这样……对不起了,河取。” “恩,好的,那么,永别了,姐姐。” 河城荷取切断了通讯,指挥车并不是很好的隔音措施无法阻隔周围慑人的炮火喧嚣。 河城荷取低着头,并没有颤抖,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也许河城见取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在排斥。 从战争伊始就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却为什么依然做出了这种选择。 大概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想这么做吧,不需要什么拯救幻想乡的大道理,自己只是想为这场战争单纯的做些什么,至于未来,至于世界,那不是她一个人阻止得了的。 “我想,我们只是单纯的相信,相信着幻想乡吧。” 键山雏只是静静地坐在指挥车内,一枚近失的反坦克导弹让重装甲的指挥车猛烈地抖动了一下。 “河城大人!” 一名参谋突然惊叫了一声,河城荷取飞快的冲过去透过细小的观察窗看到一辆伤痕累累的布雷德利正在向着一辆BTR-80直直的冲过去,布满弹痕的车头就这样狠狠地砸在了那辆苏式装甲车薄弱的侧装甲上,直直的切了进去。 “梅塔佐!!” 河城荷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打开后门冲出装甲车,而驾驶员似乎也是下意识的停下了指挥车。 扯开已经基本上没有存在意义的舱门,河城荷取在踏上妖怪山的大地的瞬间看到了两辆装甲车弹药殉爆的场景。 革命军的徽标和河城重工的徽记在熊熊的烈火中缓缓融化,回归那最原始的形态。 诺克提斯?梅塔佐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了,就像任何时候一样,她总是安静的呆在河城荷取的身边,安静的安排好繁杂的事务,然后安静的离去。 永远的离去。 “嘛,就这样死掉也不错吧。” 河城荷取突然缓缓地坐倒在草地上,面对着对面剩余的四辆BTR,突然笑了。 键山雏也安静的走到了河城荷取的身边,依然在熊熊燃烧着的步兵战车遮蔽了午后的阳光。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呢。” 键山雏静静地走到河城荷取的背后,仿佛面前狰狞的钢铁魔兽完全不存在一样。 “你还真是乐观啊。” “因为我已经死过了一次呢。” 键山雏想到了左成宫则沙满身鲜血的倒下时的表情,她不确定那究竟是因为可以摆脱这场战争,还是因为自己已经明白了存在的意义。 “只有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才会明白,其实死神不想带走任何人,而是太多人,选择了跟随死神。” 然后就在下一秒钟,伴随着一阵带有多普勒效应的发动机的战斗机呼啸,两人面前的步兵战车在地对空导弹和火箭弹的轰击下瞬间炸成了废铁。 “是……红魔馆的空军呢……” “嗯……” 依旧坐在草地上的河城荷取轻轻地折断了脚边的一株小草,轻轻地握在了手里。 在一瞬间失去了两位亲人的河童静静地坐在硝烟中,望向黑色云雾下后的太阳, 没人知道,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文文.新闻速报!战争的真相!》 神奈子若有所思将报纸的样刊放在桌上,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冲着刚泡完红茶的大妖精点头的帕秋莉。 “这份报纸,真想让全幻想乡都看到啊。” “可惜,估计等到大规模印刷发行完毕,我们的主要战事也结束了。” 神奈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文文被救走,河城荷取出逃,长老会控制区的工业体系的接管和恢复困难重重,但是除了妖怪山有没有别的地方有大规模的印刷生产线,更何况还必须是保证第一次发行覆盖量的活动,虽然红魔馆提供了一些设备和厂房,但是却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熟练地印刷工人也存在着巨大的印刷缺口,因此估计等到这份报纸大规模发行要到两周后了。 因此既然这样,神奈子就委托早苗和文文协商,为了避免现在发行报刊,导致的长老会对可能发生的兵变的镇压,希望能够在金纳泽会战主要战事结束后在进行发行,并且许诺会尽快结束战争。 “铃仙的伤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永远亭的医疗水平还是没的说。” 帕秋莉放下红茶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去提红美铃那个“价值百万美元的伤口”对于妖怪来说那根擦破点皮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个伤口被人们惦记是因为它那特殊的位置。 “这是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呢?” “长老会私自扣押了两船的T-72坦克,然后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准备以超过300辆坦克的绝对装甲优势向我们展开最后的战略决战!” “终于坐不住了吗,这场持续三个月的会战,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吧。” 神奈子轻轻感慨一句,再次抓起了桌上的报纸,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新编第66装甲集群也可以拉上去练练了,317VS198,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不需要那么麻烦,神奈子,你只需要按兵不动就好了。” 神奈子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帕秋莉已经给了她太多出人意料的东西,这次似乎也没有例外的可能。 帕秋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大妖精顺从的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神奈子。 “不过必须要尽快结束南线的战事才行啊。” “南线吗……天草昇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啊。” 神奈子看了看计划,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质疑,无奈和疑惑的表情,不过自然地,这个计划和自己的计划并不冲突,如果这个计划没有能够奏效,那么自己并不畏惧在磨山盆地跟叛军展开一场真正的坦克较量。 “‘月下铁壁’么……不过能够阻挡住‘黑沙暴’这么久……一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没用的……你看这个吧。” 神奈子从一旁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封电报。 “第五装甲师核心阵地已经被围困,向邻近的第六步兵师球员,但后者借口需要回防叛军首府青川县,抛弃几乎全部装备沿霖乡错北岸的小路一路溃逃返回了叛军腹地。”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啊。” 神奈子苦笑一下,念完电报的帕秋莉默不作声的再次端起了茶杯。 “‘月下铁壁’……” 神奈子似乎欲言又止,帕秋莉察觉到这个名字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却也没有再深究。 而此时此刻,在雾之湖北岸的红魔馆,威严的红魔馆馆主看着刚刚被搬运完毕的装甲刺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吸血鬼小小的妹妹,则已经无法克制血管中的破坏基因了。 在此时此刻,不会有人知道,万众期待的这场决定着妖怪山而间接决定着幻想乡的命运的坦克大会战的结局,对所有人来说,竟是那样的索然无味,甚至,还有着些许的委屈和不公。 第十一章 钢甲洪流消失在金纳泽溪畔(7. 钢甲已逝) “坦克从来都不是战争之神,真正的战争之神是火炮。” 天草昇轻轻地端着手中的望远镜,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着。 这场战争就快要结束了,夕阳下的战场上,双方被击毁的坦克犹如一个个残破的火炬,滚滚浓烟在昏黄色的光芒下已然没有之前那样浓烈,少女知道再过不了多久,这些浓烟就会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已经变成废铁的金属棺材,随着高空中的结界风飘向遥远的彼方。 这大概是对方手里最后的装甲部队吧,这次突如其来的反冲击令人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天草昇并没有指挥,而是由科尔莉包办了一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实习生已经清楚地掌握了这种情况下该有的作战方式,应变能力也绝对充足,更何况兵力也处在绝对压制上。 驹引川就在面前了,天草昇已经透过望远镜看到了那出现在天空中的定居点的建筑物,面前是一马平川,她终于扫清了结束这场战役的最后阻碍。 但是她却再也不想前进一步了。 “科尔莉。” “嗯?” 欲言又止的“黑沙暴”轻轻地摇了摇头,科尔莉则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这位优秀的装甲指挥官在想什么,对于命运她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但是既然这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那么就必须要继续下去。 “备车,我们一起去向对方的指挥官请降吧,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再过不了多久,这场战争也会结束。不该有人,再为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死去。” 天草昇终于将望远镜从双目间移开,昏黄色的光芒突然刺伤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 而在远处的城市废墟中,有一个河童少女,也下意识的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妖怪山的军官体系当中,河童是一个很有趣的存在。 严格的说,从狭义的“军官”角度而言,能够得到这一称号的河童绝对可以用屈指可数这个词来形容,河童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扮演着技术型士官的角色,而更高一级,那些河童就成为了军政客。 也许是河童一族骨子里的偏执使得她们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军官,但是在这其中也是有特例的。 “长官,我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可能最多……最多能够再坚持两场防御战。” 整个右眼被包起来的白狼天狗副官穿着已经脏兮兮的制服,却很滑稽的在头上扣了一顶有些变形的钢盔。 “辛苦你了。” 星野雏月并没有戴钢盔,因为适合她的型号实在是不多,即使是在河童中,她的身材也算是娇小的。 指挥部早就不存在了,那种东西只是被打击的目标,而且在现在的状况下,已经没有什么文职和参谋了,这个阵地上只有三种人——已经死去的,即将死去的,还有依然在战斗的。 就算换成两种人又如何呢,当星野雏月的副官苦笑着说出自己的建议的时候,却被自己的长官否定了。 “总会有人活着回去的……带着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的灵魂,一起回家。” 补给早就中断了,第六步兵师很大义凛然的喊着“我先撤,你们殿后”也逃之夭夭了,长老会正在搜刮每一寸地皮用于即将到来的最终战略决战。 没有人提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她们已经被抛弃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胸口的风神信仰徽章依然被仔细的擦拭着,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反击失败……萨沙中尉……殉职了。” 星野雏月点点头,阵地上最后一只装甲力量在几分钟前向着政府军发动了最后的反击,已经没有时间和条件去写遗书的坦克兵们就这样孤寂的踏上了征程,至于那些前几天一直用来阻挡天草昇步伐的重炮,它们的主人早就端着步枪窝在工事里了。 “长老会,我们两不相欠了!” 这是萨沙中尉出发前的呼喊,她双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向着背后的崇山峻岭,向着青川县的方向呼喊着。 星野雏月的双眼静静地注视着黄昏下的地平线,她不知道那位和她有着一样无上荣誉的鸦天狗是否此时也这样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她已经想到了,这个时候,那个总是喜欢奇迹如风的帅帅的鸦天狗会怎样做。 她已经让了自己太多了,雏月知道政府军是不要驹引川的,这里的平民早就被自己疏散,而天草昇有太多理由把这里彻底轰成废墟,以避免卷入残酷的巷战。 巷战?自己会允许么?自己现在的坚守已经失去了战略上的意义,只是战术动作的惯性而已,长老会已经不再需要自己去做什么,既然这样,那接下来的巷战,除了不断的让人去死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战争不过也是如此吧,只是不断地有人去死,当仇恨已经笼罩在了战场上,那谁对谁错又有什么区别? 然后她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为她看到了远处的地平线上,那辆疾驰着的挂着白旗的吉普车。 “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停火。” “第五装甲师的将士们,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飞驰的吉普车穿行在尚未日落的战场上,星野雏月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紧紧地握着唇边的麦克风, “我们已经在这里坚持战斗了很久,我并不想去问诸位是为何走上战场。” “也许有人会说,只是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从穿上这身制服的时候就注定了要战死沙场。” “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认为我们是为了现在依然坚持在废墟中,和早已回归天际的姐妹们而站在这里的。” “战争是没有对错的,我并不想用什么大义,什么信仰来欺骗大家。” “我之所以在这儿,也是因为你们在这儿。” “你们一起见证着战争,一起经历着死亡,你们已经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无愧于你们的职责和荣耀。 因此,你们应该一起,带着已故人的思念,继续活下去。” “你们已经收到了我的命令,是的,全军停火,无条件投降,然后放弃武装接受政府军的管辖,我将去和政府军的指挥官见面,以保证你们会受到善待。” “因此,我,星野雏月,在此不是用命令,也不是以身份,只是用一个和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身份,向你们发出请求。” “如果我没能回来,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任何傻事,战争即将结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会比生命更加宝贵。 因为若干年后你们会发现,在这个时候死去,将会是毫无意义的。 无论未来如何,我只希望大家能够记住。 我不只是一个妖怪山革命军,或者是妖怪山联邦军的士兵。 更重要的,我是一个妖怪山人。 能和你们在一起并肩作战,星野雏月我,真的很高兴。 真的……真的……很高兴。” 星野雏月摘下耳麦的时候,吉普车缓缓地停下了。 她胡乱的抹了几把脸上的眼泪,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走下了吉普车。 “好久不见。” 天草昇的笑容同样机械而滑稽,但是她还是先开了口。 而此时的科尔莉,却已经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叛军指挥官——那个小小的河童左胸那个被擦的闪亮的胸针。 “风神信仰徽章,我记得在第四期应该是唯一一期授予了两个学员的一次吧。” “嗯啊,另外一个是我女朋友。” “那么……请投降吧,雏月。” 天草昇抬起手,轻轻地压低深绿色的大盖帽帽檐,却依旧注视着星野雏月的眼睛。 “嗯……好的,学长。” 星野雏月淡淡的笑着,科尔莉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但是那不带一丝做作的笑容,仿佛让时空都在悄然改变。 硝烟未散的战场仿佛变成了学院午后的课间,科尔莉甚至可以想象这样一个温柔而又活泼的少女,是怎样的和天草昇挽着手,漫步在学校那长长地下坡道上。 她突然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 “这是……投降书,你……” “不,不用了,学长,我相信你会妥善的处理好的。” 星野雏月接过文件夹,并没有去看投降书的内容,就抽出胸口的签字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战争已经结束了,雏月。” “是啊……对我来说……” 雏月微微抬起头,让阳光洒在她俏丽的脸上。 “因为,只有死者能够看到战争的终结啊。” 天草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已经停滞,她在瞬间张开漆黑色的翅膀,向着星野雏月冲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十米的距离,星野雏月还是从容的掏出了腰间的手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雏月——” “砰——” 划破静谧天空的枪响同样传到了第五装甲师的战壕里,静静地坐在战壕里,神情疲惫,伤痕累累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滑下了两行清泪。 受命增援的时候,她们没有流泪;孤军奋战的时候,她们没有流泪;甚至是被抛弃,被出卖,她们都坚强的倚靠着彼此的肩膀。 但是寂静的清泪终于变成了抱头痛哭,整个驹引川,那一刻,泪如雨下。 天草昇依然保持着那个冲刺的姿势,而那个因为战争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白狼天狗副官,则抱着星野雏月的尸体,几乎已经失去了哭的力气。 “只有死人……看得到战争的终结。” 科尔莉只是静静地站着,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种情绪在缓缓地蔓延开来。 而只有她知道,在下一个黎明前,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悲剧。 在真正的黎明到来之前。 “早苗呢?” “昨晚完善了一夜作战方案,应该还在睡着吧。” 盛夏的黎明来的总是比较早,神奈子轻轻地将坦克头盔扛在肩膀上,一手端着一杯已经凉掉的粗茶。 “喝隔夜茶对身体不好哦。” 空气中持续很久的硝烟味已经经过一夜的夏风吹拂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无论怎样的战火中都能顽强的活下来的青草在晨曦中飘荡在空气中的露水的芳香。 “嘛,那我走了。” 将手中的纸杯揉成一团,丢进一个被当做垃圾箱的弹药箱中,神奈子冲着比她矮小得多的神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迈开了脚步。 “不交代一下遗言么?”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便宜你的,放心吧,两栖类。” 一边歪着脑袋做着热身运动的神奈子远远地甩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缓缓地向着整齐停放在远处的坦克走去。 已经整齐列队的装甲兵并没有给神奈子太多的惊讶,她只是扫视了一眼这只绝大多数是河童的装甲部队士兵的脸庞,有刚入战场的稚气,也有身经百战的不羁。 她轻轻地给自己戴上坦克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跟我来。” 这一句话就足以媲美撼天动地的演讲,政府军的最高政治首脑只是低着头,缓缓向着那辆已经被涂掉了标记的T-72坦克走去。 一瞬间,人群仿佛被什么触动一般,整齐的方队轰然炸开,一个个小小的车组飞奔着冲向自己的钢铁战车,仿佛丝毫不顾忌也许几个小时后,那就会成为自己的钢铁坟墓。 “神奈子大人,您来了。” 但是就在神奈子跳进坦克炮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驾驶室里传来,一头绿色的头发的风祝微笑着向她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独断专行的风祝啊。” 早苗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从神奈子的话语里读到了那一丝无奈的默许。 也许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她们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并不再是神灵和风祝,而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会在一起,无论怎样的世界都会并肩面对的存在。 一声沉闷的坦克舱盖关闭声后,调试完毕无线电的神奈子扫视了一眼这个和其他一百多辆坦克没有区别的车组。 “装甲部队!进攻!” 金纳泽会战最后的一次大规模进攻,在神奈子的带领下正式发动。 “三点钟方向!T-72!穿甲弹!” “明白长官!穿甲弹!” T-72的半球形铸造炮塔在传动装置的带动下瞬间转过九十度,驱动电机将一枚БМ12式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转至提升机提升位置,紧接着弹匣内的弹丸和装药被提升机提升至火炮正后方位置,推弹机分别将弹丸和装药推入膛内,最后,火炮闭锁器一边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声一边完成射击前最后的闭锁步骤 “早苗!射击速度击发后进行规避机动!炮长,自由射击!” 早苗会意的从颠簸的规避机动中降低了速度,几乎是同时,48倍口径的2A46式短后坐125mm滑膛坦克炮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火炮身管猛然向后一座,巨大的后坐力让重达41吨的金属杀人机器都发生了一丝颤动。随后就是丝丝火药味从观察窗飘入坦克内部。 几乎是同时一发穿甲弹几乎是擦着依然在运动中的坦克的头顶飞了过去,全车人都听到了高速穿甲弹极速飞过产生的多普勒效应,早苗一脚油门猛轰到底,然后飞快的挂档,让这钢铁战车一阵颤抖后飞一般的从已经暴露的射击位置上逃之夭夭。 神奈子微微皱起眉头,战场太混乱了,刚一开始的时候双方还保持着车组协同作战,但是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没有办法组织起有效地小队突击,更让神奈子担心的是,双方一次投入的坦克都太多了,宽广的平原却没有给如此多的坦克同时回旋机动的空间,加上双方的车组又是新手居多,神奈子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交火距离在不断地拉近。 “释放烟幕!” 接二连三的近失弹让坦克剧烈的摇晃起来,外部装甲被爆炸的碎片蹂躏着,显然的,不止一辆车组瞄上了自己。 不过被动挨打显然不光是神奈子的风格,主炮的轰鸣声再一次响起,刚刚从自己释放的烟幕中冲出的坦克就把在一旁愣神的一辆叛军坦克打了个满脸花。 “击中了!它起火了!” 炮长兴奋地大叫一声,神奈子从潜望镜看去,那辆T72因为穿甲弹而发生了巨大的殉爆,几乎就是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神奈子咬了咬牙,但是就在同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车身猛烈地一震,神奈子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金属炮塔舱壁上,剧烈的撞击使得她即使戴着坦克帽也险些晕过去。 “我们被集中了!应该是炮塔左前方!神奈子大人……” “我没事!炮长晕过去了,不过还有气。” 顾不上顺着额头流下来的鲜血,神奈子在第一时间回应了早苗的呼喊,看来200MM三层合金装甲和球形炮塔救了所有人一命,如果那枚穿甲弹没有被弹开,那么神奈子估计不会只是撞破脑袋而已了。 “太近了!我们没办法有效规避!” 早苗话音刚落,一枚炮弹在驾驶舱外壁附近爆炸,但是风祝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该死的!那家伙在十一点钟方向,加速,早苗,利用前面的被击毁的坦克做掩体!” “明白!” 坦克再次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不过神奈子知道这并不是击中了什么,而是碾压到了什么,坦克的避震可绝不能用舒适来形容,神奈子没有时间去想刚刚碾压到的是什么东西,她只是接替了晕过去的炮长位置开始成为125MM滑膛炮的主人。 “这里是477,我需要掩护!” “477!这里是328,我们来掩护你们!”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战场角落的厮杀,神奈子估计自己已经被至少五辆坦克盯上,但是情况也许没那么遭,她沉默而艰难的地计算着对毁率,一比二?总之不可能超过一点二比二,政府军无论在坦克型号和成员素质上都暂时要强过叛军。 果然的,没有多久,就有政府军的坦克开始掩护神奈子,现在双方打的都很艰难,政府军还是稳占着上风,不过神奈子还是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时间到了,长官!” 早苗突然出声提醒,神奈子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然后按动无线电按钮,在频道中下达了命令。 “这里是神奈子!时间到了!全员脱离交战撤退!” “大人小心!” 而就在神奈子话音未落的瞬间,一辆叛军坦克突然从前方的烟雾中直冲出来,477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头狠狠地撞在了那辆坦克的身上。 “时间到了,状况如何?” 帕秋莉诺蕾姬翻过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向正在一旁守候在电台前的诹访子发问。 “刚刚好,和我们计算的一样,叛军并没有直接开始追击,而是先选择了撤退,然后调动了预备部队,可以开始那个计划了吧。” 诹访子手里拿着电报给帕秋莉扬了扬,说起来,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身材矮小的红魔馆参谋长居然之比诹访子高一点而已。 “报告!477车组下落不明!诹访子大人没有撤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烟灰的坦克手突然冲破卫兵的拦截冲进了参谋部,而她的话几乎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怎么……” 诹访子微微一愣,但是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诹访子大人,我提醒你,现在是没有时间去援救的,当然你可以推迟行动时间。” 帕秋莉轻轻地端起红茶杯,然后轻轻地吐露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当然清楚在这个房间里谁才是做决定的人,诹访子微微愣了大约有十几秒,然后缓步走到指挥台前,一字一顿的下达了命令。 “不,行动不变,立即启动,至于神奈子……她还死不了。” “1号炮组就位!” “2号炮组就位!” “3号炮组就位!” …… “锁定射击参数!启动火控计算机!” 帕秋莉?诺蕾姬静静地站在一辆M270火箭炮的旁边,注视着炮衣被炮组成员缓缓卸下,灰白色涂装的火箭炮正在一群妖精女仆炮手的操纵下紧张而有序的进入发射状态。这种河城重工最新仿造出来的火箭炮全炮只需 3 人操作,进入阵地后,火炮可自动放列、调平和计算射击诸元,并自动修正。 这批20门M270火箭炮是一周前秘密运抵的,也是帕秋莉?诺蕾姬手中的真正底牌。 “帕秋莉大人!前方观察哨来电!对方已经进入预定射击点!” “之前我问的,能否避开之前坦克混战的主要区域。” “长官,我们已经做了努力,但是大约只能避开二分之一的区域,否则将失去最佳攻击为止。” “那么就这样吧。” 帕秋莉?诺蕾姬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冲身后的大妖精挥挥手,已经进入角色的副官双手拿过一个文件夹,然后几步小跑冲到了帕秋莉的面前。 “‘虎鲨’突击队和‘红色彗星’都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击!” 帕秋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炮术军官,后者轻轻地扇动了一下薄如沙缕的六片翅膀,然后大声的汇报。 “长官!全炮组状况良好,敌人已经进入射击范围,等待您的命令!” 帕秋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巨大的火箭炮身上。 “从今天起,幻想乡……再无宁日。” “发射。” 然后,不动的大图书馆小小的身影就被火箭炮齐射的尾焰所吞没。 神奈子的整个左手都鲜血淋漓,不过她还是坚持着把双腿卡在装甲残片中的早苗弄了出来。 环视四周,青翠的平原已经成为了钢铁的坟场,神奈子不知道,也不确定究竟有多少辆坦克在刚才的战斗中变成了金属的棺材,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成功逃出来。 不过神奈子的坦克并不是被击中的,她将目光移到为了救早苗已经被自己的御柱砸的不成样子的477号车,那个车头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嚼过又吐出来一样,早苗能够活下来还真是个巨大的奇迹。 这种奇迹,无论来多少次她都不会嫌多的。 而就在她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够撤退的时候,突然远处的地平线上的滚滚浓烟,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叛军的援兵跟上来了。 神奈子微微苦笑一下,看来这回真是玩大了,她清楚地知道帕秋莉的计划,虽然对计划的可行性保持怀疑,但是她丝毫不怀疑来上几发火箭弹能够把自己炸个粉碎。 “神奈子大人……” 早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就这样躺在神奈子的怀里,看着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的印有叛军徽标的坦克。 “战争就要结束了呐,早苗。” “是啊,早苗。” 伴随着天空中传来的火箭弹特有的尖啸,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钟,仿佛是神罚一样的烈火就笼罩了天际。 滚烫的地气浪夹杂着弹片,向两人冲刷而来,而神奈子则是转过身,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这一切,早苗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紧紧地将脑袋埋在神奈子的怀里。 火焰,弹片和气浪扫过金纳泽南岸的大地,无数的坦克零件在这股人造的海潮中飞舞着,而神奈子就像是一座矗立在海边的礁石,任由海浪如何击打,却没有一丝移动。 两轮齐射,就仿佛两个世纪一样漫长,在这个被剥夺了声音的世界里,早苗轻轻地抬起头,只是和神明的目光相交。 已经无需更多的言语,小小的风祝和她所祭祀的对象就这样在大地上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一组组阿帕奇直升机组成的双机编队划过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的M151A2陶式反坦克吉普车从两人的身边驶过,无数的反坦克导弹发射的尖啸和随之而来的爆炸,叛军无力的反击和红魔馆军的收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最后,一辆被涂成血红色的M151吉普停在了两人的面前,有着水晶做成的翅膀的少女从射手位置上跳下来,她的身后跟着依旧潇洒的女仆和满脸坚毅的门卫。 “姐姐说,让我来找你们呢,那些家伙已经被我们打退了,芙兰一个人可是干掉了五辆坦克呢哦!” 神奈子缓缓站起身,将双腿受伤不能移动的早苗靠在一边的一辆坦克的残骸上,缓缓转过身。 叛军的钢甲洪流就这样变成了碎片,成为了历史。 一个阿帕奇机组飞快的划过神奈子的头顶,在这个时候,神明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种渺小的感觉。 她知道这不是一种错觉,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满脸笑容的红魔馆元首的妹妹身上,下意识给了后者一个感谢的笑容,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走吧,早苗,我们回去吧。” 神奈子伸出手,将早苗抱在怀里,血肉模糊的后背对着即将落山的夕阳,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归途。 “至17日下午7点,主要战事已经基本结束,红魔馆远征军特遣部队共摧毁坦克190余辆,叛军第三、第四、第五、第九装甲师和第22特混联队从编制中消失,第六步兵师几乎丧失战斗力,而突击集群自身损失几近忽略不计,M270火箭炮没有任何损失,战斗中,由芙兰朵露?斯卡雷特亲自驾驶的一辆红色涂装的吉普取得了彻底击毁5辆坦克,瘫痪17辆的战绩,而妖怪山方面的援兵中,千草昇的坐车紧随其后,击毁3辆坦克,击伤8辆。” 第十二章 燃烧的枫叶旗 “砰——” 也许,真正给金纳泽溪会战画上一个句号的,并不是铺天盖地的火箭弹,也不是用尾烟在大地和天空中勾勒出超现实主义画作的反坦克导弹,而是这一声清脆的枪响。 本多狩月最后还是没有向着自己的脑袋开枪,她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给文文开玩笑似的说过她绝对不会把脑浆溅的满身都是。 而如今,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在曾经听到过诺言的人的对面,用自己那把珍藏的原版现世货——在90年代,即使是现世也很难找到的原厂托卡列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7.62口径的子弹射穿了她的心脏,她就这样倒在临时指挥部的真皮椅子里,面容安详而沉静。 文文转过身,她并不理解这个表情背后所隐含的含义,只是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赎罪而已。 这个“她”,指的又是谁呢。 “因为她看到了战争的终结啊。” 将盾牌套在背上的椛,轻轻地叹了口气,跟在文的身后走出了死寂的房间,白狼天狗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个瞬间,文的脚步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战争已经结束了。” 支奴干直升机巨大的玻璃钢桨叶双旋翼将青翠的草地吹成一道道翠绿色的波浪,临时修筑的机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使用,已经被风雨抹去了临时施工的仓促,不过这个简易机场已经步入了它生命的最后时刻,红魔馆的特遣部队已经在早上乘坐河城重工的空艇撤离,军事观察团的成员也已经撤离的七七八八。 帕秋莉?诺蕾姬还是选择了最后离开,一起乘坐最后一班直升机的还有大妖精和她的警卫,以及因为私事错过了之前飞机的科尔莉。 “嗯啊。” 八坂神奈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金纳泽一战后,叛军再无可用之兵,文文新闻的网络已经在叛军控制区后方制造了大量的暴乱,对于政府军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将不再是战斗,而是维持秩序恢复生活等一系列琐碎的事物。 神奈子在晚上收到了小岛沙由美的来信,她从来不知道狡猾的河谷幽狐投降起来这么干脆,然后率领着齐装满员而囤积了一大堆补给的叛军……或者说政府军第二十一装甲师只等神奈子的命令就向北开进把长老会的最后一个据点生吞活剥了。 小岛和早苗的事情神奈子也是有所耳闻的——老实说这种尴尬的事情神奈子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按照惯例,这种事情显然应该扔给诹访子——如果她能不记恨打了自己一枪的人的话…… 也许自己低估了诹访子的心胸而已。 说到这个……神奈子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此时正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的科尔莉。 天草昇走了,神奈子曾经很小心眼的觉得是不是这个红魔馆的精灵丫头拐走了自己手下的猛将,只是她还是清楚星野雏月的事情的。 有些事情会改变,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同样的东西,还有创伤。 天草昇留下了自己的配枪,证件还有一切能够证明她军衔的东西不辞而别,和几千因为伤残和疾病复员的军人一样,淹没在茫茫的妖怪山人海之中。 “这次多谢你们的帮助了。” 就这样站着似乎有些尴尬,神奈子苦笑一下将自己从沉思中拉回来,然后向着帕秋莉伸出了手。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帕秋莉礼貌的握住神奈子的手,但不卑不亢的回答让气氛再次有些凝滞,不过好在早苗很轻松地走上前,冲着帕秋莉举了个躬替神奈子解了围。 “我希望这是战争真正的终结。” 帕秋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蕴含着那特有的粗犷的美的妖怪山风景,然后开口。 “那,我们就在此告辞了,祝一切顺利。” “彼此彼此。” 帕秋莉很干脆的向着神奈子回礼,然后转过身,在带着飞行头盔的红魔馆女仆飞行员的牵引下走进了机舱。 旋翼开始加速,撕开气流的金属微微颤抖着脱离地面,然后稳稳地向着远处飞去。 “呐,早苗,你觉得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科尔莉,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几乎是完全相同的时间,坐在机舱里的帕秋莉?诺蕾姬,毫无征兆的轻轻开口。 “1990年秋,战争已经彻底失去了悬念,10月10日,河童长老会的例行军事会议上发生爆炸案,三分之一的长老会成员死于爆炸,10月11日,长老会加剧对占领区和军队的清洗,这一措施导致了统治区的彻底崩溃,叛军控制区相继发生暴乱,陷入无政府状态,15日,被调往叛军临时首府清川镇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兵变,宣布脱离长老会的控制,单方面对政府军停火,师长小岛沙由美点名要求与东风谷早苗展开谈判。之前抛下第五装甲师的第六步兵师的情况更糟,发生了彻底的哗变,一个几乎完整建制的步兵师作鸟兽散。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呢,你还记得吗,小岛沙由美。” 城市里面的枪声已经基本平息,河野水月依旧穿着那身她最爱的呢子大衣,凝视着手中的酒杯。 “大概是在这场战争开始前吧。” 小岛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手中的白兰地。 “是那个大妈派你来的吧,你不用掩饰什么了,我知道。” 河野水月微微笑了笑,她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惊恐和慌乱。 “不……你这回猜错了,本来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东风谷早苗。” 小岛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河野水月背后的天空。 “那真是遗憾啊,肯定是你自愿代替那个风祝来的吧,不过如果知道来的是那个风祝,我说不定真的会埋伏点人手在这种地方……” “不……你不会的。” 小岛沙由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神色突然显出了一丝淡淡的憔悴,仿佛此时面临着彻底失败的人并不是河野水月,而是那只素来冷静而狡猾的河谷幽狐。 “我不明白,河野水月,从枪声响起的第一天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来找你是希望得到一个回答,你内心真正的回答。” “关于什么?” “关于这场背叛,我知道你不喜欢神奈子,我也不喜欢,但是这场战争的意义在何方?”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将妖怪山从十二人议会那群疯子手里解救出来,并走上一条秩序之路,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对于妖怪山来说是背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妖怪山的利益,你会相信我吗?沙由美。” 河野水月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素来的坚定。 “继续,水月。” 小岛摘下自己的军帽,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 “十二人议会只是一群理想主义者,城市化,公民化,挑战上层建筑……这不可笑么?民众需要的是什么?不是一个个空头支票一般的许诺,而是真正用于保护自己的东西。 你知道美利坚合众国么。这个国家有一条法案,每个公民通过一定的手续和手段,就可以合法持有枪械,我想你很清楚的知道,现世的人类比我们还要脆弱得多,一发小口径子弹就可以轻易至他们于死地,而美利坚合众国,作为外界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任何危险的环境,这条法律甚至造成了暴力蔓延和枪击事件……但是它从未被取消,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岛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将酒杯贴在嘴唇上。 “那是因为,这个在战火中诞生的国度的每一个份子,都明白一件事情——至少我们有权利,在我们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做出属于自己的反抗,哪怕在强大的政府机器或者敌人面前,这种反抗不堪一击。” “但是……你会想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斗,哪怕只有一秒钟。” “于是你推动了武器化,好吧,我并不质疑,非暴力不合作只是一种理想化的可能,颠覆一种秩序需要的时间太长,也许我们等不起。” “这就是为什么在学校里我们是朋友。” 小岛沙由美将酒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俯身趴在桌子上,轻轻地从鱼子酱罐头中挖出一小勺,塞进自己的嘴里——这点,河野水月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对于真正的朋友,她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但是战争呢?” “你还看不出来吗,神奈子有多软弱,在我站出来之前。” 河野水月缓缓地走到窗边,然后下意识的整了整帽子。 “永远亭的发展,是仿照现世的瑞士卢森堡和北欧诸国的,或者有些像费沙,或者伊谢尔伦公国,怎样都好,她们采用全民皆兵的方式,并不穷兵黩武但有着GPS都无能为力的迷途竹林,这保证她们不去扩张的同时,也不会轻易受到侵略,蓬莱山辉夜或者八意永琳,她们都是聪明的政客,利用永远亭地理上的优势而立于不败。 而湖对岸的红魔馆,则正在走向一条军国主义的道路——不要去反驳,沙由美,我相信你是知道的,类似中世纪城邦国家的结构形式,从女仆演化而来的早就被根深蒂固的植入了‘忠于斯卡雷特’的思想的公民,你相信吗,未来总有一天,妖怪山和红魔馆,必有一战,而这场战争的起因,甚至很有可能仅仅是因为雷米利亚的心血来潮。” “我不记得……你喜欢做危险地预言。” 小岛沙由美微微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满了酒杯。 “这不是预言,亲爱的沙由美,这是一个警告,因为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打败神奈子,联合永远亭先击败红魔馆,无论如何,对幻想乡威胁最大的永远是独裁的军政府,这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你就建立了一个军政府?” “等一切结束之后……” 河野水月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只是抬起头,天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点点繁星。 小岛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因为已经没有问的意义了,河野水月输了,那么她口中的未来,口中的一切结束之后,也就没有意义了。 “呐,小岛,你身边那个一直跟着你的小丫头呢。” 似乎预感到了气氛有些尴尬,河野水月突然转移了话题。 “乙羽月沙?她已经死了。” “……” “就在早上,向这里进军的时候,为了救我。” 小岛沙由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天边的晚霞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房间,衬托着各自为了不同的事情而凄然的两个背影。 “嘛,时间不早了。” 河野水月也将杯中的酒轻轻地咽下,然后扯开了一直十分整齐的领口,似乎是因为感到呼吸困难而顺手打开了窗户。 “你们赢了,但是我也没有输,我其实很高兴,很高兴看到那个大妈站在进攻队列的最前头,你知道吗,我有4次可以狙杀她的机会。” “在学校,你的枪法仅次于我。” “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希望的,我想看到的一个强盛的妖怪山,我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让神奈子来替我完成吧。” “她能做到的吧,沙由美。” “至少我这么相信。” “谢谢,有你这句话,我想,足够了。” 话音未落的瞬间,河野水月突然用手一撑,小小的身体轻松地翻出玻璃,从八楼的高空自由坠落下去。 小岛沙由美缓缓闭上眼睛,然后站起身,走到依然在摇晃的玻璃前。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河野水月小小的身体正好落在一面叛军的枫叶旗上,而那面枫叶旗,则不知为什么在缓缓地燃烧着。 连同红色的旗帜,和小小少女的鲜血一起。 “长官!” 两名卫兵几乎是瞬间破门而入,乙羽月沙是她们的长辈,早上的事情让所有人的心情都难以言喻的痛苦。 “没事,我没事,我们走吧。” 小岛沙由美走到桌前,拿起那半瓶剩下的白兰地,然后花了整整十分钟走下楼,轻轻地倒在河童的尸体上,最后,掏出一个打火机。 “我相信,神奈子会带给我们一个你希望的国度的,朋友。” 小岛沙由美的视线有点模糊,但是她却一直努力让自己确信,这是因为燃烧的烟雾所造成的。 “说起来,神奈子大人明天就该入城了吧。” “是的,长官。”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我可不喜欢淋着雨等那个大妈检阅呢。” “砰——砰——” “有叛军杀手!” “反击!保护神奈子大人的安全!” 小岛沙由美看着自己胸口的窟窿,有些无奈的笑笑,然后身体猛然的向后一倒,重重的摔在了一脸茫然的早苗身上。 河野水月的死宣告了长老会的覆灭,而小岛沙由美则是连夜前往清川外围的驻地和神奈子会面。 虽然只是很公事公办而已,但是身为降将的小岛还是要跟其他将领一样参加第二天的阅兵式。 但是在阅兵式开始之前,这一切却被两声枪响破坏了。 “小岛……小岛!!医护兵!!” “不用啦……这种伤……没得救的,纯属浪费……” 政府军的进城仪式将在两个小时后进行,而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却遭到了叛军残党的袭击。 在一片混乱中,没有人知道杀手的目标究竟是谁,但是只是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原本站在早苗身后的小岛沙由美突然一个错步挡在了早苗的身前。 子弹威力很大,射穿了小岛沙由美的身体,但是却已经没有了动能,被早苗的灵力盾挡了下来。 “再说……我也讨厌雨天……站在雨里……被检阅什么的……” 小岛沙由美将目光挪向长长地仓库外,这是她的装甲部队临时停留的地方,窗外,瓢泼的大雨仿佛是要宣泄什么一样。 “小岛!” 神奈子顾不上自己被擦伤的右手——杀手除了向早苗开枪之外,还向神奈子开了一枪,但是却秒偏了一点,只擦伤了神奈子的手掌——几个箭步冲过来,而大量的卫兵已经冲过来,将三人包在身体组成的圆圈里。 “噢啦,神奈子啊……我身体不便,就不叫……那个……大人两个字……了啊。” 小岛挣扎着给神奈子一个笑脸,还抬起手在歪掉的军帽沿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是想敬礼。 “我说……这……入门女婿……真不好当啊,嘛……算了……我……哎?早苗……别哭嘛……” 早苗和神奈子只是静静地半蹲着,小岛沙由美则是用自己游丝一般的声音不断的想要说些什么。 她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忍心打断这个鸦天狗最后的玩笑。 医护兵从人盾中挤出一条通道,但是在看到小岛沙由美的瞬间,却只是停住了脚步。 血不断地从小岛的胸口流出,几乎已经将早苗蓝色的裙子染透。 “嘛……算了……反正……河那边还有月沙等着我……” 小岛突然感觉到有些遗憾,她的视线微微有点模糊,连带着早苗的脸一起,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 “天妒英才啊……嘛……不过……我的时代,这样结束比较好吧。” “呐,早苗……我先睡一会儿哦。” 然后小岛沙由美就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表情仿佛在那个瞬间定格,没有太多人死去时拥有的果敢和坚毅,相反,则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和那怎么也洗不掉痞子气息的贵族式笑容。 “早苗……要继续么。” 不知过了多久,神奈子突然轻轻地开口,雨依然很大,而小岛的鲜血也不再温热。 “……继续……就这样继续。” 早苗轻轻地将小岛的身体放下,然后站起身,抬起头,用依然洁白的左手袖子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血珠和眼泪。 暴雨倾盆,但是钢铁车队依然缓缓前进着,无数的士兵整齐的站在自己的战车前,站在自己的队列中,在清川那长长的红色大道的两头,默而不语。 神奈子站在自己的指挥车上,用包裹着绷带的右手向两边的士兵表达着尊敬。 没有口号,没有欢呼,有的只是沉默着的雄壮。 伤痕累累的战士们满脸湿透,没有人知道这是泪水还是雨水。 裙子被鲜血染红的风祝同样坚毅的站在后排,雕像一般。 那一刻,整个清川,在暴雨中肃穆,却又在暴雨中,奏响一曲震天动地的交响。 从翔山那弯弯曲曲的山道到金泽那一望无际的平原,这支军队只是这样静静的开进着。 一往无前。 “10月19日,北上盘踞在河城重工二号仓库的小岛沙由美宣布起义接受整编,21日,改编为妖怪山联盟防卫军第一装甲师的小岛沙由美毫不费力的攻克西山南侧的叛军据点,长老会和保守天狗议员或被俘,或死战后被歼。长老会主席河野水月跳楼自杀。 22日,政府军攻陷微弱抵抗的叛军清川防线,叛军撤离清川,临时政府宣布清川为不设防城市。24日,政府军进行了盛大的入城阅兵式,解放者这一荣耀毫无疑问由八坂神奈子获得,在空前的信仰下,当日,神奈子宣布主要战事结束。” “27日,神奈子向全幻想乡宣布妖怪山战争结束,11月11日,神奈子宣布了妖怪山今后的二十一条方针,其中包括实现广泛公民化,改组政府,修复战乱损毁,优待战俘和收编零散武装,进一步歼灭顽抗份子,完善基础设施,整编军队,成立民族自治区域等 12月25日,神奈子宣布信仰之山邦国联合体成立,同日,信仰之山邦国联合体签发的第一号文件,即宣布妖怪山战争彻底结束,国家从战争状态回归管制状态,1991年2月,管制状态结束。 自此,妖怪山战争从历史上彻底结束。” “遗憾的是,这场战争并不是结束,帕秋莉只是帮助红魔馆在神奈子面前建立了战略性威慑,这的确能够带来一段时间的和平,但是却不能彻底解决红魔馆体制上的问题。” 姬海棠羽立静静地站在如海的广藿香中,双手合十默默的祭拜者逝者,而后,霖之助轻轻的开口打破了宁静。 “红魔馆的体制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但是我非常庆幸,非常非常庆幸芙兰朵露如今的成长。” “成长……吗?” 霖之助的话轻轻地刺到了姬海棠心中柔软的地方,霖之助仿佛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 “你要明白,姬海棠,政治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团队来说,就好像是垃圾处理的工作一样。处理者势必要放下所有的普世价值观弄得自己一身恶臭,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人,那么我们的生活也无法继续下去。” “赎罪……” 姬海棠没有回答,她只是喃喃的念叨着。 “是啊,赎罪,我们都有太多的罪孽了。” 霖之助轻轻地点点头,然后重新将目光挪到帕秋莉的坟头前。 “对于这些年来的战火,每个人都有罪,无知之罪,冷漠之罪,冲动之罪,在没有一个稳定的力量平衡体系下,这些罪孽被无尽的放大,我并不想去指责谁,因为我自己就有着无知冷漠和贪婪,这是一个世界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你知道吗,海棠,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最大的罪孽就是因为我们自以为是无辜的,比起魔理沙,我也许才是更应该羞愧的——仅仅因为不去扣下扳机就认为自己没有错,可以置身事外才是最大的错误。 因为所谓悲剧的发生,往往正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造成的。 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多做一点,是不是就有沟通的可能,是不是就有避免的可能,我从一开始就不否定冲突,因为那是不可能否定的,我也曾说过,战争的根源并不是武器,不是说一句‘永别了,武器’就可以让幻想乡回到从前,但是作为一个个体,脱去所有的称谓之后,是不是还能做一些事情。 我和河城荷取,也许都是这么想的。” “河城荷取?她不是……去了现世么?” 姬海棠自然是了解河城荷取的下落的,但是遗憾的是,河城重工早就被八云蓝和白玉楼全面接管,而河城荷取则是下落不明。 “她会回来的,当她明白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之后。” 霖之助轻轻地笑了。 “生命中……最重要的?” “是啊,对于你,是不是也该去见那个人一面了。” 霖之助转过身,在茂盛的广藿香草中间的石板路上挪开了脚步。 姬海棠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没有跟上。 “对了,这里有一样东西给你。” 霖之助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掏出一张崭新的信纸递给了疑惑的走过来的姬海棠。 “如果是几年前,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的。” “但是如果是现在,也许没有关系了吧。” “这是……” “有的人,也许并没有忘记一些事情,只是她不会将这一面,或者不能将这些告诉你吧。”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霖之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向着魔法店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迈开了脚步。 姬海棠疑惑的展开信纸,那是一首手写的诗,而书写人的笔迹,是她最熟悉的那一个。 我依然记得 风雪放晴的冬日午后 你骄傲的站在钢铁战车的顶上 为这个国度许下铮铮誓言 我时常想起 熊熊燃烧的红叶旗下 你坚强的挺直伤痕累累的胸膛 给这个国度带来缕缕曙光 你沉思着 你抗争着 你在翔山那弯弯曲曲的山道上默念饱经风霜的忧伤 你在金泽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高歌不屈不挠的顽强 你说,你只是自私的想要安逸的生活 你说,你只是无奈的想要平静的天空 你说,你只是简单的缺乏谋略的愚者 但是,你不会知道, 当你在翔山基地给步枪装上刺刀的时候。 当你在金泽北岸捆扎最后的手雷的时候。 当你带领着士兵们穿越清川市那一条条大街,当你用扎着绷带的右手庄严地敬上军礼的时候 你已经在这片山峦交错的土地上 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丰碑。 千羽山那座没有名字的峡谷 那座被抹去了名字的断桥 还有那块没有任何文字的墓碑 终年不停息的风 仿佛只是啜泣着想要知道 是不是没有人将你好好埋葬 它只是清晰地记得你在那个冬天许下的承诺 你发誓要给这个饱经风霜的国度永远的幸福 它只是清晰地记得那些执拗的不愿撤离的士兵们年轻的面庞 而那些除了失败毫无畏惧的士兵,第一次拒绝服从你的命令 即使你说,这只是你的一意孤行。 即使你说,你会将这个国度带向深渊。 她们只是坚定地反驳。 如果你不去保护每一个人,又何谈给所有人幸福 她们只是淡淡的敬礼,转身消失在如血的枫叶中。 战斗,为了信仰。 我有一个梦 我沉浸在那个梦中 不愿醒来 梦中的场景永远是1991年你带着无数荣耀与骄傲行走在红色大道的午后 那个温柔如水的风祝一如往日的站在你的身边 她洁白的手绢上不会再有残酷的血迹 梦里我永远无法在迷途竹林中找到那片核爆的废墟 有着透明羽翼的女仆和有着兔耳的少女礼貌的相互微笑 幻想乡最大的城市一如既往的幸福的喧嚣着。 红魔馆的天空没有被巨大的阴影所遮蔽 没有人看到漫天的降落伞和坠落的鹰 没有一个人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在异国他乡怀抱着冰冷的钢铁入眠 没有人孤独的沉睡在雾之湖寒冷的湖底。 血红的天,燃烧的河,泪水和死亡都只是艺术作品中的黄粱一梦 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当我再次远远地遥望那物是人非的小小神社。 我仿佛突然听到了大地的叹息,还有风的轻吟 也许只有威严的守矢山脉知道。 也许只有广阔的横卢川湖知道。 你的身躯融入大地,灵魂却骄傲的随风远航。 它们告诉我,你依然带着自信的笑容,用温暖而可靠地臂膀 和那些年轻的面孔一起,在红色大道那见证着一切的一切的石板路上紧紧拥抱。 尾声 必然发生的偶然 五年后。 姬海棠羽立再次站在这座象征着幻想乡所有的伤痛和成长的钢铁丰碑前,在那长长的拱桥这头驻足。 夏日有些舒爽的湖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却又略显顽皮的吹乱了她的刘海。 洋红色的晚霞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而在这块布景前进行着平淡无奇的演出的,正是那些和她素不相识的妖精女仆们。 整齐的队列沿着长长地共桥边走过,胡风同样在她们的发梢和蝴蝶结之间玩耍着,交换队列的口号惊动了几只栖息在巨大钢铁之上的飞鸟,然后飘向美丽的晚霞所在的方向。 从20年前开始,这座钢铁的丰碑就一直由红魔馆军方进行仪仗性质的守卫,扛着加挂了银光闪闪的刺刀,但是却没有装弹夹的M4步枪的女仆们用自己的挺拔和庄严衬托着这块圣地。 姬海棠突然觉得有些累了,晚霞又是那么的漂亮,于是她微微侧了侧身,就这样抱着双腿坐在了苍翠的草地上。 妖怪山之战的结束并不是终结,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如同小岛沙由美的死一般,她给河野水月的承诺依旧没有实现,幻想乡的历史就这样滑向了河野水月最不想看到的方向。 也许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方向。 苏联解体的那天,信仰之山邦联成立了;大约只是经过了一战到二战那么久吧——也许更短一点,伴随着河城重工密苏里号的沉没,第一次幻想乡战争开始了。 姬海棠安静的呼吸着,连她自己也偶尔会觉得有些事情也许真的太过凑巧。 不过重要的是,也许是在这艘矗立在湖边的船上的英灵们的保佑下,再也没有第二个“持续二十年的停火协议”以和平的名号出现了。 渐渐地,有很多事情开始明朗化,据说芙兰朵露正在起草一份文件,将雾之湖划为双方共管区,允许和妖怪山军人共同组建纪念馆仪仗队。 姬海棠相信,即使是芙兰朵露,也明白这些英灵的所作所为究竟意味着什么。 作为回报,妖怪山政府开放了已经成为废墟的千羽山基地,用以纪念在第一次幻想乡战争中不畏艰险阻止核弹发射,从而埋骨他乡的103位红魔馆勇士。 不过据说,那103个名字中,并不包括爱丽丝,爱丽丝?马格特罗伊德。 魔理沙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也很少回到雾雨魔法店去,但是她依然一个人,守候在最爱的人的埋骨之所。 五年来,姬海棠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英灵埋骨的地方。 NFCIT的“种花行动”起到了显著的效果,旧永远亭市的辐射水准已经降低到了一个高等妖精和妖怪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八意永琳初步的计划是派出军队清理建筑残片,然后将最上层的高辐射量的土壤剥离,这样很快旧永远亭的遗址之上,就会有一座新的城市拔地而起。 妖怪山和永远亭交界的地方,姬海棠是在一名热心的因潘别动队老兵的指引下找到了铃仙自杀的地方——只不过那个小小的定居村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正如铃仙的死因一样,在所有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录中,对铃仙的所有评论都是一笔带过。 也许对这样一位爱国者来说,被遗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姬海棠有点不甘心,但是在她真正找到这位爱国者的墓碑的时候,却又释然了。 也许这才是那只善良的月亮上来的兔子,心中真正的企盼吧。 姬海棠历尽周折终于找到了那座千羽山基地不远处的断桥。 在这里,一位伟大的暴君和一位贤明的从者悄然埋骨。 姬海棠站在呼啸的风中,却突然失去了判断对错的能力。 也许战争就是如此,所有人都是错的,又或许,根本没有人是错的。 帕秋莉埋骨的无名公路,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条了——大妖精并没有告诉姬海棠,她总是很忙,而姬海棠也明白大妖精隐瞒的意义。 红魔馆的新馆区前不久已经正式完工了,在姬海棠眼里吸血鬼的审美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芙兰朵露却说,她这么做是为了让那些回来的孩子们不至于迷了路。 直到这个时候,姬海棠才意识到,原来,二十年已经过去了。 红魔馆的女仆妖精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市区每天都有新搬进来的住户,她们彼此友好的微笑着,而将心底那个曾经熟悉的面孔悄然藏起。 但是有些人已经回不来了,那天在聊天的时候,芙兰朵露才自嘲的说已经快忘了红茶是什么味道了。 42区姬海棠最后还是没有能够过去,再往后,她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幻想乡正在渐渐的将这些东西埋葬。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你来了。” “恩。” 脚步声从羽立的身后传来,那是她等的人,也是她一直不想去面对的人。 她曾经无数次的设想着该怎样与那个人进行这样一场会面,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 甚至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好美的晚霞。” 那个人轻轻地走到姬海棠的身边,然后折过腿,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恩啊,在现世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晚霞呢。” “还是回家好吧。” 穿着黑色裙子的少女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而穿着格子裙的少女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话说回来,你终于想通了?关于有些事情?” 气氛轻轻地缓和下来,黑裙子的少女索性伸开腿用双手撑在身后,异常自然地切入了正题。 “你觉得,幻想乡发生这一切,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姬海棠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重要么?” 黑裙子的少女轻轻地整了整自己白色的泡泡袖,然后仰望着天边的夕阳,在羽立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海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你对真相这样执着,而在你看来,怎样的历史才是正确的历史呢?”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此的执着又有怎样的意义呢。”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明天!真相对我们来说,才有借鉴的意义,历史不该成为工具,而应该成为我们前进的明灯。” 羽立的语气有些不快,这种立场上的冲突是她预料之中的,但是当有人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羽立还是无法认同。 “那么什么才是工具?” 黑裙子的短发少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依旧闭着眼睛,她鬓角两侧的毛茸茸的小球在风中俏皮的摆动着。 “我们该怎样去看历史?也许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得出相同的结论——我们研究历史是为了现在,是为了以史为鉴,但是你觉得这句话真的正确么? 在我看来,我们研究历史,并不是要知道在曾经的某个时间段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而是通过曾经发生的东西,去展望未来我们该走向何方。” “这……有什么区别么?” 海棠有些疑惑,她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礼貌性的提出了问题。 “真相,未必能带领我们走向未来,很多时候,它只能让我们沉湎在历史之中。” 没有翅膀的鸦天狗直起腰,盘着腿有些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 “我们是看不到真相的,因为我们并不是客观的,每个人对历史都有自己的见解,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知不觉的就会扮演一个上帝一般的超然存在,知晓前因后果的人不可能理解迷茫的人心中所想。 我也会说,啊!辉夜多么愚蠢啊,如果她不爆那枚核弹……啊!红美铃多么愚蠢啊,诹访子多么愚蠢啊!雷米利亚多么愚蠢啊! 是的,站在我们的角度,这样的言论不光没有错,还会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看看吧,如果是我,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只是……话说回来,你认为这场战争为什么会爆发?” “呃?啊?这个嘛……理由有很多……” 还在拒绝对方言语的羽立却突然被对方跳转了话题,但是显然,正在演说兴头上的黑裙少女并不是真心希望姬海棠来回答。 “不用说出来,因为那是你的看法,就像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看法一样。” “重要的是,我只知道我不是当时的她们——即使我和她们一起并肩作战,我也无法理解她们的所想,我不能明白她们的泪水背后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几十年后,对我来说,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我活下来了。” “是的,我活下来了,仅仅是如此,这就是我的真相,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也并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我比你们都懂得所谓的历史的意义,还有所谓的真相。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我并不是想否认这一点,但是我只是想说,我们要记住的是历史而不是仇恨,如果我们的言论让人们只是记住了仇恨,甚至都不会去反思这种仇恨的原因,那这样的历史,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们的所作所为,和长老会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 黑裙少女睁开眼睛,看了看脸上的茫然被晚霞映衬的有些可爱的面庞,突然笑了。 “了解历史固然是没有原罪的,即使是上帝视角,也并不能够成为我们忘记过去的理由,但是,我很喜欢一段话:忘记历史的人是混蛋,把历史和现实分不清楚的人是蠢蛋,整天把历史挂在嘴上训人的就是王八蛋了。 是的,我知道,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控制你的调查内容和范围,也许在你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肮脏的老政客对自己见不得人的丑事的欲盖弥彰而已,无非是为了利益妥协的政治家再一次出卖民族的尊严——随便你怎么说都好,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说,那我就真的觉得你是中了政治强迫症了。 现实是怎样我不了解,但是在幻想乡,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怕你,我做的丑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黑裙少女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巨大金属丰碑,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但是那又能如何呢,20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好起来,我不知道历史带来了什么,我只知道,对于正在慢慢忘记仇恨而相互谅解的人们来说,有太多的东西,她们不知道会比较好。” 如火的晚霞缓缓消失在天边,黑裙少女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站起身,重新看向了还在回味着自己话语的海棠。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人宁愿被人们遗忘吧。”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的原因,姬海棠也缓缓地站起了身,太阳的光芒已经略显暗淡,而漫天的繁星则似乎是刚要崭露头角。 “文……” 海棠看着没有了翅膀的鸦天狗,突然感觉到喉咙异常的干涩,曾经的风神少女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甚至无法猜想这个有着熟悉名字的少女的身上,有多少因为那场战争而留下的伤痕。 “其实你的书,我看过了。” 文文转过头,轻轻地笑着,姬海棠的惊讶只是转瞬即逝,作为此时此刻站在社会金字塔尖端的人,文文能做到这些事情实在是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托你的福,我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呢。” “呃?” 姬海棠微微一个失神,但是下一秒钟,她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毫无征兆的,文文突然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轻柔的呼吸着,犹豫了大约三五秒,突然轻轻地开口。 “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记住,因为那是对逝去者最后的义务,记住她们的存在,在你的这里。” 文文轻轻地伸出手指尖,戳了戳海棠的心脏位置。 “但是,正是这位朋友,曾经告诉过我们,告诉过幻想乡一句话,这句话同样,也绝对绝对不能遗忘。” “她说,谎言不过是谎言。” “就算是被写下来,被称作是历史,但是依旧是谎言。” “但是,历史恰恰是由谎言写成的,而人们,也因为谎言放下仇恨,才能走向明天。” “如果能让仇恨的种子到此为止,那么过去的事情,是真实还是虚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历史是谎言……” 姬海棠只是静静地站着,她清晰的感觉到,文文的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着。 而下一秒钟,她的肩膀就已经被少女的泪水浸透。 文文没有出声,但是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被遗忘,太多的存在,太多的感情变成了无法表达的禁忌。 文文只是宣泄着积攒已久的泪水,二十年了,她不知道该感谢面前这个傻丫头,还是应该责怪。 是她的坚持和顽强,让太多本该淹没在历史中的事情再次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那些,曾经珍贵,也必将永远珍贵下去的回忆。 夕阳渐渐沉下去,但是羽立的心却是无比的安静。 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应该说早就明白,而一直一直不愿意去承认的事情吧。 “历史即使是谎言,我们依然要携手走向明天,因为,明天永远要比过去的仇恨更加重要。” 小小的吸血鬼妹妹轻轻地放下了望远镜,然后轻轻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话说回来……我差不多也该动身了,还有最后一个孩子没有回来呢。” 似乎是话音刚落,芙兰朵露才意识到那个独臂的女仆长已经出发去了现世。 做了决定后的少女轻轻回过头,望了远处紧紧相拥的两人最后一眼,然后踏上了长长地阶梯。 那条路,就仿佛是通往幻想乡的未来一般。 没错,路总是在那儿的,向着哪个方向?如何迈出脚步,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不过芙兰朵露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少女们还是会顽强的站立在大地之上。 “几个月后,自由记者姬海棠羽立发布历史著作《血染的丰碑》,本书通过大量的史料详实的讲述了40年前的妖怪山内战的经过和影响,在幻想乡风靡一时。 但是有报告显示,这本书姬海棠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完成,而这五年间,她曾调查许多关于两次幻想乡战争的秘闻。 不过最后,我们发现她在《血染的丰碑》出版前夕,将所有的关于两次幻想乡战争的史料全部彻底烧毁,原因不明。” ——摘自《八云紫的报告书-附录1》 (东方战争编年史 全文完)